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到了六月下旬,迎来了小升初的考试。这次考试只有一天,分为上下午。
李诗美和喻青一大早送小樾去了考场,喻青随后去上班了,李诗美思前想后,决定就留在考场外面等候。学校外也有颇多家长在等待,大部分是住的远的,或站在树下,或找个旁边的小餐馆。
李诗美进了小餐馆,无奈怀孕后她对气味颇敏感,受不了那浓郁的烟火气,只好出来,站在树下。有位家长看她挺着大肚子,好心给了她一个小板凳坐一坐。
她一边扇着手里的扇子,一边看着校门。不想中午孩子们统一在学校餐厅用餐,不能出来。她被太阳晒得头晕,想回家又嫌一来一回耽误时间,随便吃了些快餐,又在校门口等。
六月末的深圳已是炎夏,她作为孕妇更是体热,扇子越扇越觉得心里那把火越旺,烦躁得不得了。
旁边家长跟她闲聊孩子情况,越聊又越焦虑,好像小樾考不上这所就会变成失学儿童。
到了三点多,天最热的时候,太阳火辣辣晒着,一丝风也没有,她坐在小板凳上大肚子窝着也难受,便站起身来。这一站,只觉眼前一黑,便朝前栽去。
喻青接到电话的时候正在跟制作人对图稿,听到医院打来的电话说李诗美晕倒后,丢下画稿就朝外跑,脚上还穿着办公室里用的凉拖。
他一口气奔到医院,好在李诗美倒下时旁边的家长扶住了她,又及时拨打120,到了医院检测是中暑,胎儿无碍。他听到后长长舒了一口气,看到躺在观察室里脸色苍白的妻子又分外心疼起来。而当他听说妻子根本没回家,从早到下午就在户外树下,再一想三十多度的高温,他在开着空调的办公室里都觉得热,简直无法想象李诗美时怎么坚持下去的。
“你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我们着想啊!”喻青心里挺生气。
李诗美看了他一眼,显然会错了意,以为喻青是担心她肚子里的孩子,忘了她是为了小樾。她心头苦涩,到底小樾是继子,不一样。
“几点了?”她挣扎着坐起来,然而头还是晕,手上挂的淡盐水也还有大半瓶。
“四点半。”喻青道。
“小樾考完了,哎呀他怎么回家啊?”她担忧道。
喻青摇摇头,觉得李诗美就是太为孩子做一切的主,这对男孩子来说并非好事。
他告诉李诗美他已经给小樾打了电话,孩子说已经约了同学晚上聚餐,他吃完饭会自己坐车回家。
“他身上有没有钱啊。”李诗美显然操心太多:“我给他转一点。”
“放心吧,孩子自己有办法的。”喻青劝道。
李诗美一听不愿意了,孩子才多大,有什么办法,还是不是自己的娃。她没理会,手机给小樾转了两百块,那边很快就收了,但没其他回应。李诗美打电话小樾接起说正跟同学聊天就挂了,之后她的信息也一概不回。直到晚上10点到了家,李诗美问起考的怎么样,也不多说,回屋休息了。
李诗美见他这样子,心中更加没底,忍不住又去敲门。
屋里传来小樾不耐烦的声音:“怎么了?”
李诗美担心他是没考好,温柔滴问了今天感觉怎么样?唤来的还是小樾不耐烦的回答:“就那样。”
“什么叫就那样?”李诗美在门边继续问着,说了一大堆话。屋里小樾一声不吭。
喻青看不下去了,直接打开小樾的房门,严厉地批评了他对母女亲的态度,又说到李诗美为了等他晕倒的事。
“妈妈为了你付出了多少,多担心你,你跟她好好说一说不行吗?”
