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冒时的她容易睡着,也更容易从睡眠当中恢复。沈烟云以前感冒一次能睡上整整一天,待醒过来感冒能好上一大半。
可李臻没准她这么睡下去,当平安端来熬好的粥时她就被冷酷无情地催了起来。她还没从感冒中恢复过来,鼻子似是被塞住了,说话声音又哑又孬,还软绵绵的没多少力气。
被李臻扶起来靠在他肩膀上的时候都没完全醒过来,直到嘴边碰到热乎乎的勺子才迷迷糊糊地张口吞下,有了第一口后面就容易多了,李臻就这么一口一口地给她喂进去,直到一碗小米粥都喂完才仔细地帮她擦擦嘴角。
他没立刻把人放倒,不顾沈烟云强烈躺倒的意愿把人扶抱着坐了会儿。“乖,刚吃完不东西不能直接睡,等过会儿些。”
沈烟云原来装死地闭着眼睛,现在却是装不下去了,她噗呲一声笑出声儿来道:“你也太守规矩了,把我当小孩子哄吗?”她不过是身上懒病犯了,且以前也不是没有在床上吃完直接躺倒的经历,也没出过啥事,所以没觉得有必要这么严肃遵守‘饭后半小时才能躺下’的规矩。
李臻居然还一本正经地遵守着,让她觉得像守规矩的爷爷级别人物。
他还凑到她耳畔一本正经地说:“守规矩不算,不过是不想你待会儿躺下不舒服罢了。且你本来就是小孩子,说什么当小孩子?”
他说地太有道理,沈烟云竟无言以对,哪怕后面的话里意思是双层的,她都无法反驳,因为就年龄上来说她确实相对李臻算小的……
后来他们又扯了会儿闲话,李臻不许她问伤脑的事,比如她顺口问起沈府,他就说等自己养好了再问。
总之就一句话,陪她聊不费事的闲话可以,别的不用管。
有点专制霸道的作法却是对病人最好的照顾,沈烟云嘴上说他不该为一点小事这么闹腾,到头来却还是笑地很开心。平生第一次被用这种方式宠着,感觉还不错。
要说沈烟云这体质也是够可以的,一场雷声大的伤寒不过两三天就养地活蹦乱跳,那边李臻还未允许她随便出去,她就已经跑了出去。
先去西苑看了看流萤母子,在她养病期间小轩已经醒了,次日登门的宋老更是不顾李臻的不满直接住进了王府西苑,还带来了他的小徒弟。
宋老的小徒弟是相对宋老来说的小,实际年龄就比沈烟云大了一轮,比李臻还要大三岁,姓吴单名一个飒字。名字潇洒,人长得很普通甚至有几分木讷。
沈烟云刚到西苑就是这个吴飒给开的门,陡然看到一个男人立在自己跟前沈烟云还有些没反应过来。“你是?”
吴飒退后一步,边介绍自己边按照师父教他的礼给沈烟云行了个晚辈礼,沈烟云哪敢叫他真拜下去,忙叫平安帮自己一起把人给拖住。
“我知道了你是宋老的徒弟?宋老在吗?”
“师父正在里头,王妃请。”你还别说这个叫吴飒的面相看着木讷,却很会做事,整个人给人感觉就很难讨厌起来。
沈烟云冲他点点头,连忙往里头走去,经过那次手术宋老既是她长辈也是类似朋友的存在,这个有趣的小矮老头在她眼中好感度还挺高。
那头宋老听到动静早率先迎了出来,“哈哈哈,王妃等你一次可不容易,也是我这老头子来的不凑巧,刚来你就病倒,现在看来是大好了?”
一点小风寒凭宋老的本事自然刚一碰面就看了个差不多,看她气色虽还有几分弱气两颊却是有着少许薄红,病气已去只需将养之势。
沈烟云也笑呵呵地点点头说:“前几日贪玩惹了风寒,幸而好的算快。怎么样,小轩情况还好吗……”两人一边说着情况,一边往里头走去。
西苑的屋子早和她第一次来大不一样,干净多了好多出许多桌椅,一看就是被收拾地很好。
沈烟云只稍微略过就注意到床边半趴着的男孩,流萤正端着碗给他喂饭,小孩面皮薄似是有点不好意思,有点躲着碗,看到有人进来就更不好意思地想从母亲那边夺走饭碗。“娘我有手,可以自己来!”
“别乱动,碰到伤口怎么办!神医们好不容易才捡回你一条命你再给我糟蹋没了?”流萤难得露出强势一面,她板起脸来就叫刚还下不来面子的小男孩给镇老实了。
“让诸位看笑话了,犬子就这点脾气直。你们快坐快坐,马上就好!”
