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泰非常聪明,立即匍匐在地,恭敬的磕头后,回道:
“儿臣不知!父皇如此,必有深意!”
李世民起身,走了几步,背对着李泰说道:
“朕手中这只老旧的银簪子,是昔年朕落魄的时候,给你母后的定情信物。
你母后临走前,有遗命!”
李泰立即恭声回道:
“儿臣,李泰,恭请母后遗命!”
说完,三叩首。
每次叩首,李泰都非常用力,头撞击着丽正殿里面的汉白玉地板“咚咚”响!三个叩首,直接将李泰的额头都磕红!
李世民面无表情,但心中对于李泰,是非常满意的。
李泰叩首完后,没有听到李世民让他平身,他随即保持匍匐在地的姿势。
李世民闭上了眼睛,又陷入了回忆之中。
他记得是去年贞观十年三月初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
那时爱妻长孙皇后已经下不来床,李世民放下了很多的朝政,在立政殿里面照顾爱妻长孙皇后。
看着那个下午阳光明媚,将三月长安的寒意驱散了不少,李世民亲自给爱妻长孙皇后穿好御寒衣物,让长孙皇后坐上手推车,亲自推着长孙皇后去太极宫后面的御花园调节身心。
时光倒流,追忆无限。
“陛下,臣妾觉得自己不行了!不久将离开人世,有些话,臣妾想和陛下说说。”长孙皇后美丽的俏脸,没有随着她年华的消逝,变得失去了神采。
此时的长孙皇后,只有三十六岁。
无论在这个时代,还是李泰所在的后世科技时代,三十六岁,都是非常短暂的人生。
李世民听到,脸上带着微笑,看着长孙皇后,温柔的轻声说道:
“叫我世民吧,爱妻想说什么,为夫都依你!”
“世民!你说真的?!”长孙皇后看着李世民高兴说道。
李世民点点头。
长孙皇后此时因病苍白的俏脸上,面色红润了不少。
她对着李世民说道:
“世民,我们多年夫妻。
有些事,现在到不能不说的时候了。”
“你说!”李世民继续温柔说完,拿手给长孙皇后整理了一下红色围巾。
长孙皇后同样微笑着,静静的等候李世民整理完,才看着他说道:
“世民,我们有三个嫡子。
但皇位,只有一个。
你明白我的意思!”
李世民一听,面色肃然,他虽然猜到爱妻想说什么,但遇到这件事的时候,他还是显露出那个霸气天下的帝王风范。
但很快,李世民迅速调整了面色,变回了长孙氏的丈夫,而不是刚才那个霸气威严的皇帝。
长孙皇后跟了李世民这么久,当然知道刚才的话题,已经触及到丈夫李世民和大唐帝国千秋万代传承的底线。
下一任皇帝的事情,这些安排和决断,本来不应该是自己说的,只是有些事情,现在自己身体不好,长孙皇后觉得已经到了不能不说的时候。
她相信,自己已经命不久矣。所以,她希望李世民可以在这件事上面听自己的意见。
长孙皇后非常了解丈夫李世民的皇位是怎么来的。
那个玄武门之变的前夜,在丈夫出发之前,长孙皇后除了亲自给哥哥长孙无忌,还有赵无极,侯君集等大将,亲自发战甲兵器之外,更重要的事情是,她还为自己准备好了毒药,如果失败,李世民战死,长孙皇后会立即服毒追随丈夫而去。
后面玄武门之变成功了,李世民从秦王,变成了大唐帝国新的皇帝。
她也从秦王妃,变成了大唐帝国的皇后,母仪天下。
但成为皇后的长孙氏,新的烦恼也到来。
虽然李世民登基不久,就将嫡长子李承乾立为帝国储君皇太子。
然,太子李承乾十二岁之后,因脚疾残疾,大失人心后,原本乖伶的李承乾,完全变了一个人般,脾气变得非常的暴躁,特别是十四岁之后,李承乾连性癖都改变了,变得宠爱男伶,甚至时不时有残害良家发泄的情况。
这样的事情,掌管后宫的长孙皇后怎么可能不知道?
虽多次管教,太子李承乾依然我行我素,不但和皇帝李世民对着搞,甚至对于自己这个母后,也是爱搭不理。
长孙皇后,为了教导好太子李承乾,花费了极大的心力,却无功而返。
本来,长孙皇后觉得,只要自己坚持教导下去,太子李承乾总归是会改好的,会按照她和李世民的想法,成为大唐帝国新的能人皇帝。
可惜,有些事情,想法很好,现实却很骨感。
今贞观十年,长孙皇后已经三十六岁了。
这个年纪,本来正是壮年之时,但长孙皇后知道,自己的时日不多了。
贞观十年,嫡长子太子李承乾已经十八岁。但他不修法度,宠幸男伶,残害良家的事情,变本加厉,知道自己没有时间管教的长孙皇后,觉得如果只有年仅九岁的嫡三子李治的话,这件事还好处理,自己在离开人世之前,拜托丈夫李世民认真管教李承乾,自己多少都能安心点离去。
但实际的情况是,她和李世民还有青雀李泰。
这个嫡次子,一出生就得到高祖李渊的喜爱,一出生,李渊就将这个嫡次子起名叫李泰,取李唐帝国国泰民安之意,小字青雀,更是因高祖李渊喜爱伶俐的青雀同名之意。
青雀这种小鸟,虽然体型较小,但聪明伶俐,同时敢面对暴风雨迎难而上,可见高祖李渊对于青雀李泰的宠爱。
李泰一出生,作为秦王李世民的嫡次子,李泰日后的爵位原本最高不过是从一品的郡王,然而高祖李渊却将其封为了正一品的卫王(而不是从一品的嗣卫王)以继李玄霸之后,这对李世民父子来说是莫大的恩宠。
长孙皇后明白,李泰出生,甚至大大提高了李世民秦王府在大唐帝国的地位。
后面的事情,如同长孙皇后所想一般。
丈夫李世民,对于青雀李泰这个嫡次子,宠爱极致,究其原因是李泰确实如同李世民说的“青雀类己”之言,更重要的事情是,嫡长子太子李承乾,一直让她和李世民都非常的失望。
两相比较之下,青雀李泰越来越得宠,甚至被李世民封成“不之官”。
何谓“不之官?”就是李世民已经不知道应该给李泰封什么官职和职位了。
长孙皇后记得,贞观二年,628年,年仅九岁的李泰改封越王,并受封为扬州大都督与越州都督,督常、海、润、楚、舒、庐、濠、寿、歙、苏、杭、宣、东睦、南和等十六州军事扬州刺史,又督越、婺、泉、建、台、括六州,不仅不之官,封地更是多达22州!
