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兰筝的B计划是利用词寒的新程序生产出一批绣品,这些绣品将用到施兰筝在决赛中用到的程序。只要将这些绣品大量倾销到市场上让大幅绣品的购买力得到饱和,传统刺绣的生意就做不下去,到了那个时候,盛天绣艺集团再一锅端!
可是!
词寒给施兰筝的程序是一次性的,她可以凭那个程序参加比赛,却不能让它投入生产。施兰筝是生意人,她看中的不仅仅是比赛,更多的是将那么完美的刺绣织机投入到生产中,可词寒说,等比赛结束后再谈这事。
现在比赛结束了,该谈谈了,他却人间蒸发了!
施兰筝只觉头晕目眩,心神不宁。
台上,秦老颤抖着双手,继续宣布:“接下来,宣布我们另一位冠军!几乎没有刺绣人听说过他会做刺绣,也没有人看到过他的绣品,但这次,在决赛中,他以精美绝伦的绣艺震撼了我们所有人!”
施兰筝瘪瘪嘴,明明看不惯她,却还要生搬硬套想些词来夸她,也是为难老先生了。
“以96分高分与经纬并列冠军的得主是苏氏绣坊苏先生!”秦老先生声音哽咽!
此话一落音,全场寂静!
一个大大的问号在所有人的心里浮现出来:
怎么会是他?
的确,如秦老先生所说的那样,从没人看过苏唐绣的绣品,但这次他却以苏氏绣坊的名义参加了总决赛。
当时很多人猜测是苏锦又犯病了,不能参加比赛,苏唐身为苏家的顶梁柱,就算不会刺绣也不得不硬着头皮往前冲。当时大家都觉得他此举悲壮,却没想到他真的会赢得冠军!
全场刺绣人缓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一个大问题:机器刺绣没有夺冠,它成为了传统古法刺绣的手下败将!
霎时,全场爆发雷鸣般的掌声,眼泪已不足以表达满屋刺绣人心中的狂喜和骄傲!
施兰筝双脚一软,无力地坐在了椅子上。
“怎么会是这个结果?”施兰筝无法接受,助理赶紧打电话叫医生。
施兰筝伸手拦住助理,咬牙道:“不!我不能走!我要看看,那双冠绣品究竟长什么样子!”
大屏幕上,一幅绣图呈现出来。
施兰筝一看,整个人就没精神了。助理看得疑惑,并不觉得屏幕上那幅画有什么特别,构图太满,又是凤凰又是燕雀的,却听见施兰筝失声说出五个字:“百鸟朝凤图!”
“百鸟朝凤图?”助理不懂行,对蜀绣尤其不懂,但她听说过《百鸟朝凤图卷》,最著名的当属乾隆年间沈铨所画的画。屏幕上那幅图显然不是沈铨的图,而是经纬自己构图所得。
台上,秦老解读:
“此幅画名为《百鸟朝凤》,图中凤凰最为醒目,静立于顽石之上,与空中飞来朝见的百鸟相顾,构图极具美学韵味。”
伴随着秦老的解读,屏幕上出现一条条线条,详细的结构解析图绘制出来,便于在场的人更加清楚地理解这幅图的构图。
秦老道:“让我们惊喜的是,人工智能构图能做到的我们人脑也能想到,而且其复杂程度,其缜密程度一点不输给人工智能构图。”
“大家再看绣艺,这幅用时十个小时绣出的《百鸟朝凤图》,动物数量上有精简,但绣艺上却非常精微,让我们非常惊喜。刺绣人经纬只用了一种绣法,鳞甲绣法就将百鸟绣出。凤凰的高贵,百鸟的各种姿态,都被极致地表达了出来!”
施兰筝不信,惊恐地喃喃自语:“怎么可能?她怎么可能用简单的鳞甲绣法就将这么多不同的鸟绣了出来?”
秦老似乎料到施兰筝会有此疑惑,主动邀请道:“施老,您是对刺绣有了解的人,不如您上来亲眼看看,看我说的是真是假。”
施兰筝没有拒绝,走向高台。工作人员把绣图摆放在施兰筝的跟前,施兰筝越看眉头皱得越紧,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没错,经纬只用了蜀绣中最简单的绣法——鳞甲绣法就把这幅《百鸟朝凤图》的鸟绣完了!
秦老把经纬请上高台,问道:“孩子,你是怎么做到的?”
经纬努力让自己保持镇静,回答道:“在我理解中,绣品讲究有灵气。针法是蜀绣的语言,从简单到复杂的演变过程成就了一幅幅越来越精美的蜀绣。如今我化繁至简,试图寻找到更纯粹的方式来阐释蜀绣之美,所以我选择了最简单也最适合刺绣羽毛的鳞甲绣法,对其做了一些改变后刺绣凤凰和百鸟。这是我的一次大胆尝试,谢谢大家能够认可!”
台下掌声再起,就连施兰筝也被完全折服。
秦老笑道:“接下来大家再看绣图上的梧桐和天色,层次清晰,美得非常自然。”
美,不是逼真,不是深奥,而是玄妙。妙在一眼看见时心里萌生的欢喜,妙在欣赏者眼里的光。
施兰筝是带着偏见和愤怒上台的,可在看到经纬这幅绣图时,她慢慢沉浸在了绣图里,忘了满腔的怒火和满腹算计。
“经纬她……确实做到了。”施兰筝喃喃自语,输得心服口服。
一个把基本功练得扎扎实实,让人挑不出毛病,还能在看遍繁花后重归至简之路,重新阐释“美”和“艺术”的人,确实承受得起“冠军”二字,实至名归,没有异议。
如果给足经纬时间,恐怕沈铨的《百鸟朝凤图》也会被她轻易绣出!
