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把人带到卧室的时候她刚用完早膳,时间都快接近中午,她这个早饭也有够早。
流萤变化真的很大,虽说还是那么讲究礼仪,但明显眉宇间多出几分从容,看来找到家人不再漂泊无羁的日子委实能改变一个人。不过面对沈烟云她还是和往常一样恭敬,见到她时眼中隐隐含着感激的泪光。
沈烟云就怕她又一情绪激动就给她来个‘水淹金山’忙赶在她前头问起小轩,“小轩那孩子……还好吧?自然,有亲舅舅照顾生活是不会有忧虑,就是不知他能否接受你来这里。”
流萤点点头,绕过小孩的情绪不说,只答:“孩子到这年纪也该懂事了,听他舅舅安排,准备好了明年就下场考试,年纪是大了些,但这孩子把握不小。”
人家决定好的事情沈烟云总不好揪着不放,只还挺心疼半大的小孩就要承受成年人的压力,难免唏嘘一会儿。转而说到正事上,沈烟云也是说地有头有尾。
“我这里事情不多,最清闲不过的地方,基本都是平安掌着,你有空帮着她点就好,没空也不打紧,就当是这里的客人住着。只是,我是个闲不住的人,找不到人闹说不定会找上你。”
她说话客客气气,几乎和她在平等对话,更没有故意说些什么客套话,一句句都出自肺腑真心。流萤也算是比较了解她的脾气,知晓她向来不摆架子,跟着聊了两句,两人间气氛很和融。
除了那动不动就要跪下的礼仪,沈烟云总体上还是蛮喜欢这个年纪比她大点儿的姐姐,别的不说,这多出来的几年阅历就足够叫人尊敬。当然,沈烟云也挺钦佩她的品性,都说母为子则强,在她眼中,流萤就是个典型的坚强母亲。
两人说到名字时少见地起了一点争执,不严重,就是意见不同。
沈烟云认为她大可以用张照月这个大名,反正那也是她本来的名字,谁还能有意见不成。但流萤不肯,她觉得自己这个名字难保不被人发觉到和儿子的联系,还是那句话不肯影响儿子前途,想要沈烟云帮她取个丫鬟样的名就成。
给人取名什么的,沈烟云还真喜欢不上来,有好好的名字不用,干嘛用别人取的?“你太过小心了,谁人会想到查小轩,且还挖地这么深。”
小轩以后会以张驸马养子的身份进入官场,他身家干净的很,其实就沈烟云来说,张照月的身份也没那么拿不出手,只要孩子不在乎,管别人怎么说。
但是她的观点总是跟他们的不大一样,张照月如是认准了必须得这样才是对孩子好。就一个名字,都恨不得把流萤和张照月这两个身份都废弃不用,想另起一个新名字。对沈烟云所说是一点都不赞同,“不成,此事马虎不得,王妃有所不知,官员录用是要查清楚身份,非良家子不用。”
沈烟云头痛地按了按太阳穴,最终无奈地对她说:“不然这样,取个折中,你看你叫张月如何?我是总归想着,你好不容易找回身份,转眼就要换掉总是比较可惜。”
说可惜其实也不恰当,她那纯粹是在为人难受,自己名字用不得的感觉恐怕不好受。
流萤听后愣了愣,随即又深深拜下道:“多谢王妃,以后我便叫张月。”
沈烟云听后也没法子有异议,以后这世上就再也没有流萤和张照月了,只有沈烟云身边的得力助手张月。当然,得力助手这个词依旧是喜欢发明创造的沈烟云甩出来的。
张月人很聪明,学什么都很快,做事风格正好跟平安的硬气相反。她待人以柔,往往给人春风拂面的感受,但她就是用这种温柔的方式一点点渗透进人心里头,等发觉不对的时候她就已然控制住局面了。
她和平安两人一刚一柔处理起内务来就远远大于一加一的效果。最显著的效果是,沈烟云这个本该拿主意的王妃最近越发没事儿干了,顶多就在外头庄子汇报账册的时候坐在上头听一下,把账目稍微看一遍。
实际情况却是,她连账本都看不懂,一切都是做个样子。
曾经,张月还对沈烟云这个王妃有所期待,她不会看账也愿意去教她,结果只能惨痛地发现这丫就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家伙。她不是不会,而是压根不想学。就那松松散散的态度就叫她来火不已……是的,早前的恭敬随着时间流逝,早就演变成和平安一致的恨铁不成钢了。
