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竹湾
王锐2023-06-28 10:504,575

  自流井街市西边ꎬ从新街子下坡ꎬ即是河街(现今称作滨江路)ꎮ再沿数十级石梯一路而下ꎬ就是釜溪河岸ꎮ大概在明朝嘉靖年间ꎬ釜溪河两岸ꎬ都先后发现新的卤源ꎬ并开凿了以自流井为代表的一批新盐井ꎮ自流井盐场开始进入兴旺期ꎬ井盐外运ꎬ商旅往来ꎬ每天过河的行人轿马很多ꎬ单靠渡口船渡ꎬ已应付不了ꎮ不知是官府当局ꎬ还是民间盐商富室出头ꎬ筹资在此渡口建起一座石板平桥ꎮ此桥取名“积功桥”(又称“济功桥”)ꎬ民间俗称“下桥”ꎮ相关史籍记载ꎬ这座下桥ꎬ“明时建ꎬ清康熙三十五年ꎬ疏凿桥石复修ꎬ始通舟楫”ꎮ当年这里ꎬ是自流井盐场通富顺县城官道(俗称井富老大路)的起始之地ꎮ自流井往隆昌县、泸州府、叙府ꎬ甚至远至云贵一带的陆路通道ꎬ也是这里为起点ꎮ“下桥”ꎬ是相对“上桥”而言ꎮ在离下桥两里地的上游ꎬ也有一座模样差不多的石板平桥ꎬ市民俗称“上桥”ꎮ上桥大概也建于明朝嘉靖年间ꎬ是连接自流井与贡井ꎬ所谓“东西盐场”的通道ꎮ也是自流井通往荣县、井研、犍为等县ꎬ远至嘉定府、雷马屏峨的重要通道ꎮ上桥与下桥ꎬ其特色处在于ꎬ无论桥墩ꎬ还是桥面ꎬ都是一色巨石筑建铺就ꎬ属于纯粹石桥ꎮ其外观ꎬ有点类似贡井至今仍保留的平桥ꎬ但是桥面更宽ꎬ长度更长ꎮ这天上午ꎬ两个青年男子结伴而行ꎬ经下桥ꎬ快步过了釜溪河ꎬ再沿着一条用宽大石板铺就的古盐道ꎬ一路往坡顶上走ꎮ走在前面那男子年纪很轻ꎬ不过十七八岁样子ꎬ穿一色黄斜纹学生制服ꎬ黑呢帽ꎬ洋皮鞋ꎬ一看就知道那人是新式学堂的洋学生ꎮ自流井保路风云旁边行人不免对洋学生打扮的青年男子ꎬ多看几眼ꎮ有眼尖的当即认出ꎬ那洋学生ꎬ正是几天前十字口保路同志会募捐时ꎬ在台上高唱岳飞«满江红»的男子ꎮ在他身后两步远的另一男子ꎬ三十多岁ꎬ身板结实ꎬ脸上黑里透红ꎬ气色很好ꎮ更有人惊喜地认出ꎬ这男子ꎬ正是十字口募捐时ꎬ站立台前发表激昂演讲那主持人ꎮ“哎呀ꎬ那是吴会长啊!”“哪个吴会长?”“自流井保路同志会的吴会长ꎬ那天十字口台子上演讲的就是他ꎮ”几个路人立时驻足ꎬ朝两人打量观望ꎬ小声议论不已ꎮ有胆大者ꎬ还出言轻呼:“吴会长ꎬ吴会长!”