等施兰筝回过神来,她重又想起自己的初衷,对秦老道:“我要看苏氏绣坊苏唐先生的绣图!”
一个从来没拿过针线的人,怎么可能绣出与经纬同等水平的绣品来?其中肯定有猫腻!
面对施兰筝的怀疑,秦老并不恼怒,微微一笑,让人捧上苏唐的绣品。
台下,苏锦和经乙都为苏唐捏了把汗。他们太了解苏唐了,他哪会刺绣啊?
当工作人员把苏唐的刺绣摆放在施兰筝跟前,站在高台下的人纷纷垫脚去看,都很好奇到底是怎样一幅绣品可以与经纬的绣品相提并论,并列双冠?
秦老见大家看得费尽,笑道:“大家不要担心,等施老看完了,我再让他们捧给你们看。人人都能看到,人人都能看到!”
与此同时,大屏幕上现出了绣图。
“《虢国夫人游春图》?”经乙快言快语,一认出就开口念了出来。
看到绣图时经乙心里是服气的,这小子能在十个小时的比赛时间内绣出这么一幅体量庞大的图,实在是了不起。
邢小叶看得失神,自言自语道:“不用照着样图绣,就能绣出吻合原图的绣品,了不起。”
经乙得意起来,“那是,也不看看是谁的姐夫!”
台上,施兰筝脸色大变!
“不可能!不可能!”她一连说了好几个“不可能”。
“怎么了,施老?”秦老先生问道。
施兰筝道:“我看着苏唐长大,又跟苏氏绣坊打了这么多年的交道,从来没听说苏唐会刺绣,更别说能刺绣出这么绝妙的绣图来。”
秦老先生笑道:“所以,您承认这幅绣图精妙了?”
施兰筝道:“我要看监控,我怀疑有猫腻!”
秦老先生回道:“您想看,我们当然会满足您,为您解疑答惑。不过,在此之前,您可不可以先回答我,比起您用机器刺绣出来的绣品,这幅《虢国夫人游春图》如何?”
所有人都看着施兰筝,她不可能不回答。无奈之下,只能实话实话:“这幅绣图将苏氏绣坊的绝版绣艺发挥到了极致,图中刺绣虢国夫人和杨贵妃二人用的是六珈绣,其体态之柔之轻如泉水如清风。刺绣侍女随从用的是诀绣,各个神态活灵活现。”
“最重要的是……每一匹马选用一种绣艺,其健硕、其优雅、其秀美各不相同……”
施兰筝已经说不下去了。
一开始看到这幅图,还想说苏唐偏题了,这次决赛考的是刺绣动物,他绣了《虢国夫人出游图》,主角不成了虢国夫人吗?而且,绣图中人物一绝,让人过目难忘。
可是!
细看那些马匹,才发现在这幅绣图里,骏马才是主角!这是一场骏马的出游狂欢!
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施兰筝看了好一阵才明白其玄妙所在!
苏唐在处理人物的时候用线轻而飘逸,人物如仙人一般,神韵出挑,但削去了实体的重感,让身形看上去轻盈。
人物一轻盈,看绣图时重点就沉到了骏马身上!
秦老催问施兰筝:“施老,您还没回答我,与刺绣织机绣出的作品相比,这幅图如何?”
施兰筝心里不悦,但也只能如实回答:“更……有灵气。”
台下一片哗然,显然,这种话从施兰筝的嘴里说出,尤为痛快和解气。
施兰筝不服气,道:“我现在就要看比赛的现场视频。”
“好!”秦老话音一落,大屏上就出现了苏唐参加决赛时的视频画面!
视频里,苏唐静心刺绣,手法熟练。
经乙看得惊呆,轻轻推了下苏唐,“姐夫,你什么时候练的这本事?藏得够深啊?”
苏唐笑笑,并未作声,与经纬四目相对,答案已在两人心里明晰起来。
这一切还得归功于林雨柔。
苏唐和林雨柔的记忆在一个脑袋里互相竞争积压,导致苏唐异常痛苦,后来他索性藏起攻击性,默默寻找良机。他发现当林雨柔睡着后,或者喝醉后,意识最为模糊,控制欲和攻击性最淡薄。他就趁着这个机会冥想,把过往的一切都清晰地想一遍。这么做,就好比拿刀从新在时刻上刻一回,让淡去的印迹深刻一些。
时间一久,林雨柔的记忆就不再是苏唐的对手了。当她意识到自己随时都有可能被苏唐赶出去时,她迫不及待地找到经纬,试图让经纬成为她的新宿主。
经纬身上有天忆石的力量,这股力量如果运用得好,可以成为林雨柔的记忆最好的保护伞。所以,她需要经纬亲口答应让她寄生,因为只有经纬心甘情愿这么去做,天忆石的力量才会被催动!
林雨柔的记忆被抹去,但那些关于刺绣的记忆却被保存了下来。经纬没有刻意这么做,这一切都源于何遇当初对刺绣记忆的保护,让它们于无形中有了生存的力量。
幻巧看了扈老先生的古董绣图,一切绣法都被解析、学会,记忆一除,绣艺算是留给了苏唐。
阴差阳错地,苏唐继承了那些想得到却得不到的失传绝艺。最难得的是,这些绣艺全都经过了林雨柔记忆的解析,苏唐理解起来非常容易。
这就是为什么苏唐没有拿过针线,没有练习过刺绣,却能一战而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