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老爷子说到情绪激动处时，还将手里的拐杖扬起来，直指秦晚音。
他气的手连带着拐杖都在颤抖。
直到他感觉身体坚持不住，才坐回椅子上。
看见失控的霍老爷子，秦晚音心里有些惊诧和恐慌，但她力求自己表面上的冷静和平静。
稳定的心态管理和表情管理，愣是让她连一丝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她看见霍老爷子坐下后，左手一直扶着胸口，捶打了几下，甚至还大口喘了几口气。
霍老爷子身体看着明显不太舒服，可依然凶狠的，像看一个仇人一样看着她。
又过了一会儿，见霍老爷子气息喘得匀称了些。
秦晚音才轻柔温和又平淡的问道：“霍老先生，您现在希望我怎么做，来补偿您外孙的手呢？”
霍老先生移动了视线，盯着沏茶台上的开水壶，沙哑的声音已经平静了不少。
“赔我外孙两只手就行。我霍家人，收点利息，不过分吧？”
说着，他朝桌上的开水壶努了努嘴，冷冷的道：“你自己弄。”
秦晚音能看出，此刻霍老爷子的状态、情绪，已经恢复到了她今天刚踏进这间屋子时候的样子。
她有些恍惚，仿佛刚才那个突然“发疯”的老头，不是眼前这位眼神凌厉，气场强大，却有着老人专属松弛感的老头。
她学过心理学，她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霍天琛有困扰他多年的狂躁症，霍老爷子很大概率也有类似的情绪障碍。
不然不可能情绪来的如此之快，又散去的如此之快。
或许这也是为什么，明明霍老爷子年轻时和霍天琛一样，在商界打遍天下无敌手。
这也许就是当年，他居然犯了低级错误，让霍家陷入巨大危机的原因。
也正是当年霍家危机，才让霍天琛有机会崭露头角。
“怎么？”霍老爷子眉梢挑起，眼神如炬：“不愿意？”
就在秦晚音思考怎么回答霍老爷子的时候，窗外闪过一丝亮如白昼的闪电。
下一秒，雷声振聋发聩。
“霍老先生，我……”
“哈哈哈哈。”
秦晚音话还没说完，就被霍老爷子突如其来的笑声打断了。
霍老爷子眉开眼笑的拍手：“好好好，这春雷来的真是时候。”
他情绪的跳脱让秦晚音实在捉摸不透他的想法，如同A市这多变的天气。
她好不容易想到怎么应对霍老爷子的刁难，思绪在刹那间就被被打断了。
窗外的雷雨淅淅沥沥下了起来，打在窗沿上噼里啪啦作响，缓解了屋内气氛的尴尬和凝重。
“滚啊！！！”
秦晚音隐约听见有人在喊“滚啊”。
那声音好像是从她所在的房间上方发出来的。
紧接着，是摔东西的霹雳啦啦声，好像楼上在发生什么剧烈的打斗一样。
秦晚音怔住了。
因为那道人声，不是别人，好像就是……霍天琛的声音。
秦晚音顾不上屋内的霍老爷子，起身快跑着推开了门。
门口有看守的保镖和管家，看见突然被推开的门，突然跑出去的秦晚音，一时都没反应过来。
等到他们反应过来，即将要去追她的时候，霍老爷子开口了。
“不用了。”
他从他的座椅上起身，拄着拐杖，有些颤颤巍巍的朝门口走。
管家赶紧上前搀扶：“老爷子，她怎么没有……”
霍老爷子看起来很开心，大手一挥：“你是说她的手是吧？”
管家点头：“嗯，我以为您肯定要废了她的手，才放她出来的。”
霍老爷子笑的像个孩子一样：“本来我是这么想的，可没想到霍天琛这个该死的居然发病了，哈哈哈哈！”
“他不是心疼这丫头么？他不是硬着头皮也要护着这丫头么？”
“那我让他感受下，在他在意的人面前狼狈，是什么感受。”
“他那么要面子，这比杀了他还难受，也比废了那丫头的手更让他难受。”
管家豁然开朗：“老爷子，还得是您，攻心是吧？”
霍老爷子笑眯眯的道：“来，扶我上楼，我看看这对苦命鸳鸯。”
“好，好，真好，我这老宅子，终于热闹起来了，终于又有戏看了，哈哈哈哈！”
管家唯唯诺诺的点头，悉心的搀扶。
其实内心无比胆寒。
老爷子的病情好像越来越严重了。
老爷子以前情绪没有如此不稳定，理智的时候还是占大多数的。
可近半年来，不光情绪喜怒无常，甚至心态好像都有些变化。
老爷子以前对霍天琛爱答不理、严苛、苛责、打压、不喜欢，可现在的老爷子，更像一个施虐狂。
他已经不仅仅满足于给霍天琛的事业、生活制造障碍了。
他似乎更希望霍天琛从内心开始崩溃。
……
秦晚音很着急，跑的很快。
连撞到走廊上的佣人都不管不顾了。
她确定霍天琛肯定情况不对。
她心里很慌。
她刚一跑上楼，就看见有间房间门口，站满了人。
有穿着制服的保镖，有穿着工作服的佣人，有穿着白大褂的医护人员。
那间房间还有东西在不断的砸出来。
门口的人都躲之不及。
秦晚音刚一跑到房间门口，一个水杯就砸到了她的腿上。
来不及吃痛，她抬头看见了刺痛的一幕。
霍天琛背对着门，抱着头，蜷曲的蹲在地上。
那个一直以来以高大强大面目示人的男人，那个一直以来对什么事都游刃有余的男人，那个别人听名字就闻风丧胆的男人，那个站在商界之巅只可远观的男人。
此时此刻，像一个小孩子一样，抱着头，蜷曲着蹲在房间角落。
他的身边已经没有可以往外砸的东西了。
只是他嘴里还在不断喊着：“滚啊！”
秦晚音已经不想再去纠结任何霍天琛对她的粗鲁了。
她也不想再纠结任何关于合约的不合理之处了。
她也不去回忆这个男人是如何每次帅气出手拯救她于水火。
她就是心疼。
很心疼很心疼。
如同有一只无形的手，此时此刻捏住了她的心脏，肆意妄为的揉 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