脸色黑红男子闻言ꎬ朝那几个路人和善地笑笑ꎬ算是回应ꎬ脚下却没停步ꎮ这男子ꎬ正是刚由官府获准成立的“自流井保路同志会”之会长吴坚仲ꎮ走在他前面那洋学生ꎬ叫林世琪ꎬ刚满十七岁ꎬ在树人学堂上中学音乐班ꎮ这条古盐道ꎬ过了釜溪河不远ꎬ即须沿陡峭石梯一路爬坡ꎬ翻过富台山一处山坳ꎮ此山坳小地名叫垒柴口ꎮ石梯半坡及坳口两侧ꎬ有好大一片住户人家及店铺ꎬ错落有致地分布于古盐道两侧ꎬ形成一条街市ꎬ当地人俗称“垒柴口街”ꎮ离垒柴口街不远ꎬ靠近一对山的地方ꎬ当年有一处小地名ꎬ叫竹林湾ꎮ自流井保路同志会成立以来ꎬ里外各种杂事ꎬ让会长吴坚仲扎扎实实忙了好多天ꎮ有两回ꎬ甚至忙了个通宵ꎬ快天亮时ꎬ才草草上床和衣而卧ꎬ睡上那么三两个钟点ꎮ这两天ꎬ保路同志会各项事情渐有头绪ꎬ他才抽空过河翻山ꎬ来竹林湾一走ꎬ是专心访友ꎮ这个“友”ꎬ就是世楷先生ꎮ两人曾是富顺官立高一堂同事ꎬ又都是地道自流井人ꎬ同乡里的同乡ꎬ两人一度相交甚好ꎮ先后去了省城后ꎬ也多有交往ꎮ因这些地方已是市郊ꎬ吴坚仲少来ꎬ地方不太熟悉ꎬ就让林世琪带路ꎮ有人相陪ꎬ一路也可以说几句闲话ꎮ爬坡上了坳口ꎬ两人略为停步歇口气ꎮ再前行数十步ꎬ是一个丁字形路口ꎮ林世琪怕有误ꎬ找路边一位老者ꎬ问竹林湾该如何走ꎬ老者热心指路ꎬ两人道谢后一路而去ꎮ照老人指点ꎬ沿一条老街下坡ꎬ把这老街走完ꎬ前行一里多地ꎬ即是竹林湾ꎮ所谓竹林湾ꎬ是一对山山脚下一小山湾ꎮ山湾处ꎬ竹林掩映ꎬ绿荫一片ꎮ清风徐来ꎬ令人顿生凉意ꎮ山湾散落十来户人家ꎬ或青瓦ꎬ或茅顶ꎬ屋前皆有一道篱笆墙ꎬ开有一道柴门ꎮ一般来说ꎬ篱笆墙里面是一个小园子ꎮ或种绿树ꎬ或植蔬果ꎬ山村人家模样ꎮ每户人家自成一统ꎮ远处有一条小溪ꎬ绕山湾而过ꎮ此溪ꎬ当地人称汇溪ꎮ包括世楷先生住家竹林湾那一片田野山地ꎬ在汇溪之西ꎬ人称汇西ꎮ小溪对岸田地ꎬ人称汇东ꎮ自贡眼下鼎鼎有名的汇东、汇西ꎬ正由此而来ꎮ小溪之水ꎬ来自一对山周边山泉之汇聚ꎬ溪水格外清莹洁净ꎮ夏日阳光下ꎬ那一溪碧水淙淙作响ꎬ闪亮东去ꎬ如琴瑟之声ꎬ听来很是悦耳ꎮ眼前这一派田园风光ꎬ让吴坚仲看得呆了ꎬ心里叹道:“此处好一派青山绿水ꎬ真乃世外桃源ꎮ正是静心品茶读书之地ꎮ怪不得李世楷这书呆子ꎬ这里一住就是几个月ꎬ不想走了ꎮ”心里转着这些念头ꎬ吴坚仲不觉对身边的林世琪说道:“干脆ꎬ待来日革命成功ꎬ共和实现ꎬ我也来此置几间农舍闲居ꎬ与李世楷这书呆子做近邻ꎮ每日清早起来ꎬ各自读书做自家的学问ꎮ闲暇之时ꎬ两人相约品茶喝酒ꎬ或是下棋垂钓ꎬ采菊东篱ꎬ岂不快活如神仙?”林世琪笑了笑ꎬ也很有兴致地说:“那当然好ꎮ到时ꎬ我也搬这里来ꎬ做你和李老师两人的邻居ꎬ方便随时请教ꎮ另外这山清水秀ꎬ也容易激发创作灵感ꎬ说不定弄出好作品ꎮ”林世琪喜欢音乐ꎬ除了歌唱得好会几种乐器ꎬ还能作词谱曲ꎮ他的梦想是今后当音乐家ꎮ看这里田园风光山清水秀ꎬ又听吴坚仲感叹赞美ꎬ心想ꎬ日后来这里ꎬ唱曲抚琴弄音乐也是不错ꎬ所以有此回应ꎮ两人正谈着ꎬ只听前面竹林掩映的一处篱笆墙园子里ꎬ传来一阵高朗又略带抑扬顿挫的诵读吟哦之声:“