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者出生于四川自贡市自流井三台寺王家大院ꎬ算是地道自流井人ꎮ三台寺至今仍是自流井的一个小地名ꎮ在自流井一众小地名里面ꎬ三台寺地名所蕴含的历史文化内容ꎬ可称得上厚重ꎮ原因在于ꎬ清同治年间ꎬ自流井盐商王朗云ꎬ将古庙三台寺旧址ꎬ扩建为王三畏堂宗祠ꎮ后又改建成书院ꎬ这就是在当地大名鼎鼎的三台书院ꎬ也是富顺县“五大书院”之一ꎮ三台书院在整个川南都有名气ꎬ外县甚至外省ꎬ亦有学子专门慕名而来ꎮ三台书院历年中举人数ꎬ在川南几大书院中一向名列前茅ꎮ晩清蜀中名士ꎬ大书家包弼臣ꎬ曾为三台书院山长ꎮ自流井人王公辅ꎬ中举入仕ꎬ后来进京做翰林院庶吉士ꎬ也是三台书院学子ꎮ宋育仁先生后来撰«富顺县志»ꎬ赞誉三台书院:“延聘名宿ꎬ一时人文称盛ꎮ”笔者出生的那个王家大院ꎬ当年在三台寺坡顶上ꎬ与三台书院旧址相隔还远ꎬ但在当地亦有名ꎮ记得小学或初中ꎬ我家已搬离那个王家大院多年ꎬ在外面遇见一些大人ꎬ听说我姓王ꎬ往往问:“你王家哪个祠堂的?”我回答不出ꎬ想了想就说:“我原先住在三台寺ꎮ”对方顿时大悟:“哦ꎬ你原来是三台寺王家ꎮ”前几年ꎬ我哥姐弟几家人在青城山小聚ꎬ听现居上海的六姐讲ꎬ我家是湖广填四川后入川的ꎬ祖籍湖北麻城ꎮ考证起来ꎬ三台寺王家大院ꎬ应是我爷爷那辈与族人筹资合建ꎮ因之ꎬ起码我爷爷那辈起就居于自流井ꎮ我说自己是地道自流井人ꎬ应是不假ꎮ二十世纪五十年代初ꎬ到我父亲那代ꎬ将三台寺王家大院整体卖掉ꎬ叔伯分家ꎮ我随父母、祖母还有三祖母及兄弟哥姐十多口一大家人ꎬ迁至六合居巷ꎮ那地儿也属自流井ꎮ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初ꎬ我到省城闯荡ꎬ居成都十多年ꎮ因故于2006年前—409—
自流井保路风云后返自贡ꎮ现居家地方ꎬ属汇东高新开发区ꎮ虽是国家级开发区ꎬ但国务院没正式批准行政区域改变前ꎬ仍只能暂属自流井区管辖ꎮ我绕了一圈ꎬ仍是自流井人ꎮ关于自流井ꎬ现当代作家的一些著作里面ꎬ亦多有著述ꎮ百余自流井乡贤ꎬ除民国作家王余杞著长篇小说«自流井»外ꎬ著名作家李劫人先生的«死水微澜»ꎬ以及当代诗人钟鸣先生在自传体三部曲«旁观者»中ꎬ都有关于自流井的叙写ꎮ噜噜苏苏这么一大圈ꎬ想说的是ꎬ笔者生于自流井ꎬ此生大部分时间亦长于自流井ꎬ自己血脉中肯定含有自流井的因子ꎮ换句话说ꎬ我之所以成为现在的我ꎬ定然与自流井有某种内在的关联ꎮ这些年来ꎬ我着力搜寻、挖掘老自流井的历史文化人和事ꎮ尤其那些存在于坊间ꎬ存在于大众记忆与口头ꎬ非冰冷文字可取代的ꎬ鲜活而生动ꎬ带温度与人文情怀的“自流井老故事”ꎮ笔者有心为世人再现与打造一幅晚清至民国的“自流井版清明上河图”ꎮ因种种原因ꎬ书稿的创作曾一度中断ꎮ2018年着手宗吾先生全传写作ꎮ宗吾先生亦是自流井人ꎮ其居所旧址小竹湾ꎬ与笔者现居所直线距离ꎬ不足两百米ꎬ已湮没于一片高楼中ꎮ笔者以为ꎬ本地历史文化名人之翘楚ꎬ非宗吾先生莫属ꎮ十余年来ꎬ笔者尽一切努力挖掘寻找宗吾先生埋于坊间史料ꎬ拟潜心著三卷本百万字宗吾先生全传ꎮ年中ꎬ第一部«辛亥革命中的宗吾先生»尚在写作中ꎬ身兼市李宗吾研究会名誉会长的某企业家朋友ꎬ即出资为笔者开了一个小说研讨会ꎮ年底书稿初成ꎬ时逢春节ꎬ该朋友即豪爽给一笔不菲的奖励ꎬ让我那个春节过得特别滋润爽心ꎮ当时谁也没料到ꎬ因某些原因ꎬ“宗吾先生全传”的写作与出书ꎬ陷入了死胡同ꎮ不得以ꎬ将那庞大的写作计划放下ꎬ再次将«自流井保路风云»书稿重新修订删改ꎬ并于2019年底第四稿改毕ꎬ拟于翌年成书ꎮ却没料ꎬ2020年一开年ꎬ一场突如其来的疫情改变了世界ꎮ作难中ꎬ宜宾友人郭占军兄获此消息ꎬ站出来慷慨相助ꎮ郭兄在当地文化界也算一方名人ꎮ除身任市、区两级作协负责人外ꎬ其创建并主持的“聊狂斋艺术社”作为一个非经营性的艺术空间ꎬ不仅广聚了八方艺术家ꎬ还扶持了一批文化艺术界人士ꎮ于笔者而言ꎬ郭兄恩德ꎬ没齿不忘ꎮ于读者而言ꎬ郭兄此举ꎬ让那些精彩的“自流井老故事”ꎬ不至于湮没于尘埃ꎬ亦是功德无量ꎮ—410—
此书稿反复修订时ꎬ笔者另一部以当地辛亥革命为题材的长篇«荣县首义»亦基本完稿ꎬ有朋友建议ꎬ两者可作为“姊妹篇”ꎮ笔者还有一部«自流井老码头»长篇小说ꎬ成稿近半ꎬ亦本土题材ꎮ倘篇成ꎬ所谓本土题材小说至此封笔ꎮ笔者浸润文坛多年ꎬ亦有自知之明ꎮ自然知晓ꎬ若此生就弄出盐商、自流井历史文化之类ꎬ我这个作家基本上算白当了ꎮ笔者肯定有更重要更有价值的题材与构想ꎬ那些才是我有生之年值得去尽力的东西ꎮ除三卷本宗吾先生全传外ꎬ今后本土题材不会再写ꎮ有朋友可惜:“老兄挖掘那些精彩的自流井老故事ꎬ莫非就让它烂在你肚子里头?”闻之ꎬ我苦笑道:“那是没办法的事ꎮ天年有限ꎬ人生有限ꎬ该烂在肚子里头还是只能烂在肚子里头了ꎮ”想了想ꎬ又说:“倘若自己能活到100岁ꎬ那么ꎬ从101岁开始ꎬ回头再写肚子里那些自流井老故事罢ꎮ”彼此大笑ꎮ作者2020年6月于自贡观云听雨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