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诗美进入李佩妮的办公室后,不久就从那里传出了李佩妮高声指责的声音,还有李诗美低低的道歉之声。同事们相互递着眼色,低声议论着李佩妮的脾气,她刚刚开会的时候就在各种骂人,李姐也真是可怜撞在了枪口上。
沈蔓菁心里清楚是那个PPT惹的祸,但是她也很无辜,要是昨天那个想必李诗美现在接受的应该是领导的表扬,而今天早上她用了一个多小时赶出来的这份,那粗糙的排版连自己都看不下去,更何况是以完美著称的李佩妮呢?
但有总比没有强吧,她这么安慰自己,也希望李诗美能够理解。同样她心里还很委屈,这一个多小时自己连口水都没喝,连厕所都没上,大脑也是累得虚脱,还有李佩妮给她做报表还没来得及看呢,等一下万一她跟自己要,自己也无法交差,同样会挨骂。
她打开邮件看了李佩妮交来交给的工作,还好这个报表并不难,是她擅长的数据类的分析,大概一个小时她就把报表做好了,在中午下班前发回给了李佩妮。
下午一上班,李佩妮又把大家聚集起来开了一个小会,在会议上她强调了时装周的时间进度表,看得出她很紧张目前的工作进度。之后,挨个批评了几样工作的进度,尤其点名批评了李诗美对工作的怠慢,还把那个PPT发出来给大家看。
在众人的哄笑声中,李诗美委屈得眼睛都红了,而真正尴尬得如坐针毡的却是这个PPT的实际制作者沈蔓菁。
李佩妮批评完李诗美之后,她着重表扬了沈蔓菁的工作效率,在如今大着肚子的情况下还能又快又好地完成手上的工作。她叹了口气,环顾众人,语气严厉道:“你们要能像沈经理那样对待工作,我也不会这么担心。时装周就在眼前了,多抓点儿紧,给我把心思都放在工作上,别去议论一些有的没的,别当我不知道!就这样,散会吧。”
做人都挨了骂,相互用目光安慰着彼此,可看到沈蔓菁的时候,那安慰变成了嫉妒。几个小年轻低声道:“就那点工作,换我效率也高啊。”
“可不是,咱们都忙成狗了,人家就做个数据。”
声音虽小,可一字不落的传进了沈蔓菁的耳朵里,这在以前可是根本不可能有的,大家对她更多的是尊敬,绝不会当面议论。
付敏仪收起了唇角一抹得逞的笑容,招呼众人赶紧回去工作,也就忙这一段,之后就好了。她的语气和表情全是一个温和可亲的领导的模样,大家朝她点着头,纷纷出去了。
付敏仪从会议室走出去时,看了一眼沈蔓菁,眼神别有深意。
“我劝你,别没事给自己揽事,都快生了,还是消停点吧。”
沈蔓菁一愣,她怎么知道自己帮李诗美的事?再抬头,会议室里已空无一人。
回到座位上,沈蔓菁发现李诗美不在座位上,她本想去找,但还是美发了致歉的信息,之后敲开了李佩妮办公室的门。
她跟李佩妮说明了PPT事件的情况,也讲了些李诗美家里的困难。李佩妮一边看手上的文件,一边示意她说下去。听完后她表示自己会调整李诗美手头的工作。这令沈蔓菁欢喜又诧异。欢喜的是李姐可以减少工作压力,诧异的是李佩妮竟然这么快就同意,完全不像她给人的不近人情的印象。
李佩妮搁下手中的笔看向沈蔓菁:“你不觉得这个事情很蹊跷吗?”
沈蔓菁点点头,PPT无缘无故的丢失一定是人为,可丢了就是丢了,与其找出谁干的,不如先做一份,等空闲了再查。她把自己这样的想法跟李佩妮讲了,李佩妮赞许地点点头,将PPT的工作交给了她,次日下班前交即可。
沈蔓菁道了谢要出去,身后传来李佩妮的声音:“既然发生了,以后你就要多注意。”她叮嘱沈蔓菁给电脑设置密码,注意工作资料的及时备份。
其实沈蔓菁知道这些职场上的基本防范措施,可她一直都相信周围的人,相信不会有人使用这样下三滥的手段对付自己。但如今吃一堑长一智,她回到座位立刻给电脑改了设置,专心做起那份PPT来。而李诗美从李佩妮的办公室出来后,发来了对沈蔓菁感谢的信息。
春节过后的半个月,又到了小学开学的时候。一开学他们就面临着13万5的学费,沈蔓菁和陈启东几乎拿出了银行卡上所有的钱,交了这13万5,两个人可就真的捉襟见肘了。
原本他们在甜甜第一学期开学时的所有理想而美好的设想,都称了泡影。
此刻回头去看都没有执行下去。首先沈蔓菁每个月的个人开支就超过了预定的限额,她自己也不知道花去了哪里,那五千多块就没了。因此根本没攒下钱。而陈启东这边,这一年由于整个经济大环境不景气,奖金有些缩水,而部门拆分后,他的团队成绩不如梁安晔的,加上对方上下活动,以及他那个投诉事件的影响,这一年他拿到手的奖金,竟还没去年的一半多,将将够付甜甜的学费。