沈烟云这人,和她熟悉了以后,还真没人能对她恭敬起来,她压根就没那气质。唯一有的气质就大概只有气死人不偿命吧,反正张月在这个院子待了不到三个月就彻底被洗了一次三观。
有时他们也会聚在一起讨论,到底是怎样的环境才早就了沈烟云这种堪称奇葩的人,结果自然是无解。唯有平安这个无时无刻无条件维护姐姐的人说:“无论姐姐脾气如何怪,她都是我姐姐,对我最好的人。”
张月没有否认,事实上她也认为沈烟云是个很好的人,待人再实诚不过,说相信他们就全然相信他们,没有一丝保留。说要对他们好,就只是出自内心要做,不求回报。
但就是心太软和,不会耍弄手段才会在王府里头过地不大好。当然,这个不大好里头有九成原因在于王爷,王爷和王妃不睦的消息只要是府里头的都有所了解,更别说他们这些贴身伺候的人了。
张月其实挺帮沈烟云打抱不平的,特别是最近王爷久久不踏足王妃院子后,府里下人看着一个个美人被送进来嘴上难免会多几句话。那些话当然不会太好听,有时张月听到后都气地牙痒痒,一次忍不住去沈烟云那边禀告此事,并劝她是时候对下人严厉些。
结果沈烟云听后反应很平淡,她甚至没问到底是谁在背后议论她,只说了一句:“嘴长在别人身上我还能拦着他们不说吗?不用管的,只把名字记住,至少以后这院子里不要出现这种人就好。”
说白了沈烟云的原则就是,眼不见心不烦,说她坏话的人她不至于圣母并发作一通感慨,但也不乐意自己跟前有这种糟心的人存在。
这种做法……就是张月看着都尤显得软和了点,但她这个作主的人不发话,她也不想越过去多做些什么事。不过就那以后,沈烟云所在的院子就变得无比‘干净’,下人一个个手脚干净不说,嘴巴还忒严实,保证王妃的整个院子敞亮舒服。
然而这些沈烟云大多没注意到,最近院子外头的风声实在太多,多到叫她每天都在心烦意乱。
她知道李臻最近突然喜欢上了办宴会,回回都邀着一大群歌姬舞姬,莺莺燕燕来王府,和一群权贵子弟你来我往,俨然要做全京城最风流的王爷。
沈烟云所在的院子和招待客人用的大厅背靠着,走路很远,实际却只隔着一堵不厚的墙,因此大厅里每日的动静基本她都能听个清楚。
正是这样才尤为糟心,她以为李臻只是有一点生她的气,他们还有机会说明白原委,明明一切未必到了绝路,却在李臻的单方面冷待下他们两人很快要走到终点的节奏。
沈烟云很郁闷,应该说是非常郁闷。她不是没过主动去找李臻,可连番几次都被打回来,去书房说王爷在忙,不方面见客。去他喜欢待的院子,又是一句他忙。及至现在沈烟云已经在考虑,要不要在他宴请宾客的时候直接冲过去。
她不是怂丢人不丢人的事儿,怂的是到现在都不知道该如何对李臻解释。
为此她是真焦虑地不成了,医书也看不下去,度日如年,嘴边都焦虑地长出一圈水泡,疼地她龇牙咧嘴。得了,有了这一嘴泡就更没法去找李臻要说法了。她不是多爱美的人,好歹也知道此时自己的形象不好,去了很容易被人笑。
于是她便更憋屈了,这种憋屈在白子曦又一次造访后达到了顶峰!
“你竟然还敢来!”害她如此的罪魁祸首之一不就是眼前这家伙吗?她长这么大就从没被人冤枉过脚踩两条船之类的破事儿,要知道她可是很有原则的人,甭管喜欢一个人的程度有深她都不会在吃着碗里的情况下看着锅里。
可就是自认为很有节操的她如今就因为这只说不上来是猫还是人的家伙,给整地不得不含糊吃下这个暗亏。她敢说现在李臻气恼她的九成原因就在于,他误会沈烟云心中有个不能忘却的白月光!
白子曦被她骂地猫脸懵逼,差点整个都傻掉了,待问清楚缘由后首先笑成了个傻逼。
“哎哟喂,原来他是把我当成了你白月光才搞出这么多动静呀,亏我还在纳闷他这么做的原因呢。嘿嘿,不瞒你说,这回我出来其实就是想问你,李臻最近举止异常的原因,没想到答案居然是这个,哈哈哈!白月光,有趣!实在有趣!”
沈烟云已经不想说话了,累觉不爱,就让他尽管嘲讽吧,一会儿叫他好好‘认清楚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