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你到底还有多少事情瞒着我们。”
族长愤怒的看向老夫人，“现在如果你自己说，大家都还有一份体面，如果你非要让这位嬷嬷说，你可就连最后的体面都没了。”
族长什么都没问王嬷嬷，便定了老夫人的罪，可见这些年族长也不是什么都没察觉，就像他说的，他总以为无伤大雅，总以为时间久了，他们的感情就淡了……
但是他低估了人性，低估了老夫人对仇恨的欲望。
他已经错了这么多年了，现在，他不能再错了。
所以眼下哪怕祁文恨他，他也要为让他们做的事情公之于众了。
“大哥，你非要这样吗？”祁文不满的看向族长，“你问我们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不是祁家一步步把我们逼到这个地步的吗？”
“你说的没错，祁楚怀就是我和她的孙子，可是你难道忘了我们的儿子是怎么死的了吗？”
提起此事，祁文就满脸的恨意，随后恶狠狠的看向了祁君珩，“就是因为他，所以我的儿子才不能和自己的母亲相认，那一天，他只是想要去看看自己的母亲罢了，却被人当作贼，活活打死了。”
那都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族长只知道祁文的儿子死了，但并不知道祁文的儿子是被人活活打死的，更不知道他是被侯府的下人给活活打死的。
眼下听到祁文的怒吼声，族长突然不知道说些什么了。
一步错，步步错，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一步，他突然不知道该去怨恨谁了。
他怨恨祁文是因为他觉得他不顾大局，更不顾祁家人的生死，可是站在祁文的角度，他又是那个受害者，他所做的一切也不过是想要给自己讨一个公道罢了。
“你说侯府没有对不起我，那这算什么？”
“如果没有当年的因，怎么会有现在的果，要怪就怪你们，既想要祁家的富贵，又想让所有人都顺着你们。”
“我们除了是祁家的子孙，我们也是我们自己，我们有自己的喜好，有自己想要娶的人，喜欢的人，也有自己的人生。”
“就因为他是侯爷，所以我们就要让着她吗？”
“你闭嘴。”
族长虽然心疼祁文，但是他绝对不允许任何人诋毁老侯爷，他还是那句话，没有老侯爷，就没有现在的他们，更没有现在的祁家。
说不定他们当年就死在先皇铲除世家的那次计划里了，那个时候，他们在说爱恨情仇还有什么意义。
“在我看来，与其这么窝囊着的活着，不如痛痛快快的活一次，就算那个时候我们死了，最起码也是在最开心，最像样的时候死的。”
“不像现在，我都快不认识自己是谁了。”
“大哥，你还记得我从前的模样吗？难道我从一开始生下来就这么坏吗？”
“我走到这一步，都是你们逼的，所以现在你们反过来怪我，你们不觉得过分吗？”
祁文说完，看向老夫人，老夫人一下子仿佛苍老了十几岁，这个秘密，她藏了一辈子，原以为永远都不会被人拆穿。
谁知道……
“她说的没错，我和老侯爷确实从来没有过夫妻之实。”
“当年，我不愿意嫁给他，可是我的家族需要与祁家联姻，我不是我们家族里最聪明，最漂亮的，可因为老侯爷喜欢，我就被嫁了过来。”
“我知道我懦弱，明明不喜欢老侯爷，可是为了家人，我还是放弃了我喜欢的人。”
“但是我又不甘心就这么过一辈子，这个时候祁文找到了我，告诉我他找了一个与我有八成像的女子，只要每次老侯爷与我同房的时候，我给她下点药，老侯爷一定不会发现的。”
“事实也的确如此，而且老侯爷常年不在家。”
“所以这些小把戏也就骗过了她。”
“我第一次后悔这么做，是在我的孩子出生的时候，我的孩子是一个很好看的孩子，我很喜欢他，但是他长得不像侯爷。”
“我担心侯爷甚至是祁家的人看出什么破绽，只能把那个女人的孩子抱过来养。”
说到这里的时候，老夫人苦笑着看向祁君珩，“你有件事情猜错了，那个时候我刚生下孩子，哪里能想得到多年之后的事情。”
“你认祁楚怀做儿子，是我们计划外的事情。”
“本来我们想让你在十岁左右的时候夭折的……”
祁君珩记得十岁左右的时候，他时常生病，父亲因为担心他，就自己带在身边，后来更是带着他去了边关，到了那边之后，他就慢慢好了起来。
从前他一直以为这些都是巧合，如今才知道，这些都是老夫人算计好的。
