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烟云骤然站起来就追出屋子,但重重雨幕挡住了她的步伐,更何况她眼前根本没有李臻的身影。
她忽然就泄气了,追上去又如何,她还想说些什么吗?追出去是出自本能,本能冒头之后理智方才跑出来压制住她。
很快负面情绪就如潮水般席卷了她整个人,浓浓的倦怠感叫她瞬间什么都不想干,想放弃解释也想放弃挽回。心里有个念头逐渐冒了尖儿,就这样随他去吧,爱咋咋样,大不了和离她云游世界去。
沈烟云始终比旁的女子要少许多惶恐,更对束缚女子的规则嗤之以鼻,一旦下不来台就能撂摊子不干。
话是这么说,那一晚她终是晚膳都没用就趴床上睡了过去,一觉睡到日上三竿才被恨铁不成钢的平安给挖出来。
“干嘛?”她被强行叫醒整个人都不大痛快,兼之昨晚看似睡的时间久却是噩梦连连,完全没睡好的情况下还被剥夺睡眠时间可想而知的难受。
平安彻底无视她的小脾气,把人连挖带拽地拖到梳妆台上动手打扮。“都这个时辰了姐姐你还睡,王爷该等了许久了!快点快点,哎呀,你就别磨蹭了。”
沈烟云眉头皱地死紧,这都什么理由,为了跟李臻一起吃个早饭?有昨天晚上那层别扭在她心里始终存着一个疙瘩,叫她立马去见李臻别说有多不自在了,当下脸上就带出几分不乐意来。
她反对的意愿一点都不隐晦,平安一看便知他们两昨晚必然吵了架,只是她毕竟不知情,还以为又是沈烟云闹倔脾气的原因。当下就对她好言相劝道:“夫妻哪有隔夜仇,王爷对你如何我不相信姐姐看不分明,就这每日等你用膳的体贴劲儿就是全京城也没有的。”
被小自己许多的妹子如此劝说,沈烟云脸上飞来红霞。确实有那么一点不好意思了,要说李臻是逢场作戏也肯定不好说,谁逢场作戏能做地这么细致?其实甭管是平安他们的旁观角度还是自己凭良心看,李臻对她都是很好。
他们之间固然存在不可解决的矛盾,但也没到成仇的地步。且那句万能话还说沟通是两人关系的桥梁呢,或许她试着再接触接触李臻,春风化雨,说不定还真能想到解决纠葛的法子。
这么一想,去和李臻吃早膳也不是那么叫人排斥了。
沈烟云把念头在心里转了一转,觉得没毛病,好歹不再折腾着不肯梳妆了。
铜镜中的女子脸色虽有几分憔悴的影子,但被平安巧手用胭脂一遮也就去了九成,不细看真未必能看出她昨晚有过失眠。沈烟云望着镜子中容貌没减去半分的脸庞,不知为何忽的愣了一下。
“可有哪里不对?”平安拿着梳子给她抿鬓角,脸上有几分遮不去的担忧。
沈烟云摇摇头,说:“没有,还是那么好看,连我自己都看呆了。”
平安震惊于有人脸皮居然这么厚,如此自夸都面不改色简直乃是神人!
沈烟云见她被自己逗地那傻样就觉可乐,忍不住又逗了她几句,直把人气地脸青一阵白一阵才肯罢休。此时,她没有告诉平安的是,刚才她心里隐约闪过几缕不安。
今日府中似乎比往常要安静些,明明下人见到她还是恭敬地行礼是,沈烟云却觉气氛有点不同寻常。去膳厅的路他们走地熟,一路不疾不徐地到达地方,太阳已然高挂,约莫是早上九十点的样子。
好像是有点晚了,不知道李臻还在没?
一脚跨过高高的门槛,丫鬟们便齐齐低下头道:“王妃万安。”沈烟云略点了点头,“李臻还在吗?”
