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
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临江仙》之言,今贞观十年,真是应景。”年轻人边说边坐在李泰的对面,一副自来熟的模样,说完,“咕嘟咕嘟!”举起开封的酒坛,猛灌了几口老酒。
李泰发现,苏定方坐在他右边,左边则是苏定城。
薛仁贵坐在李泰的旁边,也不嫌挤。
李泰知道,这是三人夹住对方,防止对方暴起发难。
魏王李泰是他们的主公,更是他们前途所依仗。这三人,早知李泰在贞观十年,已经多次被暗杀,如今陌生人在前,他们不得不小心。
李泰的心中也很惊讶,他很明白这名年轻人说出比喻东汉末年,三国时代的《临江仙》,意味着他知道三龙夺嫡最终会造成大唐帝国三分天下的局面。
难道这个家伙,和自己一样,也是灵魂穿越者?
李泰决定试试。
于是,他问道:
“市井之地,谈论此言,兄台不怕惹祸上身?”
年轻人看着李泰,摇摇头后,轻声说道:
“这位大家公子,看来真是从高门深户出来历练江湖。不知我大唐民风彪悍,陛下圣治,不会因市井之言轻起文字狱。
就陛下和文德长孙皇后的情爱琐事,市井中都不知道流传多少个版本,今我说说三国,何来惹事?”
说完,他径直起身。
这个动作,立即引起了薛仁贵,苏定方,苏定城三人的注意。他们也起身,随时准备战斗。
年轻人摆摆手,示意自己没有恶意,他头也不回,拿右手指了指身后,李泰和薛仁贵望去,苏定方和苏定城则继续保持警戒状态。
原来是开始上酒菜了,年轻人让开位置,只是给酒楼上菜小厮腾地方。
一会过后,山珍海味等再次满桌。
年轻人也不客气,往自己碗中丢了一颗指甲大小的银子后,开始拿起李泰买的老酒,自顾自倒着。
还拿出了一根寸许长的银针,插入烤肉、烤鸡、清蒸黄河鲤鱼,红烧干海参等菜中后,认真对李泰和众人说道:
“无毒!放心吃!”
李泰现在哭笑不得。
说道:
“薛仁贵,再验一遍。”
对面的年轻人不置可否,也不讲任何礼貌,自顾自开始吃酒啃肉。
薛仁贵很快如法炮制后,对李泰点点头。
李泰此时,对面前这个面容瘦削的年轻男子,有了一些兴趣。
“兄台怎么称呼?”李泰说完,亲自给对方倒满一碗老酒,再给自己满上。
对面的年轻人忽然一愣,他答非所问,道:
“你竟然愿意为我倒酒?!”
这句话一出,李泰几人立即明白,此年轻人是认识李泰的。
今天在这里,并非偶遇。
李泰笑着回道:
“呵呵,本公子愿意为所有一条心的人倒酒,这世俗之礼,本公子心中没那么多条条框框。”
年轻人立即高兴点头道:
“好一个心无规矩!来!走一个!”说完,他喝下了李泰为他倒的酒。
李泰也回应,将自己碗中的酒一干而尽!
薛仁贵三人如同保镖一般戒备,没有动筷子,也没有喝酒。
李泰喝完后,说道:
“酒也喝了,兄台该告知本公子身份了吧?”
“慕容复!”年轻男子将一个如同惊雷一般的名字,告知了在场四人。
李泰的确被惊讶到了。
慕容复这个大名,在最近可是非常出名。
在几天前便宜老妈入葬昭陵的时候,有一批近百人的刺客,就是混在慕容复率领的土谷浑遣唐使中,行刺了皇帝李世民。
这件事情虽然被李世民压下,但李泰因魏王身份,并不是局外人,他后面从长孙无忌的嘴中,知道了那天李世民经历的可怕刺杀事件的经过。
如今,眼前这个慕容复,算是大唐帝国头号抓捕对象。
李泰万万没有想到,在这里,竟然会遇到慕容复。
慕容复也看出了李泰的惊讶,他解释道:
“魏...公子,小人知道你,几月前在长安西市,陛下为你的新府邸,在德盛行柜坊站台时,小人见过公子。”
李泰点点头,这说得通,那天人山人海,见过自己的人很多,不差一个慕容复。
李泰也有不解的地方,问道:
“你是怎么知道本公子会经过长兴村这条路的?”
慕容复回道:
“小人从小学习追踪,武艺一般,但追踪实力,小人敢说在大唐帝国,乃至周边地域,绝对是排名前三的实力。”
李泰恍然大悟,道:
“怪不得前面你说,知道你是什么人之后,本公子还敢不敢与你喝酒。
既然你来找本公子,就说说情况吧。
如果不能让本公子满意,那就别怪本公子让他们动手了。毕竟,你做那些事情,谁粘上,都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慕容复认真回道:
“公子!我没有恶意!这些事,不是我做的。发现的时候,已经迟了,对陛下的刺杀已经开始。”
李泰继续问道:
“长孙无忌说你被人救走,目前飞鹰卫正在全力追查你的下落。你倒好,跟着本公子,让飞鹰卫灯下黑,的确很聪明。
说说情况,本公子再做定夺!”