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ꎮ”吴坚仲仔细一听ꎬ正是李世楷那熟悉的嗓音ꎮ他听了顿时觉得有趣ꎬ不由加快了脚步ꎬ往篱笆柴门那边走ꎮ这时ꎬ篱笆墙园子里那吟诵之声ꎬ再次传出:“吾观天下之大势ꎬ乃分久必合ꎬ合久必分􀆺􀆺”吴坚仲心中更乐ꎬ想到ꎬ这书呆子平时总说两耳不闻天下事ꎬ看来ꎬ此自流井保路风云话也不确ꎮ从他这些吟诵内容来看ꎬ闲居在这荒村野屋的李世楷ꎬ其实对各方时局ꎬ对天下大势ꎬ心中也是很为关注的ꎮ吴坚仲望已落在自己身后的林世琪会心一笑ꎬ兴致一来ꎬ就不免高声大喊:“世楷兄ꎬ世楷兄!今有贵客来访ꎬ快快开门迎候!”篱笆园子里诵吟之声戛然而止ꎮ片刻ꎬ只听篱笆园子柴门响处ꎬ一清瘦男子探出半个身子ꎬ往小道这边张望ꎮ李世楷眼睛有点近视ꎬ张望一阵ꎬ一时还没看清小路上走来那两人ꎬ到底是谁ꎮ直到两来客走近ꎬ他才认出走在前面那人ꎬ是多时不见的老友吴坚仲ꎬ不免又惊又喜ꎬ也就立时叫出声来:“哎呀ꎬ是坚仲吴兄啊!你都到自流井来了?”待林世琪走近ꎬ恭恭敬敬望他行了一个鞠躬礼ꎬ热情地朝他招呼说:“李老师好!学生有礼了!”李世楷也认出年轻人是他曾经的学生ꎬ却一时叫不出名ꎮ正想问ꎬ没等他问出声ꎬ林世琪很有礼貌地对他说道:“李老师ꎬ我是林世琪ꎮ在富顺一高时ꎬ你教过我们的国文课ꎮ”“啊ꎬ记起了ꎬ记起了ꎬ你是林世琪!”李世楷这才记起来了ꎬ当年在富顺官立一高ꎬ他真的教过林世琪的国文课ꎮ世楷先生赶紧将两位来客让进自家篱笆园子里来ꎮ“吴兄ꎬ你几时到的自流井?”“听曹笃兄说你还待在自流井ꎬ住在小竹湾这里ꎬ”吴坚仲兴致勃勃地拿眼睛往园子里四处打量ꎬ“就一路打听ꎬ找过来了ꎮ”李世楷离省城好多天了ꎬ每日待在竹林湾乡下ꎬ连报纸都看不到一份ꎬ基本上也无人登门ꎬ难免有消息闭塞之感ꎮ况且ꎬ自流井虽说市面繁华ꎬ有钱人很多ꎬ但文化气息文化底蕴这些方面ꎬ到底比省城还是差得太远ꎮ别的不说ꎬ偌大一个自流井ꎬ可以相交一谈的读书人ꎬ竟是屈指可数ꎮ如今见到远道而来的吴坚仲登门而访ꎬ而且还有年轻人相随ꎬ自然有点喜出望外ꎮ三个人坐在篱笆园子里那株黄桷兰树绿荫下ꎬ围着一个简易楠竹茶几ꎬ品茶叙谈ꎮ“世楷兄ꎬ你这人也真是有趣ꎬ”吴坚仲坐在那把竹椅上ꎬ一面喝茶扇风ꎬ一面朝李世楷笑道ꎬ“一个人待在乡间园子里ꎬ还谈什么天下大势不大势的?两耳不闻天下事的人ꎬ也来谈‘分久必合ꎬ合久必分’ꎬ那些事关天下大局的话?”李世楷笑了笑ꎬ看看吴坚仲ꎬ又看看小青年林世琪ꎬ也不作答ꎮ良久ꎬ才回应一句:“我读的是«三国演义»ꎮ”吴坚仲哈哈大笑ꎬ说:“眼下天下大乱ꎬ世楷兄深居乡下ꎬ闭门读«三国演义»ꎬ是不是想做卧龙岗的诸葛孔明ꎬ一心等待刘皇叔上门ꎬ来个三顾茅庐?”