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008章 深夜急救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按下了凝固键。
电话那头,母亲惊惶的哭喊声,像一柄无形的、烧得通红的铁锥,狠狠刺入苏晚晴的耳膜,瞬间贯穿了她的大脑。
“轰——”
她整个世界,天旋地转。
前一秒,她还沉浸在发现新大陆般的震撼与使命感之中,为那个名为“林轩”的男人所展现出的、超越时代认知的智慧而心神激荡。
后一秒,她就被这通电话,粗暴地拽回了冰冷而残酷的现实。
爸爸……晕倒了?
那个在她心中,永远像山一样伟岸、像松一样挺拔的男人,那个即便是退休了,每天依然坚持打军体拳,声如洪钟的父亲,怎么会晕倒?
“妈!你别慌!慢慢说!在哪个医院?!”
苏晚晴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惊骇而变得尖利、嘶哑,连她自己都觉得陌生。她用尽全身的力气,才勉强从喉咙里挤出这句还算完整的话。
“在……在中心医院!救护车……救护车已经叫了!可他们说……说路上堵得厉害,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到啊!你爸他……他脸都白了,嘴唇发紫,喘不上气……晚晴啊,我好怕啊……”母亲在电话里泣不成声,六神无主。
中心医院!
救护车被堵!
这几个字眼,像一把把淬毒的匕首,扎在苏晚晴的心尖上。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京城的夜晚,对于一条生命来说,意味着什么。那一条条亮着红灯的长龙,那拥堵得水泄不通的环路,在平时,是繁华的象征;但在此时,就是扼杀生机的绞索!
对于心肌梗死这样的急症来说,时间,就是生命!每一分,每一秒,都可能决定生与死的距离!
“我马上到!妈,你听我说,保持镇定!让爸爸平躺,解开他的衣领,保持空气流通!千万不要动他!我马上就到!”
苏晚晴用一种近乎于命令的、不容置疑的语气吼道。这是她多年调查记者生涯中,在无数突发事件现场磨练出的本能——越是危急,越要强迫自己冷静。
她不知道母亲是否听清了,电话那头只剩下压抑的、令人心碎的哭声。
她挂断电话,抓起车钥匙,像一阵风一样冲出了办公室。
高跟鞋踩在光洁的地板上,发出“哒哒哒”的急促声响,犹如催命的鼓点。同事们投来惊愕的目光,但没人敢上前询问。他们从未见过,那个永远从容、冷静、优雅的苏记者,会如此的失态。
冲进电梯,看着镜子里那张血色尽褪、写满惊惶的脸,苏晚-晴才意识到,自己的身体,正在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
冷静!苏晚晴!你必须冷静!爸爸还等着你!
她狠狠地咬着自己的嘴唇,用疼痛来对抗内心那几乎要将她吞噬的恐惧。
汽车的引擎,发出一声不甘的咆哮,轮胎摩擦着地面,留下一道刺耳的尖叫,猛地窜入了京城那片深沉的夜色之中。
苏晚晴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前方,双手紧紧地攥着方向盘,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白。
城市的霓虹,在车窗外飞速地倒退、拉长、模糊,最终汇成一片片光怪陆离的色块。她的脑子里一片空白,所有的思想,所有的念头,都汇聚成一个最原始、最本能的祈祷:
快一点!再快一点!
然而,现实是残酷的。
仅仅驶出不到两公里,车流的速度,便肉眼可见地慢了下来。前方,一片望不到尽头的红色尾灯,像一条凝固的血河,将整条主干道堵得严严实实。
“嘀——嘀嘀——”
焦躁的鸣笛声此起彼伏,像一首令人心烦意乱的交响乐。
苏晚晴的心,一点点地往下沉。
她猛地一打方向盘,拐入了一条辅路,试图抄小道绕过去。然而,她很快便绝望地发现,所有的道路,都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给攥住了,动弹不得。
她被困在了这座钢铁森林的牢笼里。
她再次拨通了母亲的电话。
“妈!救护车呢?到了吗?”
“没……还没有……晚晴啊,你爸他……他开始冒冷汗了,手脚冰凉……我叫他,他都没什么反应了……”母亲的声音里,充满了绝望。
轰!
苏晚晴的脑子,像是被一颗炸弹引爆了。
手脚冰凉,意识模糊……这是休克的征兆!
等不了了!再等下去,就真的来不及了!
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
她像一头被困在笼中的野兽,疯狂地捶打着方向盘。泪水,终于无法抑制地夺眶而出,模糊了她的视线。
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绝望和无助。
她引以为傲的职业,她积累的人脉,她所拥有的一切,在“死亡”这个冰冷的字眼面前,都显得那么的苍白无力。
就在这片混沌与绝望之中,一个念头,如同一道撕裂夜空的闪电,毫无征兆地,狠狠劈进了她的脑海!
林轩!
济世堂!
那个小院!那个眼神平静、仿佛能洞穿一切的年轻人!
那个用三根银针就能让老人安睡,用一碗汤药就能让咳喘痊愈的“神医”!
那个刚刚才用一种她无法理解的方式,将她所有隐疾都一语道破的男人!
对!找他!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如同疯长的野草,瞬间占据了她的全部心神。
她不知道他能不能治好父亲的病。
她甚至不知道,这算不算是病急乱投医。
但她脑海中,却有一个无比清晰的声音在呐喊:他一定可以!
这是一种毫无逻辑、毫无道理的直觉。但这份直觉,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来得强烈!
仿佛在无尽的黑暗中,看到了一丝微弱的、但却真实存在的火光。
苏晚晴猛地擦干眼泪,眼神中爆发出一股惊人的决绝。
她看了一眼导航。
从这里到中心医院,还有十二公里,按照现在的路况,一个小时也未必能到。
而到百草巷……只有不到三公里!