沈烟云点点头,她没怎么当回事,但那个叫轩儿的男孩察觉到进来的人里有两个女流之辈就连忙叫母亲帮他盖好被子,嘴里还念叨着‘于礼不和’,一本正经的小老头样子叫人忍俊不禁。
她忍不住出言逗弄他:“你还真把自己当个小大人了?你才几岁大就讲究不能和我在一个房间?也不想想那天帮你治个伤你什么没被我看过?”
小轩虽说有十多岁了却因着小时候过地太差,看起来顶多只有十岁,在沈烟云眼中都还没发育,当然就是个小孩,而对小孩来说是没有多少性别观念的。
小孩被她一通调侃闹地十分不自在,又想斥责沈烟云说话太没礼数,又念着她的救命之恩不好说太过的话。纠结之下一张小脸给憋地通红才挤出一句:“你不能这么说……”
沈烟云个没脸没皮的顿时觉得好玩极了,她哈哈大笑,还想继续说些什么时被平安拦住了,“姐姐!”
平安也是急了,照沈烟云这么闹下去不得叫王爷知道闹地又一个不高兴,到时候平白多出许多风波。
他们姐妹好歹有点心意相通,平安一个眼神沈烟云就能知道个大概,她想到某个气量不大的男人也有些弱气。瞬间没了调戏小孩的念头,只挥挥手当做不耐烦的样子说:“好啦好啦,我不闹腾他了。”
宋老在边上看地可乐,他的年岁够大,看他们争闹就跟看孙子辈的在闹着玩,丝毫不觉有何不妥。只乐呵呵地评价道:“流夫人把儿子养的好,比很多所谓的大户人家还要知礼。”
这个时代的人还是崇尚礼节的,很多所谓的大户人家养出来的孩子其实还不如寒门小的懂事守礼。而懂事守礼很多时候就跟学识挂钩,古代最看重的也就是学识。
一个从烟花之地走出来的男孩不仅能丝毫不染俗气还能学地如此好,可以说一大半功劳在流萤这个母亲身上,剩下就是这个孩子自己的心性上。
宋老会有如此感言也不算虚言,他也是见多了世面深知许多光鲜背后的情况,一句夸赞既是夸的流萤也是在夸小轩。
能得一代神医宋老先生一句“好”极为不易,流萤自然惊喜地道谢,若不是她身上可靠着一个儿子可能都得下来给宋来行礼。不过这感谢之中有一大部分是来自于发觉宋老对他们母子的尊敬,一句‘夫人’就将她和普通民妇的身份说成了一样。
似他们这些沦落风尘的女子最为期盼的就是有朝一日可以被当成普通女子对待,如今突然获得了平等待遇还获得这么高的赞许自然激动地眼中含泪。
她略有些哽咽地擦拭着眼泪说:“多谢宋老谬赞,妾身不胜感激。不瞒你们说,流萤幼时也曾居住于亭台楼阁,也曾诗书相教,只是命途多舛才误入青楼。此身已然污浊却独不愿亲子受难才竭尽全力不让他沾染到那些。”
沈烟云被她一大段话给绕晕了,好一会儿才理出个总结,“也就是说你以前是良家子?那……是否方便说一下到底是出于什么原因才会……”
流萤态度自然没有不自在的样子,她柔柔一笑,恍惚间沈烟云似乎觉得她脸上的细纹没有初见的那么多了,细纹展开肤色变得白皙起来,整个人都焕发了光彩。
她说起幼年时的事情记忆已不太清楚分明,却能说出个大概,比如她是江南人士,原姓张,家里是做生意的,走失时父母健在还有一位疼爱她的兄长。
再多的记忆却是没了,她被人牙子拐走时才不过五岁,记得的东西不多,能回忆起这些已是极大不易。
沈烟云听后不免惊讶,“居然会有人明目张胆地拐卖人口?不怕被查到?”问出来就知道自己犯了傻,这时候通讯这么困难又没有DNA验证,十几二十年后早无法认出来,距离又足够长的情况下相认的可能也只会是茫茫。
虽说不该那么问,但沈烟云还是没忍住问她:“你后来有试着找过吗?假如你介意的话可以不必回答。”
流萤摇摇头,她身世漂泊早没了太多介意,现如今坦然说起来也不觉多难受,可能也是她那时候年纪小记得不清楚感情就难保持太深。
“后来曾托人去江南打听过却都无功而返,可能我记错了地方又或者家里人早就……”
江南多涝灾,五年前还曾发生过一次,流萤有所担忧并不敢查下去也属正常,否则真查出个全家无人生还不得叫人更为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