“你命大，活了下来，我们就想改变计划，谁知道此后几年一直没有机会，我儿子十五岁那年，被丫鬟算计，那丫鬟居然有了孩子。”
“我和祁文大怒，本想打死那个丫鬟的，谁知道，我的儿子出了事。”
“丫鬟肚子里的孩子成了我们唯一的念想，所以就留下了她，这才有了楚怀。”
“因为儿子的死，我们越发的怨恨祁家，怨恨这一切，我们想不明白，为什么要死的不死，不该死的却死了。”
“最让我们生气的是，你和老侯爷越来越像，也越来越聪明，有手段，很多时候，我们还没有出手你就已经察觉，这让我们极其的被动。”
“好在这个时候，先皇开始大力铲除世家。”
“我们知道，先皇虽然不喜欢世家，但是先皇信任侯爷，所以这把火无论怎么烧，都烧不到祁家的，可是我们又想利用这件事情来达到我们的目的，于是就有了你们刚才说的那番话。”
所以，祁君珩当年真的不必要发誓的，是祁文和老夫人算计了他。
好在他后来遇到了沈音音，否则……他这一生就是活在一个巨大的谎言里。
不，上一世，祁君珩就是活在一个巨大的谎言里，他或许一辈子都不知道自己的身份，更不知道身边人是如何处心积虑的害了自己。
“祁秋怡呢，她是不是你的孩子？”
族长强忍着怒意，问起了祁秋怡。
其实族长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但是他还是想知道真相，一个从老夫人口中说出来的真相。
老夫人没有立刻回答族长的话，而是看向了祁文。
祁文见状，苦笑着开了口，“事到如今，我们也没什么可隐瞒的了，你们猜的没错，祁秋怡不是我们的孩子。”
“她也不是那个女人生的孩子，她就是我们从附近村子捡来的弃婴。”
“可你当年不是怀了身子吗？”
族长明明记得老夫人是怀孕的了。
说起此事，老夫人眼底闪过一抹痛苦，“这大概就是报应吧，我们做了错事，老天爷便拿我们的孩子来报复我们。”
“族长说的没错，当年我确实怀孕了，眼看着临盆的时候，那个孩子却死在了腹中。”
“可是我又十分的不喜欢祁君珩，所以就让祁文再帮我找个孩子抱回来养，如此以来，我也可以用这样的方式来报复祁君珩。”
“还可以给自己找些事情干。”
“毕竟，侯府的日子实在是太无聊了。”
老夫人回忆她的前半生，怎么看都充满了荒唐。
本以为机关算计，到最后却什么都没有得到。
儿子女儿都没了，就连唯一的孙子也没办法留在身边。
一开始她只是想要报复祁家，只是想让他们也不痛快罢了，怎么事情走着走着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说实话，她后悔过，可是事到如今，在说后悔还有什么用？
“你们是不是觉得我们很矫情，仅仅是因为当年的一段情就闹出这么多的事情？”
老夫人现在自己提起此事都觉得矫情，可是如果在重来一次的话，她还是会这么做的。
无她，因为再来一遍，当初的那个她依旧想要一段热烈的爱情。
世家大族里不相信爱情，可是她除了是大户人家的小姐，也是一个普通的女子，她在最好的年纪，遇到了一个喜欢的人。
她没有太大的野心，只是想要与她长相守而已，怎么就像是做了一件十恶不赦的事情一般艰难？
世人不理解她，她也同样不理解世人。
左右人生短短几十载，开心最重要。
至于后果，她现在已经尝过了。
“就算秋怡不是你亲生的，你也养了这么多年，怎么就能没有一点感情呢。”
族长不理解，“她最在乎你的感受，哪怕知道你在利用他，她也始终站在你这边，这样好的一个孩子，你居然亲手把他杀了。”
“你怎么这般心狠手辣。”
族长怎么想怎么生气。
老夫人却说，“我的孩子都死了，她凭什么活，她已经代替我的孩子享受了这么多年的荣华富贵了，难道还不够吗？”
“再说了，我也想让她活的，可是她太蠢了，那么一点小事都办不好。”
“她明明和我们一样就是一个冷血自私的人，可是每次关键时刻都要蹦出一些良知来，害得我们进退两难。”
“你说这样的人要来做什么？”
所以，老夫人是因为祁秋怡突然开始不配合她的计划了，觉得她失控了，所以才动手杀了她的？
沈音音想到这些，看向老夫人的眼神多了几分气愤，“她最在乎你，就算你和她说了实话，她也还是会站在你这边的，你实在是没有必要杀了他。”
“那又如何？”
老夫人不以为然道，“一个棋子罢了，死了就死了。”
“怎么，你们还对她生出了怜悯之心不成，别忘了，她对你们可没有什么好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