这一说ꎬ把李世楷也弄笑了ꎮ笑过ꎬ他指了指专门拿出来待客的蒙顶毛峰ꎬ转了话题ꎬ对吴坚仲和林世琪两人说:“吴兄ꎬ古人有话ꎬ万丈红尘三杯酒ꎬ千秋大业一壶茶ꎮ你两个来了我这里ꎬ管它万丈红尘也好ꎬ千秋大业也好ꎬ总之ꎬ这顿茶酒招待ꎬ是免不了的ꎮ今天你我先茶后酒ꎮ你老兄尝尝ꎬ这是正品蒙顶毛峰ꎬ我一个亲戚从雅州送过来的ꎬ口味确实不错ꎮ”吴坚仲拿起桌上那茶碗ꎬ喝下两口ꎬ也觉得那茶味好ꎬ就称赞了两句ꎮ茶喝过ꎬ他接着刚才那话题又说:“不过ꎬ话又说回来ꎬ若你世楷兄真想做卧龙岗的诸葛亮ꎬ我倒是可以成全你ꎬ信不信?”李世楷一时不明白吴坚仲意思ꎬ有些狐疑地看看他ꎮ吴坚仲望李世楷神秘一笑ꎬ说:“我是说ꎬ李兄想做诸葛亮ꎬ我吴坚仲就索性做一回刘皇叔ꎬ上门对李兄来个三顾茅庐ꎮ”喝口茶ꎬ吴坚仲笑笑ꎬ回望身边的林世琪一眼ꎬ似乎彼此心照不宣ꎬ又说:“李兄ꎬ你我两个先说好ꎬ今日登门ꎬ算我吴坚仲一顾茅庐吧ꎮ那就还有两次了ꎮ等我再上门两次ꎬ完成了三顾ꎬ你老兄可一定要出山啊!”李世楷还是搞不懂吴坚仲意思ꎬ却只望着他笑笑ꎬ并不作声ꎮ吴坚仲笑过过一阵ꎬ才对李世楷亮明了来意ꎬ明明白白告诉他说:“世楷兄ꎬ告诉你吧ꎬ今天不嫌路远ꎬ不怕天热ꎬ翻陡坡到竹林湾来找你ꎬ确实是想请你出山ꎮ我们办起了保路同志会ꎬ想请李兄出来ꎬ为同志会干点事ꎮ要不要得?”关于自流井办起保路同志会的事ꎬ李世楷返乡的当天就听人说起过了ꎮ这两天在街上ꎬ不论茶铺喝茶ꎬ还是酒馆吃酒ꎬ都会有人在说议这事ꎬ简直成坊间热门话题了ꎮ可是眼下ꎬ吴坚仲一提起让他出来为保路同志会干点事ꎬ李世楷就默不作声了ꎮ吴坚仲显然看出来了ꎬ世楷老兄对眼下闹得正凶的“保路运动”ꎬ似乎没多大兴趣ꎮ不过ꎬ他对请李世楷出山ꎬ一同来搞自流井保路同志会这事ꎬ自流井保路风云也不想急于求成ꎬ此刻也就没再深说下去ꎮ看吴坚仲对他的默然有些不解ꎬ喝过两口茶ꎬ世楷先生带点解释性地说:“这次从闹哄哄的省城ꎬ回到这自流井乡下ꎬ正是想过一阵古人意境中ꎬ那种春阑夜雨ꎬ野渡孤舟的闲适日子ꎮ若是兴趣来了ꎬ或是空山听雨ꎬ或是泛舟观云ꎮ空闲时ꎬ读点想读之书ꎬ再有兴致ꎬ信笔写点想写的东西ꎮ如此而已ꎬ别无他求ꎮ”吴坚仲却不赞成ꎬ对他说:“世楷兄ꎬ明朝东林党人ꎬ也曾经留下过那副著名对联ꎬ‘风声雨声读书声ꎬ声声入耳ꎻ家事国事天下事ꎬ事事关心’ꎮ莫非世楷兄ꎬ连当年的东林党人也不如?”世楷先生依旧不急不恼ꎬ笑而不语ꎮ几个人喝了一阵茶ꎬ又闲摆几句ꎬ李世楷突然起身ꎬ朝吴坚仲和林世琪说:“走ꎬ我们出去ꎮ”吴坚仲站起身来ꎬ有点不解ꎬ问:“走哪里去?”