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初赛的结果在一栋古楼的大厅揭晓,所有参赛的选手都被邀请参加,其他关注刺绣、热爱刺绣的人也可凭借转发、宣传蜀绣的通告参加。
满满当当挤得大厅水泄不通,记者们不得不把机器架稳一些以免不小心被撞到。
九点半一到,大厅前端雕花镂空的屏风被推开,一面高台显露出来。
那高台原是当年的戏台子,旧得像文物,如今被刺绣罗缎装饰了下,新与旧碰撞在一起,冲击着台下人的眼球。
经纬、经乙和苏锦坐在一桌。
经纬发现,经乙时不时偷偷看一眼邢小叶。
刚好,邢小叶也在偷看经乙。
经纬和苏锦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只有经乙还以为神不知鬼不觉。
九点半到了,慕天远走到台上,一身西装内搭白衬衣,显得宣读:
“金匠绣艺大赛的初赛已经拉下帷幕,在这次比赛中,绝大多数参赛选手都耐心、静心地完成了比赛内容。十位德高望重的评委老师秉持认真、负责的态度,采取评审打分和交叉复选原则相结合的方式,评选出50件优秀作品,其中人工古法刺绣作品49件,机器刺绣一件。”
不用宣读后面的内容,所有人就都听明白了,幻老板的机器刺绣顺利通过了初赛。
坐在正中间位置的幻老板微微一笑,仿佛一切都在预料之中。毕竟,对他们蜀绣名门来说,初赛、复赛都只是小菜一碟,他们要做的是碾压在场的所有人,一举夺魁,让天下人都看到机器刺绣碾压众生的能力!
幻巧得意地看了一眼经纬,眼神带着几分挑衅。经纬面容冷漠,假装没有看到幻巧,心里恨不得拧一瓶高度白酒把她灌醉!
台子上慕天远念完了客套话,“现在我们开始公布进入复赛的选手名单,首先我们要公布的是最后一名!”
虽说通过初赛是一件好事,可成为最后一名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这种场面,大家最能记住的除了第一名就是最后一名。
幻巧对最后一名不感兴趣,她只想知道第一名是谁,是她还是经纬。
她有信心第一名会是自己,毕竟她有其他刺绣人无法比拟的优势。
幻巧端起桌上的柠檬水,挑剔地看了一眼,正要喝,听到慕天远念道:“金匠绣艺大赛初赛中以0.5分之差进入复赛的是蜀绣名门的幻老板。”
噗……
幻巧一口柠檬水喷到了桌上!
最后一名是她?
怎么可能!
幻巧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台上,慕天远念诵起稿纸:“蜀绣名门以机器刺绣的方式参与到金匠绣艺大赛中来,其大胆和创新让评委们眼前一亮,让评委们看到了科技对世界的影响,对传统文化的影响,这是加分的地方。”
念到这里时,幻巧不服气地轻啐了一口:“都最后一名了还夸什么?我倒要看看,你们能说出个什么名堂来!”
慕天远继续念词:“接下来说说减分的地方,蜀绣名门提交的作品没有取名。”
幻巧想反驳,但乍一想,还真给忘了。她恨不得一巴掌拍在脑门上,把自己拍清醒一点。
慕天远嘴角含笑,他还清楚地记得三天前幻老板坐在考场里抽烟的场景。她在那儿坐了那么久,浪费了那么多时间,居然都没有想起来要按照比赛流程给自己的作品起一个符合主题的名字。
“另外,这幅绣品上有很重的烟草味,算是瑕疵品。”
听到这里,幻巧不服了,站起来反驳慕天远:“我承认我抽烟了,监察员是干什么吃的?为什么不阻止我?”
舞台两边的投影幕上播放出幻巧的比赛场景,她的房间比较特殊,以玄关隔离出两个区域,一个是放置机器的比赛区域,一个是玄关后的休息区域。两区域之间没有完全隔开,如果在休息区抽烟,烟雾跑到比赛区域是会影响作品本身的品质的。
慕天远道:“关于幻老板在比赛期间抽烟的事,十位评委在反复观看比赛视频后经过认真商讨作出以下结论:鉴于幻老板当时已结束比赛,是在休息区抽的烟,所以抽烟行为不计为违背比赛规则。但是,比赛作品上的烟味是客观存在的,它是减分项。”
幻巧还是不服,埋怨道:“从我的作品上找不到毛病就从这些地方挑刺,鸡蛋里挑骨头!”
幻巧发誓,等她凌驾到名门堂之上后一定会让这个叫慕天远的讨厌鬼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那个戚堂也一并收拾了,两人都让人觉得讨厌!
慕天远浅浅冷笑了下,念道:“幻老板的绣品针脚平整,没有瑕疵,但整个画面呆板没有灵气。评委组望蜀绣名门的幻老板能够从初赛中吸收经验教训,在复赛中取得亮眼的成绩。”
幻巧气得不行,却又无可奈何,早知道就不搞什么比赛了!甜头没尝到,反贴了个“最后一名”的标签在身上!
慕天远看着幻巧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十分过瘾,其他刺绣人也都觉得过瘾,小声议论着。
幻巧知道所有人都在看她的笑话,一怒之下离开了位置,朝大厅外走去。台上的慕天远喊住她:“幻老板是要放弃进入复赛的资格吗?这样的话,我们只能将幻老板列入淘汰者的名单内张贴公示了。”
传统刺绣人们看好戏似的看着幻巧,他们内心很希望名门堂这么做。
慕天远这句话把幻巧噎住了,她收起冲动,压下怒火,回头看向慕天远,微笑道:“我当然不会放弃比赛资格,只是最近身体不舒服想早点去看医生,你放心,复赛的时候我会准时到场。”
慕天远接话:“那就好,我们期待着幻老板更好的表现。”
这句话算什么?算老师对学生说的吗?
