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电梯门一开,这家人也朝着电子指示牌的方向,走进了被单独隔出来的区域。沈蔓菁拉着甜甜的手,心里有点打退堂鼓,但孩子兴奋地往里面走,她安慰自己又不是主角,来见识见识。
由KT板拼接搭建的立体高大的冰雪奇缘城堡旁,是真人扮的爱莎公主,金发碧眼,手里拎着一个白色小筐,正给身前围绕的小女孩们发糖果。甜甜一见,眼睛一亮就要冲上去,被沈蔓菁抓住,毕竟她还不知道谁是主角,总要打个招呼。
“那个是茱莉娅啊?”她问甜甜。就在此时,从环形通道走来一个穿着鹅黄色公主裙的小女孩,沈蔓菁立刻就确定,那一定是茱莉娅。
果然是,她来招呼小朋友们到里面的会场。茱莉娅说话声音朗朗,举止落落,孩子们一见她,竟都忘了最爱的爱莎公主。
沈蔓菁跟着大家往里走,眼前突然开阔起来,整个场地用白、蓝两色的花朵、气球、装饰物点缀,配合餐厅的水晶灯,简直到了一个童话世界。
长长的条桌两侧坐了不少孩子,桌上有各式点心、水果、糖果、玩具,旁边还放着一些手游的器具,男孩子多围在桌上足球那里,女孩子则在芭比娃娃前聚集,看来是个游戏区。
宴会场摆了八张圆桌,也有饮料水果等物,家长们三两聚在一起聊天,有坐在桌边的,有站在场中的,更多的则是在窗边欣赏壮丽的城市夜景。他们手中都端着香槟,男士皆是西装,女士都是正式的裙衫,举手投足间,各色宝石珠玉也发出璀璨的光。
于是沈蔓菁与这样的场合格格不入,她甚至想,要不是自己来参加派对,恐怕连这间餐厅都进不来吧。
等看到茱莉娅的父母,沈蔓菁脑海中第一感慨便是:“这才是上流社会吧!”
茱莉娅的妈妈看去非常年轻,长得颇像国内某位以“仙女”著称的明星,美的令人移不开眼去。她的父亲高大,一头乌发衬着碧蓝色的眼睛,别有一种忧郁而高贵的气质。而站在父母中间的茱莉娅,更是如天使一般可爱。
“听说她爸爸是英国贵族呢。”有来客低声议论。
“她叫Julia Campbell,有可能啊!”另一人应道。
“看人家这女儿,多漂亮啊!”
“听说从小培养了很多才艺呢,钢琴、芭蕾、高尔夫、马术什么的,而且已经会三国语言了。”
“真是厉害啊。”
……
生日派对开始前,那位爱莎公主带着孩子们集体玩游戏,家长们借机相互结识,沈蔓菁这一身格格不入的装束,几乎没人主动跟她搭话,她也乐得清闲,坐在角落位置喝茶。
“这位是甜甜的妈妈吧。”一个悦耳的声音传来,沈蔓菁抬头,茱莉娅的妈妈笑容可掬地看着她,又顺便坐在她身边:“我常听茱莉娅说起你家女儿,只可惜转学了,茱莉娅哭了好久呢。”
她长着一张让人一见就想亲近的脸,沈蔓菁立刻与她从孩子攀谈起来,不一会儿身边就坐了好几位妈妈加入话题。
茱莉娅的妈妈结束了一个小话题,说自己去看看宴会的准备,大家自然继续交流“育儿经”,很快熟稔起来。
甜甜开心地跑过来递给沈蔓菁一个大大的棒棒糖,说是自己玩游戏赢的,送给妈妈,引来周围妈妈羡慕的称赞,令沈蔓菁颇为开心。
可等宴会正式开始,沈蔓菁却乐不起来了。
先是每个孩子对茱莉娅的祝福环节,那些孩子都带了包装得漂亮的礼物,到甜甜上台,从口袋里拿出有点揉皱的贺卡,面对这么多人也有些扭捏,半天只说了句生日快乐。好在茱莉娅打开贺卡就“哇”一声,感动地抱住甜甜:“谢谢你送我的这份贺卡,是你自己画的吧!真好看!我会珍藏的。”
大家为孩子纯真的友情感动,可台下的沈蔓菁却有些尴尬,自己就真的没额外准备礼物,显得太小家子气了。
之后是文艺演出环节,先由茱莉娅钢琴弹唱,琴声悠扬歌声悦耳,之后她的表兄妹、同学纷纷上台献艺,有钢琴独奏、萨克斯管、架子鼓,也有街舞、中国舞、芭蕾舞、武术,令人目不暇接。更有一个表姐作诗并朗诵,声情并茂。一个同学唱粤剧,独树一帜。
最后,茱莉娅换了一件汉服,为大家弹了一曲古筝,那画面简直唯美。
几乎所有的孩子都上台表演了,只有甜甜坐在台下开心地鼓掌,更显其平庸来。
沈蔓菁也深深感到自己确实没有好好培养女儿,如今她已经落后一大步了。
上菜后,孩子们在前两桌吃,也不用家长招呼,大人们坐在后面,边吃边聊。台上是专门请来的节目,尤其是魔术表演,令孩子们兴奋地尖叫。