李世楷笑笑ꎬ望两位客人说:“耶ꎬ你我吃酒去呀ꎬ我先就说了的ꎬ先茶后酒嘛ꎮ”然后ꎬ半带歉意半带调侃地解释说:“我这屋里头ꎬ平时简省得很ꎬ一日三餐都农家饭菜ꎬ清汤寡水的ꎬ不好拿来待客ꎮ我们这就到垒柴口街上去ꎮ我请你两个吃肥肠蒸笼、卤牛肉下烧酒ꎬ巴适得很ꎮ”又转身朝里屋喊了声:“我带朋友到垒柴口喝酒去了ꎬ中午饭不回来吃!”说完ꎬ拿起那把大蒲扇ꎬ和吴坚仲、林世琪两位来客ꎬ出门而去ꎮ一路上ꎬ再也没提时局ꎬ以及眼下闹保路风潮的事ꎮ其实吴坚仲不知ꎬ李世楷对眼下这场保路运动兴趣不大ꎬ且不看好ꎬ是有其原因的ꎮ一是ꎬ这年初夏ꎬ四川提学使司官衙ꎬ正式委任李世楷为四川小学教员检定委员ꎮ这是他在省城带职良久后的新委任ꎬ正如他对好友们调侃所言ꎬ“终于又有了饭碗”ꎮ其后ꎬ他兴致勃勃地与同时被委的李古香、田伯芬二人一道ꎬ赴成都、华阳履新ꎬ对各家小学堂教员ꎬ逐一检定ꎮ三人认真检定了成都、华阳两县小学教员ꎬ又转赴双流县ꎮ岂知ꎬ三人刚到双流ꎬ就遇着保路风潮起势ꎬ全县罢市罢学ꎬ各学堂与官府衙门一起关了门ꎮ四处兵荒马乱ꎬ三人住不到店ꎬ连饭也吃不上ꎮ还有消息称ꎬ同志会要围城ꎬ他们只得返回成都ꎮ此时ꎬ省城也乱了ꎬ李世楷再次失业ꎬ只好暂返自流井老家闲居ꎬ等待局势明朗ꎮ二是ꎬ据他对这场保路风潮的最直接观察ꎬ除省城保路同志会高层ꎬ如张澜先生和蒲、罗等先生算有识之士外ꎬ其他各州县ꎬ多是当地袍哥人等充当主力ꎮ对袍哥ꎬ世楷先生有自家看法ꎬ认为他们基本上就是三教九流、鱼龙混杂之众ꎮ这些人能成啥子大事?能把“中华之革命”搞得成功?他内心深表怀疑ꎮ因之ꎬ从风潮之初他就确定了自己态度:不反对ꎬ也不参与ꎮ其三ꎬ从省城返自流井老家ꎬ还在归途中ꎬ他就为自己拟了个计划:趁这次闲居自流井之机ꎬ他一心闭门写作ꎬ要将那部已在脑子里思索筹划多时的“著一部世上未有之书”的宏大构想ꎬ开始付诸实施ꎮ此番闲居竹林湾的日子ꎬ不仅完成了全书要目ꎬ且已正式开篇动笔ꎮ每日静心写读ꎬ进展尚可ꎮ他不想这个写书计划被中断ꎮ当然这些意思ꎬ他不便对吴坚仲深说ꎮ云烟岁月ꎬ心事流年ꎬ一时也难说得清楚ꎬ只好日后有机会再说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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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流井保路风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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