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到六月,就是李诗美家最关键与白热化的时间。李林樾的小升初迫在眉睫,李诗美跟打了鸡血一般,每天不重样地做饭菜,有了上次发现的喻青的端倪,她主打“柔弱”牌,要求老公无论多晚都回家。喻青二话不说,每晚十点多回家,在家加班到深夜,睡两三个小时就去上班,也是辛苦。
李诗美每天神经紧绷,生怕儿子小樾突然回到之前叛逆的不学习的阶段,将多年的付出毁于一旦。学校为了孩子们能考出好成绩,特别开了晚自习班,由老师轮流看管,十点半放学。自此,李诗美虽不用在家盯着孩子学习,但小樾的晚自习她一定要守在校门口,打探跟小樾一起出来的孩子的学习情况,以确保他是跟成绩优秀的孩子一起,相互做榜样。
可她的肚子愈见沉重,走不了多远就气喘吁吁,天气炎热,即使晚上十点半也不见降下多少,她家到小樾的学校要走近半小时,每天对她都是一种折磨。
喻青劝她不要去,孩子已经大了,最近表现的也不错,他们要锻炼他的自主能力等等。这些话李诗美完全听不进去,她只知道小升初对于孩子很重要,而他还没有大到可以完全把控自己的时候。所以,无论如何,她作为母亲,要为他把好这个关键时刻!
喻青担心她的身体,自告奋勇接孩子,让她在家等着。
第一天晚上九点,李诗美就给喻青打电话让他早点去接小樾。喻青正在赶图,电话里应了几声就挂了。他一直忙到快十点半,急忙打车到学校,还是晚了十分钟,校门已关,预示着学生们已经离校了。
喻青给李林樾打电话,一直占线,他想起李诗美怕孩子玩手机游戏,已经没收了,只有一个电话手表,而李诗美应该忘了把他的号码添加进通讯录,所以他打不通。
他突然有点慌,不是担心小樾,而是害怕李诗美知道自己没接到孩子后的反应。
但此时深夜,还是孩子安全重要,他沿着回家的路快步走着,希望可以追上小樾。可他到家了,还是没有看到小樾的身影。
他心生急智,先看了看孩子的窗户没有亮灯,又给李诗美打了个电话。那边一接起就问他们怎么还没回来?喻青判断他这是没到家,便称今天出来的晚,还要一会儿,让她别着急。
他一个人坐在一楼大厅里,开始担忧。这一路都没见孩子,能去哪里呢?好在约莫五分钟后,门外终于出现了一个熟悉的高高瘦瘦,背着书包的身影,正是李林樾。他一进大厅,看到喻青,愣了一下,叫了声“爸爸”。
喻青看他脸上颇有点不自然,便没让他上楼,问他去哪里了。
小樾嗯了半天,说放学晚了点,他直接回来的。喻青知道他在撒谎,可他也不知道要怎么跟这个“大”儿子沟通,当下只是点了点头,跟他上楼了。
一回到家,小樾就匆匆洗漱睡觉了,连李诗美做的宵夜都没吃。
“今天怎么了?”李诗美担忧地看了看关上的房门。
“没事,估计是累了。”喻青坐在桌前吃着西红柿鸡蛋面,吃完就坐在工作台前继续画图。
第二天早上,喻青说他送小樾,在路上,他说现在晚上由他接,有时交通不便或者加班,可能晚到,让小樾等一等他。
“不用,我自己可以回家的,我都这么大了。”小樾似乎对家长来接他很排斥。
喻青讲了李诗美对他的用心,可孩子的眼神里显出无奈与不认可来。
喻青叹了口气,跟他商量,自己晚上在小区门口等,但他有什么事要立刻给他打电话。
小樾一听,脸上放松不少,还带了些须喜色,立刻答应了。
由此,喻青判断他一定有什么隐情。
这一晚,他早早到了学校门口“埋伏”,十点半学校大门一开,一群孩子蜂拥而出,在人群里,喻青一眼就认出了李林樾,同时,看到了他身边一个扎着马尾辫,长相清秀的女孩。
喻青不远不近地跟在一双小儿子的后面,两个孩子聊得很投入很开心,完全没有注意到被跟踪了。在岔路口,喻青看到小樾先送了女孩到他们隔壁小区,然后再朝家走。他看了看表,估计昨晚小樾也是先送了女孩回家。
这一天他并没有说什么,随后的几天里小樾都是跟这个姑娘在一起,看来关系并非普通同学,喻青悄悄拍下了照片。
之后几天的早上,喻青继续送小樾去上学,在路上问起了班里同学的情况,又把话题转向女生。李林樾到底还是个十二岁的孩子,哪里经得住喻青有意的引导,言谈里多次出现了一个女生的名字。
喻青听他说,这个女生是他的同桌,英语课代表,会弹钢琴,舞蹈也跳得好,成绩也十分不错,跟他目标报考的学校一样。
喻青听完放下心来,毕竟只是十来岁的孩子,懂什么情情爱爱,也就是懵懂的好感和喜欢吧,再说也是好学生,在一起能相互激励学习。他没放在心上,当晚照例坐在一楼大厅等小樾。
不料,他这一天却失算了。
李诗美在阳台收衣服,一件小樾的短袖校服从阳台掉下去,她连忙下楼来捡,一出电梯,就看见低头玩手机的喻青,却不见儿子的身影。
“你怎么在这里?小樾呢?”李诗美问道。
喻青一愣,看向李诗美的眼神充满了惊慌。李诗美看一看表,比平时孩子回家的时间晚了十分钟,这十分钟在李诗美心里可十分重要,孩子这十分钟去哪里了?做了什么?是不是交了坏朋友?是不是去打游戏了?
