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晚音犹豫了。
倒不是年少的白月光多么难忘，只是尴尬。
她早就认清自己对顾轩宸的喜欢，不过是不堪一击的少女悸动。
她在国外读书的这三年，两人节假日也会互相问好，依然是朋友关系。
只是直面曾经的少年，对秦晚音而言有点窘迫。
可眼下为了秦氏，她咬咬牙，还是拨通了那串熟悉的号码。
……
回到房间后，霍天琛没有开灯。
他整个人都浸在黑夜里，只有眼前的电脑屏幕在散发微弱的光亮。
他脑海里不断盘旋着，他离开房间时，女人脆弱彷徨的模样。
他不过是想让女人提前知道吃人不吐骨头的名利场有多么现实。
他只是想告诉女人，她的企划书专业但过时，无法满足现在顶尖外资投资公司的需求。
可……刚刚自己说的话，是不是太重了？
是不是自己说话太刻薄了？
但听见隔壁房间传来一阵阵细细密密的键盘敲击声，他的嘴角勾起一丝不经意的笑意。
他还以为女人会因为他说的重话一蹶不振，在深夜无助的哭泣。
看来，他没有看错人。
男人悠闲的拿起茶杯抿了一口。
他看过企划书，也知道女人之前从未涉足过商业。
其实她短短几天做出来的企划书已经足够专业，足够应付国内很多中上层的投资公司。
只是女人这次要面对的，是AT。
其实，女人做的企划书，是比那些实习生好很多的。
霍天琛有些微微后悔刚刚说了那么重的话。
他放下茶杯，在手机上找到了AT的联系方式。
正准备拨通AT电话时，他听见隔壁传来了女人悦耳的笑声。
他手上的动作停住了。
好像，女人在他面前，有害怕的恐惧，有最初不愿接受合约时的倔强，有想要请教他时的期待，有在床上的逆来顺受，有疼痛的委屈。
唯独，没有这么开心的笑过。
他知道她在打电话。
是她这几天白天消失时，找的那个人吗？
想到这里，一股烦闷感再度侵袭而来。
他抬手想要松一松领带，扬起手时，带起了空气。
衣服上的淡银苍兰香气瞬间涌入鼻息。
他又很快镇定了下来。
或许只是不希望“药”被人发现的烦闷吧。
“阿嚏。”
霍天琛不受控制的打了个喷嚏，以为是自己感冒了，合上电脑准备休息。
如果不是黑夜，他一定看得到，他的袖口刚刚飘落了几根令他打喷嚏的猫毛。
……
次日，市中心咖啡店。
秦晚音坐在靠街边的落地窗旁，不安的搅动着手里的咖啡。
她三年没见过曾经的少年了。
她昨天给顾轩宸打电话说自己处境的时候，顾轩宸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的就答应了，答应帮她想办法。
可能顾轩宸觉得电话里的她情绪低落，还讲了不少少时发生过的趣事。
的确让她短暂的忘却了眼下的烦恼。
只是马上要见到顾轩宸，秦晚音多少有点无所适从。
突然，她感觉自己的肩膀被人轻轻的拍了一下。
她浑身一怔。
“我吓到你了？”顾轩宸笑着坐到了她的对面。
哪怕是冬天，阳光依然毫不吝啬的打在曾经的阳光少年脸上，笑的很灿然。
秦晚音轻轻摇了摇头。
顾轩宸瘦了些，看起来成熟了些。
既熟悉又陌生。
气氛凝结了几秒，秦晚音率先切入正题。
“轩宸哥，邀请函带来了吗？”
男人表情明显的僵了一下，有些歉意的说：“很抱歉，晚音。”
“我昨晚答应你的，我没做到。”顾轩宸微微垂头，有些沮丧：“我妈一听说是帮你，说什么都不肯松口。”
“晚音，我……我很抱歉。”
秦晚音的脸上划过一抹失望。
这抹失望被顾轩宸收进眼里，他本能的伸出手想要握住秦晚音，给她一点安慰。
不知秦晚音是故意还是恰巧，她正好抬手抿了一口咖啡。
顾轩宸很尴尬的收回了手。
“没事。”放下杯子，秦晚音轻声道：“我再想想办法。”
“轩宸哥，我知道欧町晚宴，允许受邀者携带一个女伴。如果我最后还是弄不到邀请函，能不能……”
秦晚音看着顾轩宸为难的模样，请求帮忙的话还是伴着苦涩的咖啡一起咽了下去。
“晚音，我很对不起。”顾轩宸话锋一转：“不过，我还有一个办法，就是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什么？”秦晚音眼里重新闪起了光。
“以女伴的身份，我妈肯定不会同意。但我妈还给了一个方案。”
“你知道的，这次游轮晚宴是我家在负责，我妈说游轮现在缺厕所清洁工，如果你想要去游轮，可以用清洁工的身份。”
顾轩宸生怕秦晚音生气，赶紧解释：“晚音，我知道这有点羞辱你了，但我想，只要你能进去，解决你们家的问题，达到你的目的就行，对吧？”
秦晚音沉默了。
她看着眼前的男人，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三年里，顾轩宸告诉过她，当初在机场为什么转身离开，没有接受她的表白。
因为他的母亲。
他母亲和邓婧淑是十分要好的朋友，几十年的同学交情。
他母亲一直很喜欢邓婧淑的亲女儿秦青蔓，一直极力撮合二人，希望能有一段佳话。
对于从小和顾轩宸比较亲近的秦晚音，自然是不喜欢。
顾轩宸还告诉过她，他母亲允许二人在一起的条件是，顾轩宸放弃顾氏，和顾氏划清界限，断绝亲子关系。
当时顾轩宸告诉她这些时，她没有问顾轩宸是怎么想的。
因为答案再明显不过。
以前是这样，这一次，依然是这样。
顾轩宸能为她做的，就这么多。
秦晚音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如果没有别的办法，清洁工也可以，谢谢你。”
看见她这么果断的接受，顾轩宸心里掠过一丝不忍：“晚音，你再……”
“别说了。”秦晚音打断了他。
她知道顾轩宸下面想说什么，想说“你再等一等，等我掌权顾氏，和你在一起。”
当初表白被拒绝后，顾轩宸就给她发了这样一段话。
留学这几年，他偶尔也会说，哪怕是玩笑的形式。
但现在她不想听了。
当年，顾轩宸在她和顾氏的金钱地位中，选择后者，秦晚音没有埋怨过。
每个人价值观不同，他这么选也无可厚非。
她从不会拿青梅竹马的感情道德绑架别人。
秦晚音也不觉得职业有高低贵贱，清洁工这个身份未尝不可。
可现场会有不少以前认识她的豪门中人，他们未必会这么想。
让她去做清洁工，趁机羞辱、奚落、为难她，才是顾轩宸母亲的目的。
顾轩宸不可能不知道他妈妈的用意，不然他也不会用“羞辱”这个词。
明知前路人心险恶，他还帮忙递刀子。
青春记忆中阳光温暖的大男孩是不会这么做的。
他变了。
他变了，就不再适合说后面那些话。
同时，秦晚音记忆中那抹虚无缥缈的少女悸动，彻底消散了。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
眼下，达到目的才是关键。
她一定要拿到AT的投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