慕容复拜谢,轻声说道:
“昭陵觐见,我没去,去的是我找寻一个很像我的替身,他家受我大恩,是我的死士。
根据他最后放飞的信鸽,是太子李承乾派人抓他,为不让李承乾得逞,已经服毒自尽,为我尽忠了。
所以,我才能逃出来。然后,来找公子你。”
“为何找本公子?!这事,你应该去见父皇说清楚。”说完,李泰认真看着慕容复的眼睛。
眼睛,是一个人心灵的窗户。有的人在说谎的时候,眼神会闪烁。虽然不一定准确,却很实用。
慕容复摇摇头,回道:
“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且听我细说。”
一会过后,李泰几人,知道了一些事情。
李泰思考,今贞观十年的土谷浑,就是后世科技世界时代的青海地区。
土谷浑目前在东斯拉夫人种的控制下,在大唐帝国时代,也是属于蓝眼金发、白皮肤的异族。
但对面这个慕容复,却是黑发黑眼、黄皮肤的汉人模样。
怪不得去年,贞观九年吐谷浑内乱。
吐谷浑甘豆可汗,汉名慕容顺。过去曾长期在唐朝做人质,吐谷浑人不服他统帅,最后立汗半年竟被部下杀死。
甘豆可汗的儿子诺曷钵继立,汉名慕容复。慕容复年幼,大臣争权,国内大乱。
贞观九年(六三五)十二月,太宗下诏命兵部尚书侯君集带兵前去声援,先派使劝解,有不奉诏的,可以见机行事。
十年(六三六)三月,慕容复请求唐朝颁赐历法,奉唐朝年号,并派子弟入侍。唐太宗这才封诺曷钵为河源郡王、乌地也拔勤豆可汗。
李泰想到这里,问道:
“慕容复,根据我所知的土谷浑内乱,继承汗位的慕容复是幼子,如今你起码有二十多岁,怎么可能是慕容复?”
慕容复答道:
“我的确是真正的慕容复,你说那个继承汗位的是我同父异母的弟弟慕容光。
他早都死在乱军之中,他们为了刺杀大唐皇帝,嫁祸于我,这才拉着我的名声出来顶黑锅。”
李泰点点头,这种为了大位,不要亲情的事情,在绝对的权利面前,一切亲情都是浮云。
自己不就是经历着三龙夺嫡之事。
这样说来,慕容复的事情也不复杂。
土谷浑地区,也就是后世的青海,那些东斯拉夫人不服黑发黑眼的慕容顺,也就是去年贞观九年被杀死的吐谷浑甘豆可汗。
甘豆可汗不用汉名,换了个东斯拉夫的种族名,底下人照样不服气。甘豆可汗又长期在大唐帝国做人质,这样的汗位,很难稳定,被杀也是正常的事情,要怪,就怪甘豆可汗实力弱,掌控不了土谷浑。
如今事情明了,虽是慕容复一面之词,不过,李泰觉得此次李治去南方的事情,与这件事脱不了干系。
先看看对方到底是不是真的慕容复,或者先看看情况。
他想了想后,说道:
“本公子不会动你!不过,你得有足够的价值!”
慕容复点头,回道:
“这正是我来找公子的原因。
如今李世民现世报,自己和李建成、李元吉的破事,传承自公子这一代。
三龙夺嫡,大唐帝国即将分裂,是不是如同《临江仙》所对应的三国时代,小人不敢说。
但小人知道,公子在大唐帝国控制的疆域里面,特别是陆地上,不会有立足之地。
小人认为,公子不是去海上,就是在大唐帝国未真正控制的地方,找寻安身立命之处。”
李泰说道:
“不错!如你们土谷浑地区,表面在我大唐帝国的版图内,实际上,在北方突厥的干涉下,土谷浑是不会真正臣服大唐的。
这点,天下人皆知。
不过陛下好面子,吐谷浑也不愿意正面和大唐帝国交战。可如今发生了前面刺杀父皇的事情,本公子相信,大唐帝国很快就会派出大军,将吐谷浑灭国,彻底将土谷浑纳入大唐帝国的实控疆域之中。
如今在大唐帝国走遍的疆土里,很难有我容身之地。
慕容顺,你刚才说我父皇现世报,没错,这点,明眼人都知道三龙夺嫡的后果。
只是父皇自己不知道罢了,当局者迷,他以为可以彻底控制大唐帝国,作为天可汗的他,自然有这个实力。
但前提是他活着的时候,如果父皇不在了,他的现世报,也会立即应验!
我,大哥李承乾,幼弟李治,只会有一个人能登基,其余两个必死!
这不是父皇李世民的现世报,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