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铁甲环来杂佩冷
剧改作者:唐蓉2021-05-02 20:004,493

  文德殿前,臣工们三三两两地立在一处,于阶下候宣,唯有寇准和苏义简,一人独自立于一处,一桀骜,一俊逸,与周遭氛围多少有些格格不入。

  丁谓和王钦若,两人虽年岁相差不大,然,丁谓还是拱手作揖,执了晚辈之礼。

  “岳丈大人。”

  王钦若满脸堆笑:“贤婿不必多礼。玉茹近日可好?”

  “内人一切安好,只是时常念叨岳丈和岳母。”丁谓答得一派坦然自若。

  “贤婿如若得闲,可与小女回府小住。”王钦若亲热地道。

  “小婿记住了。”丁谓恭敬地应道

  那边厢,潘伯正看见这一幕,不由眼底划过浓浓的讽刺。

  潘伯正嘲道:“大学士也可算是煞费苦心了,竟真舍得将如花似玉的妙龄女儿嫁给丁谓这般一个年过不惑之人。”

  曹鉴不动声色地:“大学士是个聪明人,想来自有自己的计较。”

  潘伯正不屑:“怕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曹鉴微挑了下眉,没有接话。

  潘伯正看了看曹鉴,像是忽而想起一桩事,话锋一转:“太傅大人喜添外孙,潘某还没当面恭贺呢。”

  曹鉴笑得有几分勉强:“韩国公有心了。”

  曹鉴似不想再与潘伯正啰嗦,拂袖走到了一侧,与曹利用站到了一起。

  潘良似笑非笑地:“父亲这就故意了。”

  潘伯正淡淡地:“凡事皆有度,过犹不及!官家无子,这雍王却不知节制地一生再生,岂不让彼此都难堪,咱们的太傅大人有得操心了。”看了眼依旧紧闭大门的大殿,“这上朝的时辰该是到了吧。”

  潘良意味深长地:“怕是后宫有事耽误了。”

  这时,张景宗自殿后转了出来,立于阶前,传了口谕。

  “官家圣体违和,今日朝议暂免,如有奏疏请递交大清书院,诸位大人请回吧。”

  曹鉴率先忍不住道:“张公公,官家的龙体……”

  张景宗道:“只是偶感风寒,请太傅大人放心。”

  潘伯正接口道:“公公,潘某有急事须官家圣断,耽误不得。”

  张景宗为难:“这……”

  潘伯正已递上了奏疏:“劳烦公公了。”

  ———

  惠馥阁,卧房。

  床榻之前,董御医自赵恒的头上抽回那根泛着银光的细长银针,而赵恒还是一动不动地躺着。

  李婉儿泪眼婆娑地抓住了刘娥的衣袖:“姐姐,官家怎生还是毫无转醒之迹象?!”

  董御医道:“臣言过,此法因人而异,即使生效,亦不是一时三刻之事。”

  李婉儿急道:“那须多久?”

  董御医道:“臣无法断言。”

  李婉儿慌张地:“你……姐姐!”

  刘娥坐在床榻边,复握住了赵恒的手,方得知此事的那些慌乱和忐忑俱被她生生压了下去,此时她必须坚强!坚定:“官家是大宋天子,承天之佑,定能醒来!”微顿了顿,“董御医辛苦了,且暂去偏殿歇息吧。”

  刘娥递了个眼神给李婉儿。

  李婉儿领会,亲带了董御医去偏殿。

  “咚咚,”

  这时,殿门敲响,张景宗的声音自外传来。

  “娘娘,臣工们有本请奏。”

  刘娥心头不自觉地一跳,她温柔地抚了抚赵恒的脸,低头,轻轻吻了下赵恒的额心,旋即毫不犹豫地起身,去了外室,让在外伺候的琳琅去将张景宗带了进来。

  张景宗将奏疏呈给刘娥,眼神扫过冷光洌洌的珠帘后那已放下的冰绡幔帐,更躬了腰背,敛眉屏息。

  刘娥打开奏疏:“马军副都指挥使贺敏治军严苛而寡恩,还常克扣军士们军饷,是以犯了众怒,据密报,全军上下欲举兵……起事?!”

  张景宗道:“韩国公言,事态迫切,须官家立即圣断。”

  “此事……确实耽误不得。”刘娥眼底划过一丝莫名,“公公,你且去外面候着吧。”

  张景宗恭敬地应了下,目不斜视地退了出去。

  李婉儿从偏殿疾步行了出来,她已听见了两人对话,难掩忧急地:“姐姐,官家还未醒……”

  李婉儿剩下的话在刘娥微微凌冽看过来的目光中一噎。

  刘娥垂眸凝着手中那薄薄的奏疏,忽觉如有千斤之重。

  ———

  大清书院。

  批复好的奏疏呈在潘伯正眼前,笔墨初干,那一行龙飞凤舞的行书字体犀利,锋芒毕露。旁边,正与曹利用一同排队将奏疏呈上的曹鉴扫了一眼潘伯正手里的奏疏。

  曹鉴忖道:“字体行云如流水,力透纸背,一股金石锐利之气扑面而来。看来官家龙体应无大碍。”

  寇准呈交了奏折,折返经过也看了看奏疏:“调任贺敏为签书枢密院事?!此举便是解除了其副都指挥使的兵权,麾下军士们可脱离苛政,安心兵役,消弭变乱于无形,官家圣明。”

  潘伯正略带不满地瞥了眼寇准,合上了奏疏,面无表情地拂袖而去。

  潘良目光微闪,朝后宫方向望了眼,跟了上去。

  一侧的苏义简却几不可见地轻皱了下眉头。

  寇准的声音陡然在苏义简耳畔响起。:“苏大人以为官家的处置如何?”