幻巧气得牙痒,快步离开了大厅。
慕天远继续公布结果:“接下来我们要公布的是其他入围者的名单。”
他念一个名字,大屏幕上就会出现那个刺绣人的个人形象照和所属的绣坊,以及他们的得分。
当幻巧走到大厅门口时驻足回望了一眼,除了她这个最后一名被单独提出来了,其他刺绣人的名单都一念而过!
这不是故意羞辱人吗?偏偏还拿不出实质性的证据来反驳!真是哑巴吃黄连!
幻巧心里恨意滋生,发誓要将名门堂弄得身败名裂。
奇怪,怎么没看到经纬的名字?是她眼花走神没听见?
不管了!不管经纬在初赛的名次如何,她都会想办法让经纬成为输家!走着瞧好了。
上车后,幻巧余怒未消,助理凑上来跟她汇报情况时被她冷峻的眼神吓得不敢作声。
“有话快说!”幻巧没耐心。
助理战战兢兢地回答:“名门堂深不可测,我们探不到底,就连它到底有多少资金可以投入到蜀绣这一块来我们也无从查询。”
幻巧眸光一冷,脸如霜花,教训道:“养你有什么用?连这点小事也做不明白。”
拿助理出了一通气幻巧才总算冷静下来,细想一阵后她倒吸了一口寒气,这个名门堂也确实是深不可测才会一点底细也摸不到,看来要她亲自上阵了。
幻巧对助理道:“通过绣坊的名义约见戚堂。”
助理立即递上笑脸,一脸书卷气因为谄媚而烟消云散,“戚堂助理的电话有,我这就打。”
电话打通后,幻巧的脸变成了绿色,因为戚堂的助理以比赛期间,不可接触任何参赛选手为由冷漠地拒绝了幻巧的约见。
这——不是个好的信号!
幻巧的脸色凝重起来。
突然,店铺一位员工从大楼内跑了出来,手上还提着一个沉甸甸的纸袋,纸袋设计图为古墨画,淡雅清新。纸袋的一角写着名门堂三个字,下端还印着名门堂的商标。
幻巧顺口一问:“他提的是什么东西?”
助理问清楚后回答幻巧:“是名门堂给每位入围复赛的刺绣人准备的礼物。”
说话间,助理已经把里面的东西从纸袋里拿出来了——是个红色丝绒盒子。
打开盒子,露出一本书,“刺绣入门”几个字赫然醒目!
幻巧的脸一下白一下绿,她咬着牙问:“是其他人都有,还是单独我有?”
提着礼物跑来的员工吓得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结结巴巴说了好几句才把事说明白。
原来是每个刺绣人得到的礼物都不一样,但得到书的只有幻巧一人!
幻巧听后气得七窍生烟!
这不是故意在讽刺她基本功不行,还得从头好好学学刺绣吗?
“复赛!我要让他们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刺绣!”幻巧咬牙说完,呵斥司机:“开车!”
车绝尘而去,大楼内正热闹。
坐在圆桌前的经纬也觉得很奇怪,为何念了那么多刺绣人的名字,连苏锦、经纬和邢小叶都进入了复赛,唯独没有看到她的名字。
其他人也在议论纷纷,有手快的记者已经用手机编辑好了简短的文字发布给坐在办公室的同事,让他们发布重磅新闻:复赛名单悉数公布,为何不见种子选手经纬!
经过之前几场比赛,“经纬”两个字已经成了蜀绣的一张名牌,不管是内行还是外行,只要一提到刺绣,人们就会自然而然地想到经纬。
场内场外都有人在猜测,风头正劲的蜀绣名门拿了最后一名,种子选手经纬没有入选似乎也是说得过去的事。要知道比赛当天经纬可是浪费了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在这种背景下,她被淘汰也是符合逻辑的事。
经乙对姐姐的关心胜过了对自己,他心里为姐姐捏汗,担心姐姐会难过,挖空心思想着该怎么安慰姐姐。
经纬把这场比赛看得有多重,身为弟弟,经乙特别清楚。如果姐姐在初赛就被淘汰,这对她来说会是多大的一个打击!
“姐……”经乙心疼,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不等经乙想好安慰姐姐的话,台上慕天远就道:“接下来公布我们金匠绣艺大赛初赛的最高分,也就是第一名。”
“还有希望!”经乙突然惊道,苏锦也在心里默默祈祷,希望第一名会是姐姐经纬。
可是,一想到姐姐在比赛时耽搁了一个小时,她就不免担心起来。
她亲历了这场比赛,非常清楚比赛时间有多紧张,连修正的时间都没有,哪会有人在耽搁了一个小时后还能绣出完整的图来?
慕天远并没有直接公布结果,而是指着屏幕,让大家看屏幕。
屏幕上出现一幅绣图,名为《陨落》。
绣图上只有一片羽毛,一半露在寒风里,一半扎进泥里。
“交叉针非常适合刺绣毛发,这幅绣品将交叉针的特性发挥到了极致,除了毛发没有一丝多余的刺绣。大家在大屏幕上看到的只是拍照下来的图片,不够细致,接下来我们的工作人员会把这幅绣品依次展示给大家看,目睹了它的真容大家就能明白它为什么能成为初赛的最高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