沈蔓菁左右都不认识,左边两个妈妈在聊手上的翡翠戒指,右边是对夫妻,她专注于茱莉娅的父母制作的成长日记,父母寄语视频,感动的想要落泪,还有桌上的美食与旁边窗外的风景,只盼着生日会快点结束。
到了八点,三层高的翻糖冰雪奇缘蛋糕上,如小型烟花般的蜡烛被点燃,孩子们发出兴奋的欢叫声。蛋糕分食完,生日派对也到了尾声。孩子们各领了一份“回礼”,在意犹未尽中向茱莉娅道别。甜甜一直很兴奋,她玩游戏得了不少糖果和小礼物,全部塞在沈蔓菁包里,那回礼很大,用粉色的纸包好,但不重,一到家甜甜就迫不及待地拆开,是巧克力、纸杯蛋糕和乐高199元兑换券。
“真是大手笔。”沈蔓菁感慨道:“有钱人的世界我不懂。”
她打消了以茱莉娅生日会做参考给甜甜办一场的念头,却升起了要给孩子们赶紧补上才艺,不落人后的决定。
上一次因为交通不便、自己怀孕、甜甜还小等原因,兴趣班搁浅了。现在不一样了,再麻烦不能嫌培养孩子麻烦,她得尽快研究研究。尤其是承承,这么小,一切都来得及。
其实不仅沈蔓菁被刺激产生了这样的想法,甜甜一直对自己没有特别的才艺而自卑。从三年级开始学校有各种社团,可她都没被选上,班级演出她也只能站在后面做个背景,她曾经跟沈蔓菁提过,也被模特队的奶奶们说有跳舞天赋,可沈蔓菁觉得功课最重要,每次她一说学跳舞,沈蔓菁就问她成绩,然后一顿教育,次数多了,甜甜就不再提了。
可这天看到其他小朋友在台上展示,赢得掌声,甜甜心里也渴望台上的那个闪亮的人是自己。
回家路上,沈蔓菁问她想不想学个什么,她立刻道:“我想学跳舞!”
可沈蔓菁没有立刻回应,只“哦”了声,她有些紧张,也有些期待,晚上跟奶奶说起,奶奶却说,舞蹈要从小学起,大了筋拉不开了。她颇为难过,感觉自己错过了整个世界。
沈蔓菁如今性格越发风风火火,她既然打定主意,便开始向周围家长请教,又亲自带承承去试了几门课,综合品牌口碑、孩子兴趣、教学环境、距离远近、交通情况等多方因素,她为承承选择了画画和少儿武术,一动一静最相宜。
这两门课都在幼儿园旁边一座商场里,这样一来,周一到周四承承都有了安排,曾雅芬也可以借他上课之际在商场的平价超市买菜,反而便利不少。
而甜甜再度想学舞蹈的请求被沈蔓菁驳回了,有点名气的舞蹈培训班交通都不方便,价格高昂,甜甜的年龄也确实偏大,过了黄金时期。
“妈妈,我们班刘依琳也才开始学跳舞,就在他们小区里。”甜甜仍不放弃,央求沈蔓菁。
“小区里的培训班能好啊?要学就要去名校学啊!”沈蔓菁在家改集团会议的发言稿,李佩妮到巴黎跟时装周活动了,安排她代为汇报。这是沈蔓菁第一次上台颇为兴奋,也有些紧张,自然十分重视。
“我想去试试,她家就在学校旁边,放学我可以跟她一起去上。”甜甜扒着沈蔓菁的胳膊。
“你放学要去晚托班,现在咱们的任务是把成绩搞上去,暂时其他都不能占用学习的时间。”沈蔓菁一甩胳膊,甩开了甜甜的手,然后眯着眼,默读着刚改好的一段,总觉得哪里不通顺。
甜甜被妈妈的动作惹得委屈,也颇为气馁,又跟从前一样了,一提学舞蹈跟着就说学习。
“那怎么算成绩好呢?”她站在原地,强忍着不哭。
“什么时候你考到全班前三,咱们再说跳舞的事。”沈蔓菁抬眼看了看女儿:“你哭什么?这有什么好苦的?该哭的时候不哭,你考试考70多分怎么不哭?你要是成绩好,想学什么我也不阻止。”她挥挥手:“你出去吧,什么时候哭完了能正常跟我说话了什么时候进来。还有,我给你买的那个口算练习册你做了吗?还有你们英语老师让背的那篇课文,你用奶妈手机录视频了吗?”
甜甜脸上委屈的表情变得倔强,没回答,一甩头就出去了。
恰在此时,承承拿着一张纸进来,嗲嗲道:“妈妈,看我今天画的画。”
沈蔓菁一听他的声音什么情绪都没了,笑眯眯道:“快给妈妈看看。”
承承刚开始学,画的很简单,但也显示出一些天赋,可沈蔓菁打定要给孩子“鼓励教育”,便想着法儿地夸他,比如画的有趣,用色特别等等,还从包里摸出一颗巧克力作奖励,令承承满心欢喜,充满自信。
她和儿子这边欢声笑语,门外甜甜噘着嘴听了一会儿,转身回到自己房间,一边在习题册上狠狠地写,一边流下了眼泪。
“我讨厌妈妈,讨厌承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