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臻你会在哪个房间呢?会不会正有美人相伴早忘了沈烟云这个人?
胸口发闷,不舒服就是不舒服,她骗不了自己。
下面喧闹依旧,沈烟云都不搭理,她没说一句话,连个招呼都不打,直接坐在了台上琴凳上。闭目随手波动两下琴弦试音,意外发觉音色还不错。
声音清越而纯粹,随手拿来的一把筝竟是一把难得的好筝。在乐器方面沈烟云自诩是个门外汉,不过在少年时练过几年,考到八级证书就懒得再学,再到后来也不过寥寥弹过几次。几年没动过筝也不知退步成啥样,总该还能将一首曲子给弹对吧。
她在心里挑着曲子,手上随意地弹了几声小调,当两只老虎的欢快节奏跳出指尖之时,下面的观众都惊呆了。他们纷纷愕然地望着台上看似弹地很‘忘我’的‘流萤’姑娘无语凝噎,这就是传说中一技倾城的流萤姑娘?
下面几乎炸开了锅,这么幼稚的曲子就是刚学古筝的人也不会弹吧。如今竟给放到台上来表演,是把他们当傻子还是智障?当然这两词并无大区别。总之群众的愤怒是真真的,破口大骂都算轻的,甚至有人愤怒地扔了一个橘子上台,就砸在沈烟云脚边。
沈烟云停下来低头望了眼橘子,面纱后的嘴角上扬,竟是笑了?
“什么狗屁东西!难怪死活磨蹭不上台!”
“就这样,我家七岁女儿都比她弹的好!老子不听了,这是在把老子当猴耍呢!”
如他一般当场摔凳走人的不止一个,而是一群,眼见场面难以控制,时花楼的人已经察觉到不对就要过来救场。
这时,台上突如其来一声铿锵有力的筝音带着十足的杀伐之气普一出声就将所有人震住了,他们都惊呆地愣在原地,齐刷刷地看向台上弹奏的女子。
她低头一手按弦一手停滞在空中,足足有两三秒的停顿叫所有人的心弦都勾紧了,恍惚过了很久但其实只一瞬,铿锵作响的的弹奏就如急雨一般铺开,她弹奏的手越来越快,曲子节奏越发紧凑,叫人立刻联想到两军交战前号角拉响的场景。
一个‘起’部就叫台下所有人都定在了原地,再没人想到要离去,也没人说她弹的垃圾,甚至有的人连呼吸都不敢大声。就好像一场热血昂扬的战争就在他们眼前拉开,他们能做的也仅有屏住呼吸,不敢打扰。
突然一扇窗户打开,然后是两扇,三扇……直到周围所有有人的房间窗户都大开!
时花楼每天像这样点名的表演没有十场也有八场,无非就是旖旎的歌舞,听来一乐还好,也早就习惯到没甚稀奇。平常这些进包间的客人可是很少主动开窗看表演,毕竟他们屋子里的才是最优美的表演。这么说吧,最好的都在包间里,谁还来看台上的‘劣质品’?
但今日所有有人的窗户都不由自主地打开了,这种难得的曲子不亲眼一看未免太过遗憾。
这都是因为沈烟云弹了一首和风月场风格迥异的战曲,还弹地这么激昂,叫人闻曲见战场,叫人忍不住身临其境。
很多人都在想这首曲子叫什么,却无人知晓,战曲不是没有却还从未听过如此独特的曲子,能叫人联想颇多。有人听出慷慨昂扬的战意,也有人听出英雄末路的苍凉,不过是各人见解。
台上的小女子身材小巧玲珑,纤纤弱质的十根手指却在琴弦上滚出了这样的曲子,叫人不心惊都难。
当一曲完毕竟然全场寂静,半低着头的沈烟云眼中闪过诧异。她似乎没弹错呀,感觉也还可以,应当足够入耳了,不该反应这么惨烈吧。咦,莫非是因为这个时代没有《十面埋伏》?
