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不思量自难忘
芸西2021-02-03 11:512,431

  《胭脂扣》里,如花凄凄而唱,“亏我怀人愁对……”,十二少听了意犹未尽,接了下句“愁对月华圆”,却招来她一声哂笑:“哪来那么多的愁”。

  所以,每当陶特顾影自怜忍不住又要矫情一番的时候,脑子里总会有个声音嘲讽在说,哪来那么多的愁啊。

  ——不是还有许惜川么。

  就算他已经跟了一个她绝对不能伤害的人在一起,可是如果他知道,如果他知道她过得这样萎靡,他也一定不会像其他人那样鄙视她,他肯定会和从前一样,温柔的看着她说,呐,你还有我呢。

  只要想到这样的场景,陶特就会重新微笑起来。是啊,我还有许惜川呢。

  ……如果他知道的话。

  师大附中高中部。

  清晨。

  高二(五)班。

  “咻——咻——”当梁佳佳发出她特有的召唤声时,陶特正悠闲的打着瞌睡。

  “陶小特,别睡了,你的二十五孝男友给你送早饭来了,醒醒!”睡得正香的陶特被梁佳佳毫不怜香惜玉的掐醒。

  “哎呀!”陶特被疼醒过来,她倒吸一口气,抬起沾着可疑水迹的肿脸,一抬眼就看见了窗外拿着饭盒笑得春意盎然的方仲。

  “走,请你一起吃。”陶特瞟了瞟教室内还在认真复习的同学,抓住时机乾坤挪移了出去。

  “可还没下早自习呢——”梁佳佳还没说完就被陶特同样毫不怜香惜玉的拽了出去。

  虽然眼下正是跟学习过不去的时候,但对于优等生陶特和梁佳佳来说,早退一两次早自习也不算什么影响败坏的事。

  “干吗呀,你们小两口的硬拉我去当什么灯泡啊。”梁佳佳不情不愿的小声道,不过在美食的诱惑下她的声音显得相当底气不足。

  “粽子说他要亲自做了蛋糕给我吃,今天算你有口福了。”陶特直接忽略她的不满,拉着她走在粽子——也就是方仲的后面。

  陶特是故意的。

  因为她不喜欢跟方仲单独相处,所以她故意拉梁佳佳去凑热闹。

  这并不是因为方仲对她不好,而是方仲对她太好了,好到让她不敢靠近他。

  陶特觉得这跟前男友许惜川没有任何关系。

  “唉,你说粽子老对我这么好,我该怎么办啊?”陶特对梁佳佳小声的说。她并不是第一次向梁佳佳这样抱怨。

  “你这种身在福中不知福的态度真该让雷劈劈。”梁佳佳说道,她也不是第一次这样回答陶特。

  陶特不再说话。她想了想,觉得雷劈对她来说不失为一件好事。若能大难不死,就会必有后福,所以被雷劈后,她自认永无止境日复一日的黑暗日子说不定会变得美好一点。

  十五六岁豆蔻年华的陶特,跟所有的少女一样,总以为自己正在经历的事情异常惨烈黑暗,忧伤、矫情、厌世、自我、眼泪都是她们的特有标签。

  陶特是在很久以后,才恍然明了,其实她所执迷的悲伤都不是什么很大不了的事。不都已经走过来了么。走的时候觉得坑坑洼洼上下颠簸,可走远了回头去看时,却发现自己走过的其实是一片平川。

  如此而已。

  三人终于走到食堂。陶特接过方仲递过来的碗,碗内盛着一块淡黄色、微微散发着奶香的类似蒸蛋的东西,陶特狐疑道:“你确定你做的这个是蛋糕?”

