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她这个反应,沈烟云最后一丝怀疑也得到了证实。
当初她接受原身记忆时就顺带继承了原身对周玲珑的恐惧和愤恨,也同时产生了一个疑虑,原身娘亲真的是死于病魔吗?说实话她很有理由怀疑她的死和周玲珑有莫大关联。
娘身体不好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几年来她就一直病病歪歪的,确实每天都需要喝药,可她从未病危过呀。就像现代那些抵抗力差的人总是容易伤风感冒,但伤风感冒这些小病根本不会威胁到生命。
娘死前的那次生病也一样,请来大夫给出的诊断结果和平常无异,他们也是和往常一样给吃药,可谁知这次娘就那么突然地在一次伤寒中去世!要说这其中没有一点猫腻谁信?
今日沈烟云突然开口就是想吓吓周玲珑,若是心中无鬼万可以当她在开玩笑,若是心中有鬼……呵,这还用问吗,周玲珑肯定做了点什么!
心火上扬,她只要想起记忆中那个瘦骨嶙峋逝去的女人她的满腔怒火就再难自抑,这其中有来自原身的怒也有来自她自己的,原身娘亲对她能有多少威胁,要叫她如此虐待,临到最后还要斩草除根置人于死地。
论狠毒,周玲珑是绝对够格,她虽不算顶聪明的女人,但在对处理对手时的冷血狠毒绝对远远超过她的智商值。
这也是沈烟云非不能留她的缘由……沈烟云上前几步,身子朝这女人压近,“周夫人……”
“站住!”穆地响起两声呵斥,一男一女,一老一少,仔细一听能发觉,男的老的声音里头情绪更重些,女的少的声音虽少了些许勃发的怒气却多出三分威严。
众人一听都来了劲儿,敛芳公主居然当众出现了!
敛芳公主当初闹市纵马叫端王给抓了个着正着,且还会当众惩治,自那以后敛芳公主就彻底收了性子,像个真正公主闺秀一般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似今日这种特殊事件也是用一片珠帘隔断,在珠帘后头望着。
方才动静闹这么大也不见珠帘后的沈烟华有任何动静,他们还当公主真会作壁上观,绝不插手此事的,没想到人家不光要插手,一动手就是个大的。
两声呵斥不管如何都得是沈烟华那声更为有威慑力,沈傅也深知如此,既有人出头他自然更愿意继续做不被注意的背景板。
沈烟华带着侍女猛地掀开珠帘,透明琉璃所制的珠子砸在门框上发出巨大的响声。这道声音就似一道威严的发号施令,让议论纷纷的人群瞬间安静到落针可闻。
相比于粗鲁的动作,沈烟华脸上倒是诡异地没有多少怒气,她行走的步伐只比平常快了一分,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她和以往的不同。
她前进的步伐并没有一刻停留在周玲珑身边,而是仿若未见地穿过她径直朝沈烟云走来,她缓步停留在沈烟云面前不足半步处。很亲密的距离,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姐妹真的很亲近呢。
事实上,沈烟华定定地看了看沈烟云,就跟第一次认识一个人似的打量,陌生中带着好奇,然后她突然甜甜地笑了,露出脸颊边两个酒窝,看起来纯真而不失温和。
她侧头缓缓行出半礼,“呵呵,姐姐好大的威风,不光一进来就让父亲狼狈不堪地给您行礼,现在是到自己嫡母了么。妹妹我就纳了闷,母亲何曾少过对你的教导,姐姐怎么会到现在连最基本的女德都不知?”
纯真小女孩永远不是形容沈烟华的最佳词汇,她更像一条剧毒的毒蛇,在甜美温柔的外表下藏着夺人性命的毒液。这还不是她最可怕的地方,毕竟毒蛇再如何也有喜恶,有弱点,她不是,她最强大也是唯一一个勉强可以当弱点的是她的自私。
其实光用自私来形容她都不算恰当,应当说是极端自私和扭曲,毫不夸张地说沈烟华的三观就是扭曲的,她不光眼中只有自己,还会不择手段地去获取只会对自己有利的利益。
她哪里会真的在乎一个周玲珑,不过是眼看沈烟云即将逼问出当年事情的真相她才会着急。当年之事整个发生过程确实和沈烟华没有关系,可它的结果却是有很大关系。
没有周玲珑把沈烟云母子整死就没有沈烟华顺理成章地当上公主,太后再怎么喜欢她也不会叫一个没啥身份的庶女去封公主。
就是结果紧密相关,她才肯站出来说话。沈烟云太了解她了,褪去那份对微薄姐妹情的迷惘,沈烟云能用最客观的角度看出沈烟华这个女人的想法。
不过看穿她的前提是不能将沈烟华当成自己的妹妹,而是得当成一个不相干的女子来看。
沈烟云很庆幸李臻帮她获得了这个能力,没有他的提点沈烟云可能还得被沈烟华再牵着鼻子走一圈。她最大的错误是希冀沈烟华对她还有姐妹感情,实质上是一点没有的。
她深吸一口气,不用看也知道刚才还站在她立场上的人此刻又都会用谴责的眼神看她,这些人是最标准的墙头草。墙头草永远不会有自己的主张,他们只会随风摆动,因为不管对向哪边对他们都没有任何伤害,只要他们不要做出强行出头给人当靶子的事儿就好。
“不敢,要说威风谁能比得上妹妹,一句住手就能轻易阻止本宫的动作。本宫倒是不知,本宫是做了什么才会叫公主如此震怒?是礼节有错还是本宫尊礼有错?”