本来她也没想到要弹这首曲子的,毕竟画风和风月不搭边,弹出来也会比较怪异。可看到那个扔上台的橘子,她心中起了点波澜,她想起了李臻……突然她苦苦压抑的愤怒一并被激发出来,冲动之下就已自发选好了曲子。
一旦开始弹她就发现手下感觉很顺畅,曲子很对她当时的心境,愤怒丝丝缕缕地从琴弦间泄出,直到整首曲子弹完她发现自己早已平静下来。似乎是恢宏大气的曲子将她的小女人心思给带跑了,又或者是愤怒泄完就平静了。
这时沈烟云想:还是找到李臻跟他说开吧,这么闹不是个办法。
“啪啪啪”不知谁骤然带起头鼓掌,连带着其他人都恍如从梦中惊醒,热烈的掌声犹如潮涌向沈烟云,差点将她掀飞。
就在如潮掌声中沈烟云抬头仰望,听流萤说‘月’字号房只有四间,且都在顶楼,因此她关注的重点也都在顶楼。
倏然间浑身一紧,像被一物死死缚住,周身骤然一寒,身体的本能预警突然出现。
沈烟云似有所感地望向一个方向,那里窗户却是半闭上的,半扇窗户就这么呼啦呼啦地在空中晃荡。她注意了一下,那个房间在三楼,应该不是李臻,他这么高逼格怎么找也得选‘月’字豪华套间吧。
台下喝彩声依旧,他们叫着‘再来一首!’开始往台子上扔东西,不过不再是橘子,而都是银子,各种银子。沈烟云还在其中看到了不少百两‘大钞’,有的砸在琴弦上哐当作响。
她摇摇头,不知所谓,刚才的停顿已经叫她把所有窗户都扫了一遍,根本没看到李臻的身影。她就郁闷了,难不成李臻已经走了?反正她不相信自己弹的曲子会吸引不了李臻。
可要是李臻已然离开,平安又去了哪里?原先她以为去打探李臻消息的平安要失踪也只会失踪在李臻那边,如今李臻不在平安失踪倒叫她忧虑起来。当下就没心思跟那些人纠缠,径自抄了筝就往下走,还好下面的人还没狂热到扑上来拖住她。
她到了下头却突然发现说好该等着她的流萤此时却不见踪迹,反而出现一位笑起来温柔到爆的妹子,当然,也是很好看的。
那妹子一身湖水绿的广袖仙裙,乌发只在头上松松用两只玉簪挽着,笑起来粉面各有一道梨涡。她穿地看似素净,却件件都是昂贵到有价无市的珍品,就头上那只凤血簪就造价不菲,光价值就千金不止,这还是沈烟云听那些嬷嬷八卦过才能认出。
总的来说这是一位有钱有气质有美貌的女子,当然沈烟云还是自认她没自己好看,这不是自夸,而是事实。
“你是谁?什么事?”面对陌生人,沈烟云懒得端文言腔,说话也冷冰冰地像在凶人。这就是她当外科医生养成的习惯,喜欢有事说事,没事就滚。咳,她才不会承认自己是个交际废。
绿衣女子似被她的冷言冻地僵了一瞬,随即继续温温柔柔地笑着说:“是这样的,有人让我过来带句话,说马车已在门外候着了,叫……赶快过去。”
她说地语焉不详,沈烟云却很快明白了。原来人在外头,难怪她找不到。不过,她沈烟云也不是召之即来的人。
“他自己为何不来?”沈烟云缓缓将筝放回原位,有些恋恋不舍地摸了一把筝弦,这么好的筝她还是第一次见,心中有些喜欢。
那女子又是一僵,大概被她的态度吓到了,毕竟这里没哪个女子会对夫君态度这么恶劣吧。
不过,她恶劣吗?不,比起李臻做的,她这简直叫小儿科,想到她来这里的原因她就生气,顺便看这个女人她更生气。这时候她要是还能笑出来,不是圣母就是装!
“他……自是不便亲自前来……”
沈烟云闻言冷笑更甚,透过面纱都叫人感觉有丝丝寒气往外透。她再说话就字字似刀了,“你算什么,也能直呼为‘他’?我不和没名字的人说话。另外,竟然他不便前来就让他在外头待着吧。”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转向另一个方向,几分钟前还想好好和李臻说的,在看到这个女人时沈烟云心中怒火就再难抑制,谈个头的谈,直接叫他滚蛋!
“外头夜深露重,娘子就忍心为夫在外苦等?”平地里陡然冒出一道低沉性感的男声,还是沈烟云听之忘俗的完美声音,这时候却似乎褪去了光环,变得寻常起来。
沈烟云感觉有点累,她看着李臻这张无可挑剔的脸突然陷入迷茫,她到底爱这个男人哪里?或者说,她真的是爱这个人而不是喜欢吗?
她不知道答案,也不敢往深了想。
突然眼前覆盖上一片温热,伴着近距离的呼吸声,那是他的手掌。“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好吗?”
沈烟云静默不语,被盖上眼睛的她再加上面纱,没人能从她脸上看出任何情绪,事实上面纱下的脸也确实是面无表情的。
什么眼神?怀疑还是迷茫?她没有镜子,并不知道自己无意之间用了什么表情。
李臻的声音有些低哑,紧贴着她耳边蹭过,带起丝丝要命的酥麻。沈烟云顿时僵直了身体,她连对方的呼吸声都能切身感受到,是感受不是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