“我也没让她等我啊,我也没让她那么多事啊!”小樾明显还是为之前的事生气。
他语气十分不好,喻青一听便火了,拿出成年人的威严,要求小樾跟李诗美道歉。
然而小樾也是个倔孩子,哼了一声扭过头去。
李诗美心里难过极了,自己的付出不被孩子理解和接纳,原本听话懂事的孩子如今彻底不在她的掌控之中,这比什么都令她失望和自我怀疑。
“我要睡觉了。”小樾扭身就要进屋。喻青还想拦他,李诗美摇摇头:“让他睡吧。”
她说完,摸着肚子站起身朝自己的卧室走去,眼圈红红的。
喻青察觉到母子之间的隔阂,他不知道李诗美去学校的事,只认为是小樾的叛逆期,便打算次日找个机会跟小樾聊一聊。
这一聊,他才知道李诗美管的过于多,伤了小樾的自尊心和面子,更令他失去了一个好朋友。他素来跟这位继子有很多话题,两人很多相同的爱好,更像朋友而非父子。于是,借着打篮球的机会,喻青还是为李诗美说项起来。
小樾懂事,当然知道母亲是为了自己好,只是那方式他难以接受。跟继父聊开了,也解开了心中的郁结。喻青趁机问了李诗美最关心的孩子考试的情况,小樾自我感觉颇好,相信自己一定能考上。
沈蔓菁想起小樾的考试,已是三天后,她忙打电话问李诗美情况,听得她电话那边如释重负地叹气,又紧张地担心放榜。
“小樾报的哪所啊?”沈蔓菁问道,其实她对深圳的中学并不太了解。
纵是不了解,当李诗美说出“深中”二字时,她还是吃了一惊,那可是最优秀的学子汇聚的地方,每年的选拔几乎十万里挑一,尤其严苛,要求孩子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还得有特长。当然,能进去自然是最优秀的,学风不用担心,也为未来打下各方面的基础。
“我就是怕他考不上啊。”李诗美一想到之前小樾沉迷游戏的事就心有余悸。
“如果考不上,会去哪里呢?”毕竟高中还在义务教育范围,可以按居住区域分配。
沈蔓菁记得陈启东说李诗美那套房子是学位房。那边李诗美“唉”了声:“如果上不了深中,看他自己愿意去哪里吧。反正实验和高级的学位房我们都有。”
“我们也有”四个字令沈蔓菁惊呆了,她不由脱口问道:“李姐,你是有多少套房子啊?”
电话那边李诗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多,”她的声音云淡风轻:“算公寓也就七套吧。”
后来沈蔓菁才知道,这七套里四套带学位,三套是大平层的豪宅,全都位于深圳中心几个区最好的地段。而这样令人震撼的数字,和喻青家的房子数量比起来,不过是小巫见大巫。真正的土豪,是喻青家。
眼下她被“七套”震慑了,想一想自己家的甜甜,因为没有学位房,为了个小学求爷爷告奶奶,也还得考虑是否要咬牙去上高新中英文小学的国际部。而其他孩子,放着别人挤破头的名校不读,有着自己更高的追求。纵使失败,退路也是别人求之不得的好学校。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
她的心里突然有点酸,原本的一些优越感荡然无存,原来三人行里,自己才是各方面条件最差的那个。
她祝贺小樾好运后有些悻悻地挂了电话,次日约苏晓月去买些东西,对方在电话那头气喘吁吁道自己正在看房。
苏晓月是独生女,这次怀孕可把公婆乐坏了,又确定是儿子,婆婆表示希望亲家来深圳常住。
“婆婆说,我爸妈就我一个女儿,迟早也是要来深圳的,不如就买一套房子吧。”苏晓月笑呵呵回道:“我正跟中介看房子呢你要不要也来看看啊?”
沈蔓菁听了心里五味陈杂,颇具羡慕,她以医生建议她卧床为由婉拒了后,在家里也更觉无聊起来。
苏晓月的微信片刻后跟来了,她纠结是离得近还是带学位,房子是买三房还是两房,是买新楼盘还是二手房,是要高层还是中层,无不纠结。
沈蔓菁理解她,这是给父母买,当然一切以老人家方便舒服为重,同时也是一种投资,自然要看地段和升值潜力。而苏晓月的婆婆的目的是亲家帮忙带孩子,自然也不能离得太远。可他们附近完全符合所有条件的房子少之又少,苏晓月从来大事都是老公家做主,她此刻只能找沈蔓菁商量。
沈蔓菁尽量放平心态给她参谋,最后苏晓月看中了三套,一套在小区的二期,是个在三层的两房一厅,好处是离得很近,缺点是没有学位。一套在临近街区,好处是楼前是超市楼后是公园,闹中取静最适合老人生活,缺点是房子有二十多年楼龄颇为老旧。第三套是再远些的一手学位房,带小学初中的好学位,缺点是位置较偏单价较贵,交通不太方便,走路过来要四十分钟。苏晓月只能等出钱的婆婆来拍板。
她发了照片给沈蔓菁,沈蔓菁觉得那套都不错,看了价格又觉得哪套都离自己好遥远。以深圳日渐增长的房价,她感觉自己给父母买套房是这辈子都不可能的了。
她晚上跟陈启东提起,虽说了自己并不在意,但语气里全是羡慕。令陈启东更增添了心头的压力,暗暗发誓努力赚钱再买一套小户型,给老人家居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