  “这是我重做两次之后的战果,幸好我六点就起来了,不然真来不及。来,梁小佳先给你尝尝。”方仲将勺子递给梁佳佳。

  “切,就知道拿我当小白鼠。”梁佳佳咕哝着,但还是挖了一口“蒸蛋”吃下去。

  “怎么样?”陶特故作很感兴趣的样子。

  “唔,粽子你要听实话么?”梁佳佳边咀嚼边说道。

  方仲谦和微笑着点了点头。

  “这不就是加了糖的蒸蛋嘛。”梁佳佳终于放心说道。

  这种毫不客气的话让陶特猛然间对方仲起了愧疚之心,她急忙挖了一大口,还没咽下去就含糊说道:“我觉得挺好吃啊。”

  陶特为什么要愧疚?因为古人老早就曰过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之类,在这样的熏陶下,对方仲态度十分粗糙而敷衍的陶特,就产生了经常性持续性的强烈愧疚感,只要是方仲的好意没有被开心的接受,她就会觉得愧疚。

  方仲对她实在太好了,可她对方仲却一直热情不起来,为了抚平自己的愧疚感,她只好接二连三做出很多类似的违心举动,比如现在说这碗蒸蛋好吃。

  而这些违心举动又让方仲很是感动,所以他更加倍的对陶特好,于是陶特只能更加倍的违心下去。

  看着这个自己一手造成的恶果,陶特除了郁闷无语无计可施。

  在陶特的努力下,一碗“蒸蛋”终于见了底。方仲露出一个死而无憾的笑容。方仲笑起来很好看,在陶特看来,他的某一个角度甚至有些像许惜川。方仲的身材跟许惜川也有些相似,但他略比许惜川强壮,不过也万不至于是“粽子”的程度,他这外号是大家根据名字谐音出来的。借用陶特对方仲说过的一句话,你这外号教人真联想不到是一个帅哥加才子。

  方仲从来都是笑着不以为意道:“这样最好,不然招来一群小萝莉你肯定不理我了。”

  “你就臭美吧。”陶特毫无底气的回嘴。

  他总是这样替她着想,愈发显出她的恶劣。

  他们吃过早餐后,早自习已经下了。三人不紧不慢往二楼教室走去。

  古人曰过:饱暖思淫欲。所以当陶特惬意的闭上眼,想好好感受朝阳的微暖温度时,下意识的,她又想起了许惜川。

  许惜川是一切与温暖有关的词汇代名词。

  每当想起许惜川的时候,就是陶特面部表情最丰富,内心最纠结的时候。她时而微笑时而蹙眉,而她那逆着霞光闪着金边的小睫毛就会跟着微微颤抖。

  “妞,又开始装深沉了?”坐在前排的梁佳佳反过头来,口中叼着方仲之前买给她的棒棒糖。方仲不仅对陶特好,对她的好朋友梁佳佳也是爱屋及乌。

  “唉,不瞒您说,我想起我家那初恋了。”陶特依旧是一副感春悲秋的脸色。她说这话的时候,方仲还在厕所里,估计是因为早上下厨时试吃太多“加糖蒸蛋”而英勇献了身。

  梁佳佳一脸受不了的神情,伸出手往她头上一拍,“得了吧,少跟我装,你的初恋许哥哥就在你脚底下的教室里,你要真喜欢他就甩了粽子找他去。”

  陶特立刻噤了声。

  她要是真敢甩了方仲,她也就出息了。

  会有人相信口口声声说着喜欢初恋却又和现任男友如胶似漆的她么?

  不是我不想和方仲分手,而是分不了啊,不是我不想和惜川在一起,而是我和他,再也,回不去了。

  陶特不再理会梁佳佳,她选择趴在桌子上装睡。她闭上眼睛,想像着自己脚底的一楼教室里,正有个温暖柔和的名叫许惜川的男生,于是胸口突然蔓延扩散的温暖霎时胀得厉害。但同时也心酸得厉害。

  惜川,我希望你可以好好对待安然。就像我希望,可以好好对待你一样。

  你不会知道,安然于我是多么特别的存在。而你于我,又是多么无与伦比的存在。

继续阅读:第一章 犹如故人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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