  苏义简淡淡地:“明升暗贬,夺其兵权,实乃上策。寇大人以为呢?”

  寇准不动声色地一笑:“以后贺敏便是苏大人属下,直接受苏大人所辖,官家对苏大人寄予厚望啊。”

  苏义简亦是神色不露半分:“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苏某自当为官家分忧。”

  那边厢,丁谓和王钦若看了看私语的寇准和苏义简,两人交换了个眼神。

  ———

  那碧纱窗外天光已然大亮,寝殿内残烛明灭。

  刘娥静立在寝殿一侧,一道修长影子投在她身后静垂的冰绡幔帐之上,许久未动,那帐中依旧不见丝毫动静。

  李婉儿立于刘娥身畔,面色甚是忐忑难安,半晌,咬了咬唇,忍不住道:“姐姐,那奏疏……那奏疏上的笔墨,会,会被认出来吗?”

  刘娥目光微动了下,未答。

  “要是,要是臣工们认出来了,知晓是姐姐……”李婉儿越想,越怕,“那,那可如何得了啊?!代批奏疏,是,是大罪吧……”

  “不会。”

  刘娥终于清冷地吐出两个字。

  李婉儿一怔。

  刘娥几乎是笃定地:“他们认不出的,我的字迹我清楚,我的字迹……”微微侧目,冷凝的眸光柔和了几分,落在那冰绡幔帐上,“和官家的相较,几可乱真。”

  李婉儿更是错愕,亦更是疑惑,既然刘娥能肯定,为何还如此凝重,自批阅了奏疏,整个人便像是被甚沉沉地压住了般:“那姐姐在担忧甚?”

  刘娥眼睑微垂了下,掩去了眼底划过的一抹复杂,她在担忧甚?她微阖了阖眼,耳畔似有那已久远的誓言传来……

  “皇天在上,厚土在下,我,刘娥,今日立誓,此生不得干涉大宋朝政,若违此誓……若违此誓,我,我所爱,将一一,离我而去,我所珍视的,将,全部失去。”

  刘娥倏地心中一阵绞痛,她抬手紧紧按住了心口处。

  “姐姐!”李婉儿骇得脸色顿变,伸手扶住了刘娥,“你怎生了?!”

  “我,我只愿所有的报应,都冲我一人来……”刘娥喃喃地道。

  “你,你言甚?!”李婉儿没怎生听清楚,不由凑近了些。

  刘娥缓缓摇头,深喘了两口气,她的呼吸有些发窒,脸色更是苍白得不正常,看得李婉儿是心惊胆战,正待追问。

  忽而,外面有隐隐的争吵声传。

  紧跟着,忆秦匆匆进了来,立在那珠帘禀道:“娘娘,贵妃娘娘来了,非要入殿,请见官家!”

  “潘贵妃……”李婉儿立时慌了。

  刘娥一把握住她的手腕,神色间的沉重哀痛霎时隐了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强硬之色,开口的话语镇定如斯,却是冲外面的忆秦言的:“本位去看看。”

  话方落,外面庭院脚步声响,潘玉姝该是入了大殿门,直奔正殿而来。

  刘娥重重地捏了下李婉儿手腕,拂开珠帘,挺直了肩背,迎了上去。

  正殿门开,颇有点气急败坏地潘玉姝,直直对上了一脸静然无波的刘娥。

  潘玉姝眯了眯眼:“你果然在此处?!”

  “果然?!”刘娥微挑了下眉尖。

  潘玉姝微抿了下唇角,也不欲与刘娥多作纠缠:“劳烦让一下,本位带寿安给她父皇请安来了。”

  刘娥平平地道:“官家染了风寒,服了药已歇下,”旋即目光温柔了下去,看向潘玉姝怀里的寿安,“寿安过两日再来给父皇请安好不好?!”

  寿安乖巧地点点头。

  潘玉姝狠狠地瞪了眼寿安:“官家染恙了,寿安和本位便更该进去问安了。”

  说着,潘玉姝便要往里闯。

  刘娥一个眼神,忆秦拦住了潘玉姝。

  潘玉姝冷冷地:“德妃姐姐这是何意?莫非现下你掌了六宫,我们连见官家一面也不行了吗?!”