3月1号不仅是甜甜开学的日子,也是每个月例行给婆婆生活费的日子,由于付了那13万5,沈蔓菁左思右想,以自己没来得及取现金为由,先给了婆婆2000块,打算拖到10号发工资再给剩下的一半。但心细如曾雅芬,当然从沈蔓菁每天不同的借口中看出了一些问题,于是趁着某天早上问起儿子来。陈启东不想让母亲担心,没说实话,却在晚上质问起沈蔓菁怎么只给了母亲2000块。
他的语气有些咄咄逼人,甚至不尽情理,指责了沈蔓菁不该少给日常生活生活所需,言下之意是沈蔓菁怠慢了母亲。
沈蔓菁正在凃防妊娠纹的油,闻言心里也是窝火,白了他一眼道:“我也想一次给妈四千呀,但是我没有啊。”
“怎么会呢?”陈启东不想不敢相信老婆身上连两千块都没有
沈蔓菁点头:“确实没有,我买了点我和小BB要用的东西。”
她理直气壮的语气令陈启东不太舒服,都什么时候了还花些没用的。再说就这半个月,晚几天买不行吗?就算孩子生下来再买都来得及啊。
“什么重要?”他摆出一副居上而下的口吻:“你那些东西又不着急。”
沈蔓菁冷哼一声:“怎么不着急?不是给你孩子买的?”两人发生了一些争执。
陈启东素来嘴笨,论争吵讲道理完全说不过沈蔓菁,但他此时夜犯了个错误,不该继续吵下去。
“这个东西有什么用?”他用手机搜了老婆正在用的防妊娠油,不查不要紧,一查发现就那么一小瓶要近千元,没来由地心疼。
“这东西有什么用?还这么贵!”他的目光颇具不满,
沈蔓菁闻言愣住了,在那一刹那,她觉得陈启东变了。以前自己买什么东西他根本不会过问,只会问钱够不够。而此刻他连一瓶小小的防妊娠纹油都嫌贵,显出吝啬的一面来。这是从小养尊处优要什么有什么的沈蔓菁最不能接受的。当然,也成功点起了她心底里“怼”回去的冲动。
作为一个会说话的人,他可以让话语令对方感到开心舒坦,也可以让对方感到难受,甚至每一个字都能戳中痛点和最不愿面对的东西。
此刻沈蔓菁被陈启东的话搞得心里恶心,就一定要恶心回他来。于是她冷笑一声说:“要不是你今年的奖金那么少,我们怎么可能付完甜甜的学费,连一点钱都不剩了?还有你买一条大几千的皮带我说什么了?我这一瓶已经是最便宜的了。”
她说着想到苏晓月用的顶级贵妇品牌,再看看自己手里特价买来的普通产品,自己自女儿上小学一来,已经很节省了。以往每个月都要买新衣服新鞋子,如今大半年了才添了几件?还是必须要买的打了折的孕妇装,心中更加憋闷起来。
“我那也是送给佟总的呀,又不是自己用的。”陈启东辩解道。
沈蔓菁冷冷地呵呵一笑:“是啊,你是送给佟总,可是结果呢?你升级了吗?不还是白打水漂了。你早干嘛去了?临阵抱佛脚能有什么用?”
这些话真的每一个字都戳到了陈启东心中最郁结的地方,他这几天上班也得到各方来的消息,包括佟总表达惋惜的短信,意味着这一年的升级基本无望了,同事们纷纷表达了惋惜之意,安慰着他。可当他看到梁安晔那小人得志的嘴脸时,心中的不平与不满,到底还是难隐忍住。
此刻听了老婆的风凉话,他彻底爆发了。
“我是没本事,赚不了什么钱,也生不了级,你找了个没用的老公,对不住你了。”他几乎是吼出来,沈蔓菁的手里还拿着那瓶油,呆呆地看着他,一时反应不上来。
陈启东吼完,一摔门出去了。沈蔓菁被那“砰”的一声吓了一跳,旋即委屈地呜呜哭起来。
曾雅芬被小两口的争执声吵醒,看着儿子怒气冲冲地出去没拦住,思前想后,还是敲了沈蔓菁的门。
沈蔓菁犹豫了一下,跟婆婆讲了如今家里的情况,曾雅芬“唉”了一声,埋怨自己早上不该跟儿子提这件事儿。沈蔓菁摇了摇头:“妈,这跟您没关系。”
她此刻已经冷静下来,意识到自己的话多么伤人,语气也柔缓下来:“是我们之前没有考虑周全,以为自己的收入可以支持孩子那么贵的学费。启东的压力很大,工作也辛苦。我琢磨着,老二出生了开支也不少,甜甜这一年快四十万的学费对我们来说压力太大了。不行就给她转学吧,普通学校也不见得就教不出好学生。”她说这段话时颇有些有气无力与无可奈何。
曾雅芬看了看儿媳妇,想了想小孙女,安慰道:“其实家里开支不多,我也有退休工资,生活费你们不用给了。孩子教育最重要,咱们再省,也不能省教育。”
沈蔓菁摇摇头,一个月四千对于甜甜的学费来说根本是杯水车薪。她此刻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与对老公的愧疚中。
曾雅芬回了卧室,沈蔓菁纠结了一下,给陈启东打了电话,可对方没接,她连打了几次,又发了信息,好不容易对方回了句:“你也辛苦了,早点休息吧,我晚一点回来。”
沈蔓菁有些惊慌起来,是为老公这语气看着不像是原谅自己了,她又连着发了几条消息,但陈启东不再回复。沈蔓菁带着忐忑的心情睡着了,做了好几个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