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眼打量了几眼周围景致,随后将视线收回,信步朝前走去,很快便瞧见云老夫人正端坐于凉亭之中。
云太师位居一品官职,他为自家夫人奏请了诰命封号,现在云老夫人乃皇上亲授的一品懿德夫人,地位极为尊崇。
“请云老夫人安。”
汤楚楚轻轻屈起膝盖行礼,这行礼的手势与站立的姿态,是戚嬷嬷先前教导她的。
“慧奉直夫人无需如此客气。”
云老夫人离座站起,缓步来到汤楚楚跟前,扶她站直:“近日来,我整日听寺里来的师傅念经,因此未能早些与慧奉直夫人见面,慧奉直莫要怪罪。”
汤楚楚面带笑意,道:“老夫人莫要如此说,我冒冒失失前来打扰,是我失礼在先,怎敢怪罪老夫人啊。”
“只因此大师三载方开一回坛诵这么一回经,如果这回听不到,便得再等上三载,因此,我实在没办法腾出功夫,否则早派人请慧奉直前来啦。”
云老夫人牵住汤楚楚的手,神情愈发亲切,“你可懂得,‘慧奉直’三字于京都贵妇圈里掀起了怎样的波澜?
多少夫人打心底里敬佩你,可又忍不住妒忌你。
如果那些人懂得你就在京都,不懂有多少人想拜会你呢……但是,那些人皆高傲得很,想来拉不下脸真下帖子请你直到家中做客……”
方才刚碰面那会儿,汤楚楚原觉得云老夫人会端着身份架子,是个不好打交道的人,可相处一会儿后,却感觉老人家蛮健谈、和善的。
她她嘴角含笑,开口说道:“哪会如此夸张……”
“那是自然。”
云老夫人牵住她手,和她坐到椅子上:‘虽说我如今有一品的诰命在身,但全靠夫君给我挣来,如果光凭我自个......
唉,我压根儿没什么本事,一生估计都没办法让陛下多看我一眼,更别提得到懿德夫人这个尊称了……
在京都,唯一靠自身本事挣得品级封号的女姓为安乐公主。那是她自个请求前往边关小国和亲,方成为景隆国最为尊贵的公主……”
汤楚楚被老夫人夸赞得十分难为情。
她着实未曾料到,自己的那些事儿竟在京都大范围地传开了,甚至还赢得了许多女性的拥趸。
“我第六感告诉我,你会接着往上升。”
云老夫人神采飞扬道,“但是朝中那群守旧迂腐的大臣们,容不得别人升官速度过快,全都绞尽脑汁地找理由,阻拦陛下下达晋升的圣旨……
可认为,不管这些人如何从中作梗,都挡不住慧奉直你一心为万民谋福祉的脚步。
全部国民都看得到慧奉直的心血,陛下当然也心明眼亮,假以时日,你必定会成为景隆国首屈一指、位尊无比的位列第一的诰命。”
汤楚楚:......
云夫人再不闭嘴,她真的要逃了啊。
所幸此时,云太师匆忙回家了:“慧奉直登门拜访,这般要紧的事,夫人您怎能不告知于我呢?”
云老夫人气呼呼道:“你天天待于御书房中,几日都不见着家,我即便想与你说,也寻不着机会啊。
再者说,慧奉直乃是女眷,你又是男人,有啥好聊的?我与慧奉直夫人有一大堆体己话未聊呢,你快些回自个书房里边忙着去吧。”
云太师被弄得又好气又好笑,说道:“慧奉直夫人是陛下亲自敕封的朝中命妇,现在她人在京都城,理应告知陛下此事。”
“云太师,不需要了吧。”
汤楚楚无语:“若一有点官职的妇人到京都与陛下禀明,那陛下哪里还忙得开啊?”