他们早习惯沈烟云直呼端王爷大名,往常都能寻常态度以待,今日却不知怎么了听她问了一句后就都把头低地更低,恨不得把脸塞地下的架势。
自然的,他们没人敢站出来回答。
察觉到他们战战兢兢的模样,沈烟云很是不解,“我有那么吓人?有什么就说什么,我不会怪罪。”
这就是早上她一路走来体会到的感觉,府里下人不是不对她恭敬,而是恭敬中似乎多了几分恐惧,若是她做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倒还有的说,她这都什么也没干,门都没出,何至于让整个府里的下人都畏惧成这样。
按照她的脾气,忍到现在已是极限,不主动问都不是她了。
然而,她的问题依旧没人回答,除了一溜排乌黑的脑门,她什么都看不到。沈烟云被激出三分脾气,直接点着最右手边的那个丫鬟问:“最东边那个穿绿衣裳的,你来给我回答。”
被点到名的丫鬟好似被电击中,要不是这府里规矩严,恐怕整个人都得抖上三抖。她偷偷瞧了一眼沈烟云,触及到她寒霜似的面孔好像更加害怕了,不等沈烟云皱眉催促她就自发回了起来。
“禀王妃,不吓人,王爷一大早用完膳便出去了。”她的回答不要太简略,多一句都不肯说,好想真是怕极了沈烟云。
而被她回禀的主角此时眉头皱地更为紧了,她环顾四周,发现确实没有看到李臻身边常带的几个人。实话说不失落是不可能的,她前脚才打算放软态度跟他好好说,这头人就对她避而不见了。
这时任谁都知道她心里不会痛快,最为害怕的还是膳厅里的下人,毕竟跟她不熟,怕主子的怒火烧到自个儿身上,不死也半残。
沈烟云叹了口气,心里还是憋闷的紧。“你们都起来吧,我又不会吃人,哪儿都这么怕呢。”话里还带出一些委屈来,她来到府里算是不管事儿的人,也没出面打发过下人,自认对他们态度也不算恶劣,偏就有时莫名感觉被人害怕着,好像她有多凶神恶煞似的。
只见他们面面相觑倒是都不敢不听她的话,一个个站是站了起来,明显还都拘谨着。沈烟云看着没意思,冲平安摇摇头说:“叫他们把饭摆到我屋里吧,少拿几样东西。”
晚上没睡好,她白天胃口总会受到影响,此时更是没剩多少胃口。平安眼中闪过心疼,终究没说什么,嘱咐他们拿清淡食物就随着沈烟云往回走。
回去的路因为不用赶着,显得漫长许多。沈烟云一改往日话痨的风格,基本一言不发,也就在平安说了什么后回个淡淡的‘嗯’。
平安心里看着真不是滋味儿,想劝时机有不对,再说她就是想劝也不知该如何劝。姐姐和王爷之间还真像她一开始担忧的那样,多灾多难,磨难甚多。
她那忧虑的小表情沈烟云都看在眼里,眼瞅着到了自家院子里,妹妹就又要跟她好好唠叨什么夫妻之道,操心的模样堪比她‘母亲’。便赶在她开口前头说:“你不用多说,你要说的我都知道。”
平安显然不信,一脸不赞同地还想开口。沈烟云这才不得不跟她透点底,“好了好了,昨晚我跟他说了一些事儿,观念很是不同,他便离去了。不用担心,过几日就好。”
其实她自己心里都没谱,说什么过几日就好,李臻那厮不是好应付的角色,总觉得他这次不会陪着自己继续装傻下去。但这话她不愿意对平安说,小孩子家家操心已然够多了,就不用帮她烦心这么一件麻烦事儿了。
她不知道的是平安也一样不信她的说辞,有这么轻松姐姐今日神色就不会这么奇怪。可她不肯说自己也没招,慢慢来吧。
“对了,姐姐早膳后可要见一个人?”
沈烟云见糊弄过去,早没了精神气,此刻正顶着平安大为不赞同的眼神斜靠在椅子上,懒洋洋地问:“谁呀?”
“是流萤,现在应该说是张照月,张夫人。小哥儿的身子已然大好,她便早早就来了王府。”
沈烟云听着一愣,第一反应是:这人谁呀?待听到后头才发现她就是消失有一阵子的流萤,那个坚强又倔强的母亲。想到她就不觉有种叹气的冲动,她确实命苦,然早些时候答应的事儿,就是再感觉沉重也得把她安排好。
她便点点头道:“成吧,待会儿去见她。你帮我看看,怎么安置她比较好?”
沈烟云不大管庶务,叫她弄清楚丫鬟之间的职责是不可能的,况且她早就习惯事事交给平安,也就最近平安才稍稍抽开点手。
处理这种问题平安比较拿手,“我先把人带身边教一段时间,心思活的话顶多半个月就能上手。”她知道沈烟云听不大明白他们做的庶务,就长话短说,步骤直接省略到没,剩下就成了开始和结果,中间加个需要的时间估算,对沈烟云来说就已然很好了。
她没什么异议,只说:“你比我有分寸,怎么弄就交给你了,以后你还能更轻松点。”虽说平安不肯闲着,她却总是以为平安会累,平日里这种话没少嘱咐,就怕她有一丝委屈。
平安嘴角上扬,“姐姐不用担心,平安在这里过地不能更好。”
好就好,平安作为她的好妹妹和除了白子曦外话说地最多的人,感情自是比旁人要深厚许多,至今为唯一念着的事儿就是给她脱籍,向众人宣布她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