  刘娥清淡地看着潘玉姝。

  原本先皇后薨了后,后宫之中,分位最高的便是贵妃潘玉姝,自然六宫事务由她代掌。前些日子仲秋宴,潘玉姝被狸猫抓伤,也不是甚严重的伤,哪知赵恒借口要潘玉姝休养,将六宫的主事权,交给了刘娥。刘娥当时是真有些无奈,她知晓赵恒是见她肯出会宁殿了,怕她又时常发呆,要给她找些事做,可如此一来,潘玉姝岂不要恨恨恼她!当时赵恒听了刘娥之言,怎生回复来着,他是官家,他最大,君命不可违!潘玉姝还敢骂他不成?!潘玉姝要是刁难刘娥,便让刘娥给他告状,他替她教训潘玉姝。

  刘娥心里叹了口气,她现下倒真想那个人起来看看,君命不可违,她这不是就被刁难上了吗?!这般一思,突然又觉得有点好笑。

  潘玉姝见刘娥忽而神色莫测,不由皱了皱眉,正待开口斥责。

  “你既知如今是本位掌六宫事,便该知晓,任何事都得有规矩,”刘娥凛然道,“官家正在歇息,你这般搅扰,合适吗?!且寿安年岁尚小,如若被传染了风寒,你又如何担得起?!”

  潘玉姝神色滞了下,倒是被刘娥陡然散发的凌冽气势一压,却还是强硬地微抬了下颌:“这便不劳德妃姐姐费心了,寿安是官家的女儿,自有官家福泽庇佑。”

  潘玉姝又要进去,忆秦依旧拦着不让。

  潘玉姝意味深长地:“德妃姐姐,你这般一再地阻扰我见官家,让人不得不怀疑其中是否另有隐情?!”瞥了眼刘娥身后,脸色微变的李婉儿:“李婕妤侍寝一夜,官家竟病得出不了惠馥阁,这期间到底发生了甚?德妃姐姐虽受官家宠爱,可总不能只手遮了天,且还是关乎官家龙体安危的大事。”

  刘娥神色微冽:“你今日便非要见官家?”

  潘玉姝长眉一扬:“是。”

  刘娥道:“忆秦。”

  忆秦:“娘娘!”

  “让开,”刘娥断然地:“让贵妃和公主进去见官家。”

  李婉儿脸色一白,欲言又止。

  忆秦倒还机灵:“可官家歇下前不是吩咐了不见外人吗?!”

  刘娥淡淡地:“贵妃和公主怎能是外人呢,让开。”

  忆秦应了声,退到了一边。

  李婉儿难掩惊慌地看向刘娥。刘娥沉稳地回视一眼。李婉儿如得到了一股安定的力量,尽力不再失态,和刘娥一同让了开。

  潘玉姝这下心里反而有些没底了,看着那寝殿深处珠帘重重,静室幽深,一时竟有些踌躇。

  “贵妃妹妹进去吧。”刘娥道。

  潘玉姝抿了下唇,一咬牙,就要抬步踏入室内。

  “怎生这般热闹?”突然,一道微微苍老的女声响起。

  众人侧目,只见杨璎珞扶着提着食盒的奶娘王氏,自廊下行了来,而方才开口,显然正是奶娘王氏。

  “几位娘娘都在呢。”奶娘王氏说着,行了个礼。

  刘娥上前,扶起了奶娘:“奶娘,你来了。”

  奶娘王氏道:“老身进宫给娘娘送汤水,听闻官家染恙,赶着来看看,”看了看潘玉姝,“怎生都立在门口,这是做甚呢?

  刘娥道:“官家服了药,歇下了。”

  奶娘王氏看了屋里一眼:“那你们为何还都立在此处,扰官家歇息?!”

  潘玉姝立刻道:“这些皆是德妃姐姐的片面之词,官家到底如何,我们却是不知。”

  奶娘王氏道:“既如此,贵妃娘娘与老身一同进去瞧瞧便是。”

  潘玉姝还是有些迟疑。

  奶娘王氏看了眼潘玉姝的脸色:“贵妃娘娘勿须担忧,就算官家被吵醒龙颜不悦,老身怎生也这把年纪了,官家会给老身几分薄面的。”

  潘玉姝如此更加夷犹了。

  这时,张景宗从前朝回来了,后面跟着两个小内侍,一人手里奉着一紫檀木托盘,其上均叠满了奏疏。

  张景宗朝刘娥施礼:“德妃娘娘,官家批复的奏疏已交予了韩国公。这些是臣工们今日呈上来的奏疏。”

  刘娥道:“董御医言,官家这几日不能受风,你且将这些奏疏放去惠馥阁的书房,等官家醒来,精神好些了再阅。”

  张景宗应下,领着俩小内侍朝书房走去。

  潘玉姝看着这一幕,眸色变了几变。

  这边厢,奶娘王氏又道:“贵妃娘娘,请。”

  潘玉姝笑得有几分勉强:“太多人进去,真吵到官家,本位于心难安,不如还是便由奶娘代我们进去看看吧。”

  奶娘王氏道:“贵妃娘娘信得过老身?”

  “自然,”潘玉姝假惺惺笑道:“奶娘是官家的奶娘,玉姝怎会生疑?!

继续阅读:第72章 要休且待青山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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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宫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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