她到京都不过是要赴堂弟婚礼,羽儿婚礼完结后,她即刻就得走。
她打心底里不愿如此大张旗鼓,也没想无端招来那些闲言碎语、是非麻烦。
在能力与地位尚未攀升至相应层级时,贸然与京都城中位高品尊的贵夫人们交往往来,实非明智之举。
因云老夫人的再三挽留,汤楚楚只好在云家吃饭。
饭后,也依然没办法离开。
因云太师正留她一块聊民生农事商股之类的大事......
汤楚楚没办法,只得强打精神接着云太师的话去聊:“......户部农官们研制出灌溉旱地的水车,其原理便是借助水流的力量带动风车转动,如此一来,水便能顺畅地流到旱田之中……
许是被受水车启发,眼下农官们正着手研制脱粒机呢,同样用到风车原理,把稻谷、麦子上的谷粒打落下来。
不过脱粒机工序相对复杂,也许需工部之人一同参与探讨……”
云太师乃饱读诗书之人,自幼在富贵显赫的世家大族中成长,对于农田里的那些事儿可谓一窍不通。
但这丝毫没有影响他意识到这乃是一项于国民的重大举措,当下便毫不犹豫地说道:
“我即刻就撰写奏折向陛下禀报,让工部派遣人员前往东沟村。
倘若秋收前脱粒机被成功研制出来,那景隆国百姓可就有福气了……
慧奉直竟有如此多的奇思妙想,今日与慧奉直一番交谈,我方惊觉自个竟是如此迂腐短视,真是获益良多,获益良多啊……”
汤楚楚说道:“既如此,太师便去撰写奏折吧,我这边就先行告辞……”
"慧奉直再稍坐片刻。"
云太师唤住她,转而谈及另一桩事,"现在抚州与西北一带已推广棉花种植,待秋收时节,丝绸销售必受冲击。依慧奉直所见,当怎样安抚那些以养蚕为生的平民百姓?"
说实在的,朝廷早有既定方略,然此策乃自上而下推行,他忧心会引发下边民众不满,故如此问。
汤楚楚:……
寻她问这等事,找错对象了吧?
她正苦思冥想之际,云家管家急步赶来:"老爷,张大人已到,是引至书房相见,亦或是先请至偏厅稍候......"
"既太师要会客,我便先行告辞,家中有些琐事需要料理。"
未及云太师开口相留,汤楚楚已利落地起身,快步离开了书房。
云家二老实在健谈,连番发问搅得她头昏脑涨,脑筋转得发疼,只盼着赶紧回家歇一歇。
她方行至门外,便迎面撞见了行色匆忙的张大人。
张大人正为急事求见云太师,忽见一位妇人打云太师书房走出,一下子怔住了。
云太师素来只在商议朝政要事时才会入书房,一位妇人,也论及朝政要事么?
“慧奉直,请慢走!”
管家将汤楚楚送到院门处,又吩咐嬷嬷送她出府后,方转身来到张大人近前:"张大人,里边请。"
张大人疾行的脚步猛地一顿,满脸惊疑道:"方才那位……可是慧奉直?"
张大人乃鸿胪寺卿的三品官员,执掌景隆国外交诸事。此番前来,是听闻云太师新得一部外邦典籍,特过来求借一观。
随管家步入书房后,他先取了那本朝思暮想的外文书,方开口问道:"太师大人,慧奉直可已抵京?"
云太师哪会不懂这老头的想法,直言道:"老张啊,你怕是难以如愿了。慧奉直弟弟——那位新科探花,后天便要成亲,婚后即刻离京返乡。你这回,怕是难与慧奉直碰面了。"
张大人心中暗道,太师所言极是。
慧奉直乃女流之辈,他一介男子私下与她相见,是多有不便。
只是,这一面非见不可。
万圣节贺礼上的外文,他誊录回去后便与几名属下查阅诸多典籍,方才确认其确切意思。
虽懂得那祝词是为贺寿之意,但全部词汇的释义仍需一一考据,尤以阿沙部文字为甚——该国虽与景隆国素有往来,却因交往不深、典籍匮乏,致使语言隔阂始终阻碍着两国有更深的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