一大堆不好的想法在她脑中次第出现,越来越严重。
喻青看着她愈发不好的脸色,忙道他今天下班晚了,没赶上到学校,跟小樾说在一楼等他。
李诗美狐疑地看着他,又想到孩子已经晚了十分钟,不会是遇上什么坏人了?便要往外去找。
喻青拦住她,说自己去,然而李诗美对他十分失望,也失去信任,一边指责他下班晚可以给自己打电话让自己去接,一边朝外走。
走到小区门口,又朝小樾的必经之路转去,只见两个孩子站在路灯下聊天,女孩子笑得十分开心,而男生的脸色显出些害羞来。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过马路,女生突然被一只路过的蹦跳的青蛙吓得大喊一声,男生立刻拉住了她的手,带到一边。
李诗美看到脸都绿了!小小年纪,竟然谈起了恋爱!她不由分说走上前去,一把拉开儿子,与女孩怒目而视。
“这是谁?”她转头看小樾。小樾支支吾吾说道是同学。李诗美又看向女孩,语气严厉:“这么晚你不回家,爸爸妈妈不担心吗?”
女孩也被她吓了一跳,叫了声“阿姨好”,又朝小樾摆摆手:“谢谢你,我先回家了。”一猫身跑走了。
回到家,自然是上演了“三堂会审”、“棒打鸳鸯”、“严母教子”等戏码。李诗美对“早恋”如临大敌,认为这是绝对影响孩子成绩和未来的致命因素,于是越说越严重,越说越伤心,越说越生气。
可能是她说的太过,可能是她给孩子的压力太大,小樾终于忍不住,站起身回到自己的房间,重重地关上了门。
李诗美被那巨大的摔门声吓到,心中怒火更甚,站起身就要去推门,喻青在旁边劝说不要小题大做,让孩子自己处理。
“处理什么?他知道什么?他才多大?到底不是你的儿子,你当然不上心!怎么我之前接就没出现这样的情况!小小年纪谈恋爱,也不知道谁教坏的!”
她言语激烈,用词冲动,尤其“不是你的孩子你当然不上心”这句,也伤了喻青的心。
他叹了口气,回到工作台上安静地画图,将自己沉浸在另一个世界里。
李诗美终于还是没有敲小樾的门,却打定主意第二天去学校问问。小升初就在半个月内,她怎么能允许在这样的最后关头出差错!
李诗美的重视自然引来了班主任的重视,在她离开学校后,找了两个孩子谈了话,其实两人哪懂什么“爱情”,不过是聊得来了些,女生一听就哭着跑出去了,李林樾呆呆地看着同桌跑出去,又看了看班主任铁青的脸色,心中百般愤懑,更有万分委屈。
他素来都是好学生,也被老师寄予厚望,在严厉批评后又谆谆善诱,最后说到母亲对他的关心,都快生产了还来学校,让他千万不要辜负母亲的期望。
李林樾听得攥紧了拳头,他觉得自己没有错,同桌也没有错,他们只是顺路回家聊一聊班里的趣事,为什么母亲就非要闹得这么大呢?
不想此事并没有完,女孩子的家长不知从哪里听说了,在小樾放学时,专门在校门口等他,跟他谈了谈。无非是女孩子的家长认定自己姑娘单纯,是这个小子的原因。虽然谈话客气委婉,可十来岁的孩子正是敏感,尤其第二天班主任又给他们换了座位,给小樾配了个男同桌,更令他多想。
于是连着几天不跟李诗美讲话,甚至复习状态也不佳,让李诗美更是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