至于同时受封的庶出皇子李恪,封地只有8州。
贞观五年(631年),李泰在任扬州大都督的同时,又兼领了左武候大将军一职,却并不之官。
贞观六年(632年),李泰受封鄜州大都督兼夏、胜、北抚、北宁、北开五都督,余官如故,仍旧并不之官。
贞观八年(634年),兼领左武候大将军的同时,又被授予了雍州牧之职。
根据大唐帝国的疆域规制,雍州即指京兆府,也就是大唐帝国王都所辖之地,自此李泰又兼任了掌管西京长安的长官。到了今年贞观十年(636年),李泰徙封魏王,遥领相州都督,督相、卫、黎、魏、洺、邢、贝七州军事,余官如故。
然而丈夫李世民不仅舍不得爱子离开自己去封地,甚至还一度下诏想让心爱的儿子搬进武德殿居住。
武德殿是极为靠近东宫的宫室,魏征曾说过“今武德殿近储后焉”“在东宫之西”,其地理位置之重可以见一斑。
更何况当年的齐王李元吉就是住在武德殿与前朝太子李建成互通有无的,可见武德殿是一个多么重要敏感之地。
也就怪不得魏征要极力谏止此事了。
长孙皇后一直回忆着这些,旁边的李世民也静静的等着爱妻继续说话,而是非常温柔的看着长孙皇后。
良久过后,长孙皇后说道:
“世民,今年贞观十年,青雀李泰已经晋升魏王,其以不之官,这样的情况,和当年你和前朝太子李建成,齐王李元吉所处的情况基本一致。
我担心你发动玄武门之变登上帝位的现世报,报应在我们三个嫡子的身上!
这件事,你可有应对之法?”
李世民看到爱妻问话,直接摇摇头,回道:
“此事,我一直没有想好。”
长孙皇后听完,继续说道:
“既然是这样,那世民,按我的意思办吧!”
“爱妻请说!”李世民回道。
“幼子李治的问题,暂且不提,今其只有九岁。然,十八岁的太子乾和十七岁的青雀,已经争斗多年。
这件事,关乎大唐帝国未来的江山社稷永固的问题。
世民,我的想法很简单,如果太子乾或者青雀任何一人,可灭突厥或者西域十六国之患,未来帝位,可予之。
然,世民必须公正,太子乾和青雀都必须有一次统大军的机会,这样才能征伐突厥或者西域十六国,世民可率军护卫左右,将难啃的骨头让太子乾和青雀去解决。
为了维护大唐帝国的稳定,这件事,可以分两次办。
胜者为王!
这就是我的遗命!
我死后,世民你就安排吧!
当然,是世民愿意的情况下!”
李世民此时,双眼中的热泪已经流出眼眶,他看着身材娇小,心中却极度刚强的长孙皇后,如今如此坚定的看着自己。
虽然心中万般不愿长孙皇后这个,自己心中永恒的白月光要离开自己了。
但作为大唐帝国的帝王,李世民知道自己必须面对这个问题。
于是,李世民认真的回道:
“就按你的意思!”
长孙皇后笑了,笑得很灿烂,丝毫不像一个将死之人。
李世民回忆到这里,看着一直恭敬匍匐跪地,非常有礼貌的李泰,心中喜欢更甚。
此次,让李泰领兵伐吐蕃和楼兰,这两个在西域十六国里面实力最强的两个王国,除了李世民心中更加喜欢李泰之外,他知道,如果李泰成功,那李泰的军功将非常大,这对李泰后面继承皇位,有很大的帮助。
无非就是给了李泰一个先手。
至于太子李承乾,李世民想到这里,心中就是不爽。
不过,他已经明确,之所以让李承乾后面再行长孙皇后的遗命,落个后手,这也是李承乾自找的。谁叫李承乾整天和自己对着搞呢?
其实,在李世民的心中,李承乾那些不修法度,残害良家之事,压根就不在意。
李承乾是自己这个大唐帝国至尊皇帝的嫡长子,又是大唐帝国的太子,所谓的帝国法度,不就是他们李家定的?残害良家?李世民更加不在意,那些蝼蚁的性命,怎么能和自己和长孙皇后的嫡长子相比?
想到这里,李世民说道:
“青雀,你平身!
朕有你母后关于帝位传承的遗命和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