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以后沈烟云就有意识地紧锁院子大门,轻易不准李臻踏入,以督促他专心办公为由。便是再想逗弄自家王妃也得顾及点正经事儿,李臻也只能乖乖去做事,反正温泉一行近了,届时就剩他们两人,她逃不到哪儿去。
即使被某人惦记着,沈烟云也无所畏惧,她和李臻分分合合闹这么久不成老夫老妻也成也够了解对方,早没了当初老鼠见着猫的怂样儿。偶尔踩两下李臻也不怕他打击报复,他对她永远是说多于动手。
这几日除了跟李臻闹腾,她就顾着看平安他们收拾东西。一趟温泉别庄的旅程,就在京郊,前后顶多待上三天左右,底下人收的东西却叫她叹为观止。光衣服都得带十件八件,一应用具多到恨不得连家具都带上,沈烟云看地一愣一愣的。
“不用带这么多东西吧,我们只待三天。”照她看每人一小包衣服就顶天了,哪用得着跟搬家似地收东西,就目前看他们收的东西少说也得塞两车,是车还不是箱子,这得有多夸张。
平安听后直捂着嘴笑,“姐姐,这些东西可少不得,那里的东西用起来准没府里的顺手,而且已经照你说的在精简,再少可就不像样了。好啦,你就在边上吃吃点心,这里用不着你操心。”
也就她敢对沈烟云这么说话,连张月都做不到如此随意,不过她也见多了这两位相处的情形,不似主仆更像姐妹,待习惯了才知道沈烟云私底下就是这么一个好说话的人。
“这点小事确实不需要王妃亲自过目,最多在收好后稍微看一下还缺什么。平安姑娘也没说错,哪家王爷王妃出行不带了十车八车的,光下人都得占两车,也就王妃怕麻烦,下人用具都是一减再减,再少下去的确不合身份。”
沈烟云懒洋洋地点点头,随手抓了一块炸糕放嘴里,点点头道:“成吧,你们办事我放心。”不得不说她现在习惯了身边事情交给旁人打理,逐渐离不开他们了。这种被人供着的米虫生活是谁过谁满意,整日要吃的有吃的,要喝的有喝的,自己动手的机会少地可怜,生活用糜烂来形容也不过分。
但叫沈烟云来形容她的感受就是一个字,爽。比少奶奶还要少奶奶,比大爷还要大爷,唯一的不足就是没有电子类产品,生活略单调。
她懒洋洋地啃完炸糕就觉出几分困意,也不管冬天的白天睡觉有何不妥,直接就爬上她特意叫人布置软绵绵的小榻,合上眼就睡了个昏天黑地。
她这一睡过去时间有够久,恍惚间还梦到了大学时期挥汗如雨的大考。试卷多到不可思议,她做完一张又有一张,好似没个尽头,要命的是当时正值炎炎夏日,教师空调好像坏了,只剩头顶吊扇半死不活地转动着,聊胜于无。
不过她还是热成了狗,闷地一口气喘不过来,掀开一面发现下面又一张卷子,她眼前一黑,觉得自己还不如死在某人爪下……
被热糊的脑子在想到某人时像被灌入一股子清凉的风,人也跟着醒了过来。她掀开眼皮一望窗子,外头天已然黑透,屋里还昏暗着。
她动了动身子才骤然发现自己正跟个蚕宝宝似地裹在被子组成的巨大茧子中,浑身上下就一个头在外头,难怪梦里总有窒息的感觉。她一脸黑线地从被子中挣扎出来,才刚迈出一只脚就陡然听到一道男声,“醒了?”
刚睡醒的人很容易被吓到,沈烟云当时就是一个哆嗦,抬眼望去,一个人影儿冷不丁地戳在她床头,她刚醒的时候没留意,竟一时没看到这人。
“李臻,你这样吓我迟早会被你吓出毛病。”她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配上那无辜的白眼,非但没有威慑力,还叫人觉得她在撒娇,软绵绵的那种。
李臻轻笑一声,把人抱到怀里,跟揉娃娃似地在她脑袋上撸了两把。“我可没吓你的意思,谁叫你压根不往我这边看呢?”语毕还带出几分委屈劲儿,跟真的似的。
沈烟云懊恼地从他的魔爪下救出自己的脑袋,“少来,你还演上瘾了是不!”这厮仗着自己演技出众没少逗她,几次三番骗到她后就愈加变本加厉,以逗到她发怒为目标,不达到不罢休。
话说她有那么傻吗?用得着每回都来逗她!