她给出的选项不管沈烟华选的是哪个都是错的,先不说礼节不可能有错,就算有错也不是沈烟华一个区区公主就能指摘的。就是说身为王妃的沈烟云尊礼有错也不可能正确,因为就现在来说沈烟云除了几句话外就没有任何不当之处。
问题是几句话能说明沈烟云的不是吗?当然不能,她一没辱骂沈傅和周玲珑,二没苛待指责他们,就算叫他们行礼也没有玩故意叫人多跪久一点的常见把戏。
所以说,沈烟云何罪之有?有的不过是来自道德的谴责,而道德的谴责又何时能叫沈烟云低头了?
沈烟华听到她的说辞稍微愣了一下,以前的沈烟云固然喜欢和她对着干,还没有反应这么快地给她使绊子的水平,肯定是有人在教她。沈烟华美眸一转,对上沈烟云身边看似不显眼的平安,心中闪过几番计量,且暂时按下,等她查清楚再说……
她脸上带出三分笑意,极亲切地伸手想拉沈烟云的手,不想被平安不动声色地将沈烟云带离,叫她碰了个空。
她眼中闪过一丝寒光却很快没了踪迹,她像个没事人似的抬手抚了抚鬓角,笑着道:“这才多久没见,姐姐就与我生疏了?其实妹妹的话也没太多意思,就是单纯为年迈的父母讨个公道,没其他意思,姐姐不要真与我生气了!”
好本事,又来装可怜的手段。沈烟云都不想给她算这是她第几次用装可怜的白莲花态度来博取同情,同样一句话叫她说来就是可以一边膈应地沈烟云想吐,一边叫周围的人都不觉站到她那边。
论盛气凌人,方才的敛芳公主半点不逊于沈烟云这个王妃,甚至气焰要更为嚣张一些,说地不好听就是她对沈烟云说的话更像长辈在教训晚辈,而不是晚辈和长辈说话。
可笑的是,她教训的内容还和尊重长辈有关。就像一个自己乱扔垃圾的人却义正言辞地叫别人不要乱扔垃圾一样双标地可怕。
最可怕的还是她理所当然的态度,似乎她的规则才是最正确的规则,她说你错那么你就是错的。要是她有错,那就是非故意的,是最该被原谅的。
沈烟云是一点都不买她的账,她甩都不甩她一眼,顺杆儿说道:“我自然是要生气,你都这么说我了我还不生气不是傻子吗?公主莫不是以为打人一顿说一句‘对不起,不是故意的’就能叫他什么都不计较?”
这话说地又狠又幽默,沈烟云连架子都懒得摆了,怎么骂人痛快怎么来,她早就想对沈烟华说这句话了,在当年她弄死白雪后一脸无所谓地说‘不是故意’时就想把这些话甩在她脸上。
可笑当年过于天真,还存有一丝对姐妹情的幻想才会叫这个女人一而再侵了界限,一次次踩着她往上爬。
现在,你道歉?你说不是故意?很好,那就给你把脸皮都撕下来,叫你知道当众没脸是什么感觉。
照沈烟云期待的是,沈烟华的脸色有一瞬没绷住,怨毒有如实质地投向她,她笑以为对。沈烟华眼中墨色翻涌,突兀地一个急刹车就成了淡淡的甜笑,看不出丝毫被指摘的不痛快。
她甚至好整以暇地对沈烟云弯了弯腰道:“多谢姐姐的教诲。”
他们身侧一片哗然,早在刚才沈烟云突然说出那种比喻时,他们中就有很多想笑又不敢笑。如今眼看公主‘没有介怀’一个个就真当那是个笑话给笑出了声儿。
沈烟云却是脊背一寒,她知道这个阴险的妹妹绝不会善罢甘休,她会低头只是因为她有下一步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