没有丝毫犹豫!
她挂上倒挡,在一片刺耳的鸣笛和咒骂声中,强行从车流中退了出来,然后猛打方向盘,调转车头,朝着与医院完全相反的方向,风驰电掣而去!
这一刻,她将所有的理智、所有的科学、所有的常识,都抛在了脑后。
她选择相信自己的直觉。
她选择,将父亲的生命,赌在那个只见过一面的、神秘的年轻人身上!
……
三分钟后,苏晚晴冲进了父母居住的老式居民楼。
楼道里的声控灯,因为她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一层层地亮起,又在她身后一层层地熄灭。
她用颤抖的手,打开家门。
客厅里,一片狼藉。
母亲瘫坐在地上,面如死灰,眼神空洞。
而她的父亲,苏建国,那个曾经在战场上流血都不皱一下眉头的铁血军人,此刻正悄无声息地躺在地板上。他的脸色灰败,嘴唇呈现出一种可怕的青紫色,胸口几乎看不到起伏,只有额头上不断渗出的冷汗,证明他还活着。
“爸!”
苏晚晴发出一声凄厉的悲鸣,扑了过去。
她颤抖着伸出手,探向父亲的颈动脉。
脉搏,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不能再等了!一秒钟都不能再等了!
“妈!别哭了!帮我!把爸弄到我背上来!”
苏晚晴跪在地上,转过身,将自己的后背,对准了不省人事的父亲。
她的母亲愣住了,似乎不明白女儿要做什么。
“快啊!”苏晚晴回头,通红的眼睛里,迸射出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母亲被她吼得一个激灵,仿佛找到了主心骨,连滚带爬地过来,和她一起,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身材高大的父亲,一点点地挪到了苏晚晴那看似纤弱的后背上。
当父亲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压上来的那一刻,苏晚晴只觉得眼前一黑,双腿一软,差点直接跪倒在地。
太重了!
这副身躯,曾经是为她遮风挡雨的港湾,是她可以肆意撒娇的靠山。但此刻,却成了压在她身上的一座,沉重得让她无法呼吸的山。
“我……我可以的……”
苏晚晴咬碎了银牙,将嘴唇咬出了一片血痕。她将父亲的双臂搭在自己的肩膀上,双手从身后死死地反扣住他的膝弯,然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发出了一声低沉的嘶吼。
“起!”
她,竟然就这么背着一个比她重几十斤的成年男人,一步一步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她的身体,因为巨大的负荷而剧烈地颤抖着。她的额头上,青筋暴起。汗水,瞬间浸透了她的衣衫。
“晚晴……你……”母亲被眼前这一幕,惊得目瞪口呆。
“妈!你在家等救护车!如果救护车来了,就让他们去百草巷,济世堂!”
苏晚晴丢下这句话,再也顾不上其他,背着自己的父亲,迈着沉重而踉跄的步伐,一步一步地,冲出了家门,冲向了那片沉沉的夜色。
从她家到百草巷,直线距离不过八百米。
但这八百米,对于此刻的苏晚晴来说,却仿佛是一条没有尽头的、通往地狱的奈何桥。
父亲的身体,越来越沉。他的呼吸,越来越微弱。
苏晚晴能感觉到,背上那个男人的生命,正在飞速地流逝。
她的双腿,像是灌了铅一样,每抬起一步,都要耗尽全身的力气。她的肺,像是要炸开一样,火辣辣地疼。
但她不敢停。
她不能停!
她的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
去济世堂!找林轩!
他一定有办法!
他一定有!
周围的路人,纷纷投来惊异的目光。他们看到一个穿着职业套装的、漂亮的女人,背着一个不省人事的男人,在深夜的街头,像一头受伤的母豹一样,疯狂地奔跑。
她的长发,被汗水粘在脸上。她的眼神,充满了血丝,却又燃烧着一股令人心悸的、疯狂的火焰。
终于,那个熟悉的、挂着“百草巷”牌子的胡同口,出现在了她的视线里。
苏晚晴的精神,猛地一振。
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冲进了胡同。
那扇熟悉的、古朴的木门,就在前方。门上的“济世堂”牌匾,在昏暗的路灯下,静静地矗立着。
门,是关着的。里面,一片漆黑。
“到了……爸……我们到了……”
苏晚晴的双腿一软,再也支撑不住,背着父亲,重重地跪倒在了济世堂的门前。
坚硬的青石板,撞得她的膝盖一阵钻心的剧痛。
但她顾不上了。
她伸出那只因为过度用力而痉挛的手,用尽全身的力气,狠狠地拍打着那扇冰冷的木门。
“砰!砰!砰!”
“林医生!开门!救命啊!”
“林医生!求求你!开门!”
她嘶哑的、带着哭腔的呼喊声,在寂静的深夜里,显得格外的凄厉,惊得胡同深处的几声犬吠,也跟着响了起来。
“求求你……救救我爸爸……”
她的力气,一点点地被抽空。她的意识,也开始变得模糊。
就在她即将陷入黑暗的前一秒。
那扇紧闭的木门,伴随着“吱呀”一声轻响,缓缓地,从里面被拉开了。
一束温暖的、昏黄的灯光,从门缝里倾泻而出,照亮了她那张写满绝望和泪痕的脸。
一个穿着白色衬衫的、身影清瘦的年轻人,出现在了门口。
他的神情,依旧是那么的平静,古井无波。
仿佛对于她的深夜到访,没有丝毫的意外。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跪在地上的、狼狈不堪的苏晚晴,和她背上那个奄奄一息的男人,然后,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让人心安的语气,缓缓地开口说道:
“把他,背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