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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堪入耳的声音自平阳宫内殿里传出，皇帝面色铁青。
“不知廉耻！来人——把里面的奸夫淫妇拉出来！”
内殿的大门被侍卫踹开，惊起三两个女子的尖叫声。皇帝的脸色更难看了。
我勾起如愿以偿的笑容，站在一旁等着看戏。
房间里被拉出来的，是皇后宫里三个眼熟的贴身宫女，还有皇后的哥哥，当朝户部尚书张朝。
这几人不知是喝醉了酒，还是服食了什么飘飘欲仙的药物，被押着跪在皇帝面前时还嘻嘻哈哈地笑着，念叨着些不堪入耳的淫语。
而最后被侍卫从房里抱出来的，是浑身鲜血、生死未卜的瑶贵妃。一支碧玉簪子扎进她颈侧，一身碧色衣裙已然被鲜血染得通红。
“阿瑶！”皇帝惊得快步上前抱住瑶贵妃，身边的掌事公公连忙招呼宫人去传御医，一时间，平日里宁静的平阳宫乱成一团。
真是好一出大戏。
洛芝殿内，皇后诚惶诚恐地跪着、丝毫不敢抬头。
她身边的哥哥被五花大绑，浑身都被冷水泡透，为了让他清醒过来，两个侍卫轮流抽他的耳光，脸都抽烂了人还是昏昏沉沉的。
而那三个宫女早被拖出去砍了头。
“皇后，朕没想到，你居然能放任自己的亲哥哥在后宫…做出这样淫乱之事！”皇帝指着惊惶无措的皇后怒骂，“还服食五石散？你可知这是禁药！”
“臣妾、臣妾当真不知，兄长会做出这等事来…”皇后已经彻底慌了神，臣子在后宫与宫女苟且、服食禁药，这罪行五马分尸都不过分，“是，是宫女勾引！对，一定是宫女勾引！”
皇帝气极反笑，“这三个宫女均是你的贴身女官，而且是你从母家带进宫的。皇后，你治下无方、放纵兄长淫乱后宫，还不知罪吗？！”
我从内掀开寝屋的门帘，边用湿帕子擦拭手中沾血的簪子，边向皇帝报告：“陛下，瑶贵妃已经脱险、生命无碍。”说着我将玉簪呈上，“只是贵妃为守贞自戕，簪子刺破了喉管，怕是之后言语会有困难了…”
皇帝先是松了口气，而后看到簪子又皱起眉来：“难为阿瑶了。传朕口谕，瑶贵妃坚贞守制、恪信矜持，册为皇贵妃，痊愈后即可掌六宫权。”他接过簪子，温柔地摩挲着，尚有几处血迹未擦去，沾黏在簪上，也被他用手指擦拭干净。
皇后见了我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拔高了声量：“仙姑！仙姑救我——宋之瑶根本不配为皇贵妃，她在桂月山时——”
“皇后！”皇帝直接打断了她的话，“桂月山之事，你当真以为朕不知晓吗？若非是你牵涉其中，阿瑶早就回宫了。”
他看着皇后的眼神充满了厌恶，“你贵为一国之母，争风吃醋做出的蠢事朕都帮你遮掩了。你却永不知足…”
皇后浑身力气都被抽走了似的，瘫坐在地上，不可置信地盯着皇帝，“你，你都知道…”
“皇后娘娘，那个被你收买的小道士刚与皇贵妃接触时，皇贵妃就通过师父转达给陛下。”我将一块刻着“张”字的莲花玉佩丢在皇后面前，“那个小道士之所以没能继续污蔑皇贵妃的计划，是早被陛下秘密处死了。”
“哈哈哈哈哈哈…原来我才是那个唱戏的，让你们一个一个的当笑话看了这么久…”皇后绝望地大笑起来，她回头看了眼自己半死不活的哥哥，“原来我们都被算计了…”
她直视皇帝的双眼，几乎要瞪出火星子来，“陛下，臣妾嫁给您十几年，没想到半点情分也无吗？”
