书房的门突然被推开,宫老太太走了进来,身上的沉香味与书房的檀香味幽幽融合。
“多看点书有好处,现在的年轻人呐,已经不爱看书了。”
宫老太太总是一副慈爱的面孔,见谁都带着温润柔和的笑容。经纬之前还挺诧异,看上去与世无争的宫老太太怎么突然跟苏氏绣坊争夺《洛神赋图》的绣法。宫老太太这句话提醒了经纬,她看上去慈爱,与世无争,实际上心中自有偏见和高傲的态度。
见经纬不作声,宫老太太笑着,声音软糯:“你不同,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就觉得你气质不俗,做事又专注,是棵好苗子。”
把赞美建立在贬低一群人之上,经纬实在不敢接受。
“明天能学完天锦针吗?”宫老太太把经纬碰过的锦囊放了回去。
经纬回答她:“应该是可以的。”
“那就好。”宫老太太脸上笑意热情,把经纬请到茶几前。
袅袅白眼从青瓷茶碗上溢出,让沉闷的夜晚多了一丝生气。
宫老太太笑道:“我一直想找机会和你好好说说话,却总是被苏家的人打扰。不过你放心,在这儿没有人会打扰我们。”
经纬总算明白宫老太太为什么非要把 她接到这里来了,原来是还有别的事想谈,想必也是跟《洛神赋图》有关的事。
“宫老师您说。”经纬心中戒备,暗暗提醒自己切不可说胡话。
宫老太太面露难色,“你看,我只买了天锦针,买不了天罗针,我学会天锦针之后岂不是还是没办法还原《洛神赋图》吗?”
经纬明白了,宫老太太并不是有心想和苏家人作对,而是想得到《洛神赋图》。
经纬点头:“按道理来说,确实是这样。”
“宫老师后悔了?”经纬问。
“没有没有,金口玉言,怎么会反悔?我宫文绒又怎会是出尔反尔的人?经纬你不用多想。”宫老太太搓搓手,“我只是好奇,经家的人对《洛神赋图》知道得清清楚楚,连失传绣法也掌握得非常熟练,为什么不想办法也绣出一幅蜀绣《洛神赋图》?”
见经纬并不作声,宫老太太又道:“你看,你们京尚绣坊因为八十多年前那场变故,一蹶不振!吃苦受累这么多年,连弟弟的病也没办法及时求医。”
“经纬……”
宫老太太的声音很有魅惑,像指引一个沉溺在黑暗中的人慢慢找寻光明。
“是时候翻身了,是时候让世人看到一个堂堂正正的京尚绣坊,是时候拿回属于你们的一切。”
宫老太太试图唤醒经纬的热血,但她却很平静,说道:“还原不了。”
“为什么?”宫老太太震惊不已。
经纬说道:“蜀绣《洛神赋图》确实有一样绣法失传了,却不是刺绣洛神的针法。”
“那是什么?”宫老太太追问。
经纬避开宫老太太灼灼的目光,“我暂时还不能说。”
宫老太太牵住了经纬的手,“暂时不想说也没关系,我可以等。”
“有件事……”宫老太太有些迟疑,“关于失踪的《洛神赋图》,你想知道吗?”
经纬当然想知道,问:“什么事?”
“我得到可靠消息,八十四年前跟随林雨柔一同失踪的蜀绣《洛神赋图》将出现在最近一场拍卖晚宴上。”宫老太太道。
经纬很激动,“当真?”
“我这消息还是辗转再三,从苏唐那儿得到的。苏唐做事素来可靠,这消息不会有假。”宫老太太又道:“我很好奇,苏氏绣坊的人肯为《洛神赋图》付出多大的代价。据我刚刚得到的消息,那幅蜀绣作品被炒到了七百万的高价。”
“七百万哪,苏氏绣坊还真是大手笔。”
宫老太太说这些的时候脸上一直带着笑意,只有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里时不时闪过一道精光,精光里藏着她的野心。
见经纬不吭声,暗暗在下什么决心,宫老太太笑问:“怎么?你也想得到那幅绣品?”
经纬道:“那是我们经家的东西,我当然要想办法把它拿回来。”
“用什么?”宫老太太轻轻一问就把她给问住了。
“七百万只是起拍价,竞拍一开始,想要得到那幅蜀绣的人就会源源不断地加价。谁能预料到最后的成交价究竟是多少呢?”
“就目前的情况来看,你确实小捞了不少钱,把大部分年轻人都甩在了身后。但是,在苏家面前,你的钱不值一提。”
宫老太太说的这些都是实话,经纬没法反驳。
“倒是盛天绣艺集团可以与之抗衡。”宫老太太冷不丁地冒出了这句话,惊得经纬猛地抬眼看向宫老太太。
宫老太太问她:“很诧异么?这应该是预料中的情况才对,不然你以为我在忙活些什么?”
是啊,经纬应该想到宫老太太以及身后的盛天绣艺集团会盯上蜀绣《洛神赋图》。
气氛尴尬,空气像被凝固了似的。
凝固的空气中突然响起宫老太太的声音:“说这些没意思,不如喝茶来得自在。”
经纬问宫老太太:“盛天绣艺集团一心想买到那幅蜀绣?”
“你问这个做什么?”宫老太太这句话不是发问,而是在提醒经纬,不管是谁拍下蜀绣《洛神赋图》,都跟他们经家没有任何关系了,谁让经家拿不出钱来抗衡呢?
既然跟他们没有关系,又问来做什么?
经纬道:“我只是想知道,它最终会落到谁的手里。”
宫老太太并不急着回答她,端着茶杯,放到鼻尖轻轻地嗅着,惬意地咂了一口。
“落到谁手里?”宫老太太卖关子的时候像极了一条挑逗猎物的毒蛇,“你可以猜猜看。”
不等经纬开口,宫老太太又道:“要是能带你去拍卖现场看看就好了,可惜,这种地方向来不允许闲杂人等进入。”
宫老太太的话很刺耳。
经纬道:“它暂时被放在什么地方,对我来说并不重要,因为我心里很清楚,总有一天我会将它拿回来。”
“哦?”宫老太太低头喝茶时从茶盖缝隙看了一眼经纬,“我倒是很希望有那一天。”
“当初和林雨柔一同消失的蜀绣,据说有神力,你可有听说?”宫老太太问。
经纬却道:“捕风捉影的消息,哪能当真。”
经纬说谎了,她确实相信蜀绣《洛神赋图》不同于寻常之物,但她就是不想什么都被宫老太太知道。
宫老太太却坚信,“我查过很多资料,还专门找过数十位历史学家、考古学家咨询,历史上确实有关于那幅蜀绣有神力的记载。”
“小道消息而已,又或者是野史,宫老师哪能当真?”经纬道。
宫老太太笑道:“这就是你的狭隘了,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好了,我也不和你争辩,我累了, 该去休息了。”
“年轻人通常睡得晚,要是睡不着就在书房里多看看书,你的客房就在走廊尽头那儿。”
宫老太太说完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