李臻的笑声压地很低,就是这样,深知他恶劣脾性的沈烟云都清楚他会做什么,怒火瞬间又飙升了一个层次,阴森森地说道:“还笑,信不信我叫你接下来一个月都走不了正门。”
不是说着玩,沈烟云现在有平安和张月两人管着院子,对整个院子的掌控能力与日俱增,拦个人算什么,她要是想玩失踪,在府内能保证李臻半个时辰内找不着她。至于为何能精确到时间的原因……那就不必多说了,谁叫她整日在府里没事儿干呢。
“走不了正门还能走窗户,还更像话本子里头的桥段不是吗?”自从发现沈烟云热爱看各种奇怪的话本子,李臻就开始特霸道总裁地给她到处搜罗话本,直摆满了半面墙的书架,扔下一句,“王妃喜欢,你们底下人就该用点心搜罗。”
也就是说,那半面墙的话本才只是个开端,沈烟云哭笑不得,只得亲自告诉他,只是一些偶尔一翻的小玩意用不着弄出这么大动静。可不是,自从李臻开始给她搜罗话本后外头都盛传端王又一次转性子了。
可饶了她吧,眼下京城中关于他们王府的传闻都快日日更新了,当个王妃还要跟在现代当偶像似地被关注,那是相当的不自在。
她这边解释地口水都要说干,李臻听后答应是答应了,却是阳奉阴违,搜罗话本的行动依旧在实施,只不过从明处转为暗处了。被沈烟云问起,他就答:“你难得有个爱好,就当给我个表现机会吧。”
沈烟云无语,终究没再强调,毕竟看到他如此用心她很难不被感动。
不过被感动是一回事,成天被拿话本来调侃她就过分了!
“到底会不会聊天,再这样就请出门右转,不送了。”刚睡醒的嗓子才刚恢复,沈烟云就板着脸赶人,实在烦透了每次‘吵架’都赢不了的挫败感,也就眼不见心不烦才能聊以慰藉。
见真把人惹毛了,李臻就赶忙换了副面孔,端正地不得了。“好了,我保证不闹你了。你院子里的这个张月看来还不错,有两把刷子,她在你身边我也要放心许多。”
沈烟云傲娇地轻哼一声,“张姐姐确实厉害,平安也不差!”她承认自己在这两人中有亲疏远近的差异,谁叫平安是她认下的妹妹呢。
偏心还这么坦然的小模样叫李臻又一次手痒,这回袭击的是她挺翘的鼻梁。“知道你疼妹妹,可也要注意不要做太明显,免得叫张月寒了心。近身服侍的人可不能马虎,一个不留神他们能要了你的命。”
“唔,知道知道了,平安也说过这话,你们不用一个个都来强调,多大点事儿。张姐姐不是那样的人!”自认为看人的本事没有很好也不算差,她看不透人心却能分辨善恶。被人多次耳提面令地教道理,次数多了就难免不耐烦。
见她没真听到耳朵里李臻就知道他说的话火候不够,遂拉着她严肃地说道:“这不是容你马虎的事儿!你可知我腿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沈烟云顿时一惊,李臻从不主动提起腿上的伤,她也知道就是这伤让他和皇位失之交臂,从准储君落到不能随便出京城的藩王,看似风光实则为困兽。那是他永远的痛,往常沈烟云都不会主动去揭他伤疤。
虽说他那伤早就被沈烟云给治好了,但目前他并没有告诉除了沈烟云外的人,依旧装成个瘸子,只有在和她单独相处的时候才会抛开伪装。
总而言之,往日无论沈烟云如何开玩笑都会下意识避开这块儿,既是做给旁人看也是照顾李臻的情绪。而现在,被照顾情绪的人突然主动提起此事,叫她怎能不跟着严肃起来。
“怎么,跟近身的人有关?”
李臻叹口气,终究不忍心她小心翼翼的样子,索性伸手将她搂过来,说:“嗯,一个跟了我十几年的人,在我骑的马上动了手脚我才会坠马。”
他说地云淡风轻,沈烟云却听地一身冷汗,“就是他叫你的腿……那后来呢?”
李臻眯了眯眼睛,那里闪过危险的光芒,明显想起了某些不大美好的事儿。“他自然是被处置了。现在你可知道,连用了十几年的下人都会背叛主子,近身伺候的人该不该小心?”
沈烟云点点头,主动伸手环抱住他,道:“嗯,我知道了,你都用血的教训来教我了,我哪还能不听。”她能看出李臻此时心里不好受,却词穷到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贴在他胸膛上听着他稳健的心跳,第一次如此庆幸他没有在那次意外中丢命。
李臻温热的大手在她后背来回抚摸,顺毛儿似的动作看似平稳,却有着难以察觉的轻颤。她不知道,他腿里的那根针正是当时他爱的人亲手给他弄进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