皇上站起身准备离开，已经不愿再看她，“皇后言行无端，禁足冷宫罢。至于户部尚书张朝，身为人臣淫乱后宫，诛九族！”
“诛九族…陛下您怎么忍心啊！我们张家全家都在为你鞠躬尽瘁！”
皇帝头也不回地走出大殿，皇后失魂落魄地站起来，望着他离开的背影。
“皇后娘娘，贫道还有一份礼物送给您。”我走近皇后身边，将一方手帕递给她。
皇后失神地接过，那是一方绣着莺鸟的丝帕，抖开后，从帕子里掉出两瓣碎开的夜明珠，落在地上叮铃作响。
皇后瞪大了眼睛，见鬼一样盯着那两瓣夜明珠。
“是她…是你…原来是这样…”
我附在皇后耳边，低声私语道：“皇后娘娘，用您全族肮脏的命，赔姜莺一条纯净的命。值吧？”
皇后猛地推开我，眼里满是绝望和挣扎。随后，她泪流满面，一边念叨着：“是我，我愧对张家全族！”一边撞向大殿侧边的柱子上。
一声巨大的闷响，鲜红的血四溅开来，随即是宫女太监们的尖叫声。
我闻着血腥味，满足地舒了口气。
莺莺，我的好妹妹，大仇得报，开心吗？
回月桂山的前一天，我去洛芝殿拜访宋之瑶。
她的伤尚未完全愈合，脖颈上还缠着白纱缎布，已然倚靠在软枕上开始处理后宫事务了。见我进来，她忙放下手中文卷，招呼我在她身边坐下。
“是明日便要走了吗？”她声音微弱、嘶哑着，不复原来清亮甜美的嗓音。
我点点头，亲眼看到臣子秽乱后宫、皇后触柱自戕这么多腌臜事，皇帝怎会还让我安然留在宫中。我指了指她的脖子，问道：“值得吗？差点就没命了。”
宋之瑶笑笑，“我有分寸。此时不以命相搏，之后也是要真丢了命的。”
皇后原本的计划是将五石散喂食给平阳宫的侍卫，使其奸污宋之瑶，在我配合引皇帝去赏花时，诬陷她秽乱后宫。
可她不知道的是，宋之瑶从回宫后，每月初四都去自己的旧住处平阳宫感怀，也是为了皇后特意挑选的日子。
张朝入宫探望皇后，宋之瑶的心腹打晕张朝和拿着五石散、替皇后办事的贴身宫女，我按计划引皇帝去平阳宫赏花，特意安排好的窥见秘密、惊慌逃窜的小丫鬟，最后宋之瑶听到外面的声响狠心自戕。
这一切都是为皇后全族升天，准备的完美计划。
我将一个紫金檀木的罐子递给宋之瑶：“这是陛下想要的丹药，你每日伺候他服下即可。”我俩相视一笑，“不出半年，便可达成陛下的心愿。”
宋之瑶接下，莞尔笑了，“这是陛下的心愿，也是你我的心愿，我定不负嘱托。”
“半年前寒月峰相见，我便知你不是笼中雀鸟，而是凤凰降世。”我握着她的手，冰冰凉的，我却隐约能感到她的心在燃烧，“那个婴孩，我会替你照顾好的。”
“多谢你，婠婠。”她回握住我的手，手心里被她塞进了一对耳坠。
婠婠。
从我决意复仇，假死上山后，再也没人这样叫过我了。
我眼眶湿润，展开手掌，是那对夜明珠耳坠。
“你我之间，无需言谢。阿瑶，祝我们得偿所愿。”
半年后，我在桂月山听说了皇帝驾崩的消息。
他每日服食我留下的丹药，虽然表面看起来更加龙精虎猛，底子里其实已经被药性掏空了，能熬得过半年，算他身体还不错了。
皇帝驾崩，宋之瑶贵为皇贵妃，顺理成章做了太后。随即便宣布接回那个当初为避免冲撞先皇被送往月桂山寄养的荣嫔的龙子。
师父见我抱着荣嫔那个不满一岁的孩子，认真阅读宫中传来的书信，无奈叹了口气：“你颇有慧根，可怎就放不下俗世纠葛呢？”
我仰头看着头顶万里无云，两年来第一次感到被阳光笼罩的温暖。
“师父，我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