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极想与慧奉直面对面深入探讨阿沙部国文字,如此必能从中获得得巨大发现。
张大人放缓语调道:"既探花后天成亲,即便没有请柬我也要去讨些喜酒喝了。"
“什么?没请柬也去?”
云太师失笑道:“人家不请你,你也去,便是打扰,汤家便未早早给你留座位,你便被晾在一边,那探花郎不得自责惶恐?”
张大人蹙着眉头,这般不被邀请自行前往,着实有违礼节规矩,看样子,得弄张请柬才行。
喜宴后天便到了,如此短的时间里,他要如何弄到请柬?
“听闻新科状元小宋大人今天举办吟诗宴,那探花同样也会参加。”
云太师提点道:“老张,你与探花郎说一句,他难道还能拒绝你不成?”
张大人马上站起:“有道理,我即刻过去。”
他怀揣着借来的外文书,步履匆匆、急急忙忙地朝外走去。
“这老家伙……”云太师轻晃脑袋,面露无奈,“都这把岁数了,还要与年轻人混一块,整日为像天书般的外文痴迷到走火入魔了。”
宋家嫡出子弟宋泽礼是读书人群体中的佼佼者。
现在他中高状元,得到翰林院任职,往后前途一片光明。
今日他带头主办诗宴,被请到之人全部到场,连许多未被邀请的,也绞尽脑汁过来了。
一时间,宋家庄园中,读书人云集,处处洋溢着热闹欢腾的氛围。
汤程羽置身在这些人中,格外显眼,宛如鸡群之畔一枝独秀的仙鹤。
他极少出现在此类场合,与在场众人大多不熟,然而,凭着他特殊身份在此,不断有文人上前与他掿话。
“大家既已全部到位,吟诗作赋便正式开始吧。”
宋泽礼满含笑意地望向大家:“限定半时辰内,以‘民’作主题,韵脚没有要求,开始。”
仆人拿来沙漏进行计时。
现场读书人当下便开始绞尽脑汁、苦苦思索起来。
他们平日里参加诗会,题目都是花草山川之类的,这还是头一回要以“民”为主题来创作诗作。
此类主题着实难写,立意必须宽广,主旨若有丝毫偏离还不行,否则必定会被人上书弹劾一番。
例如,一说到“民”,人们往往会联想到“农民”,可难道能去写农民如何困苦劳累?
倘若这般落笔,那无疑是质疑景隆国的繁荣昌盛。
因此,唯有朝着积极正面的方向去创作,描绘民众的重要地位,颂扬民众的付出与辛勤,最终将主题升华至国家的强盛繁荣上……
半时辰一到,现场众人大多都已完成了诗作。
文人相聚,诗词自是要相互传看品评,而后一同推选出其中最出色的头三篇的。
大家逐一品鉴这些诗作,一番看下来,竟发觉大多诗歌瞧着极为相似,想要表达的核心意旨也相差无几。
“汤兄的诗倒是别具一格。”
宋泽礼的视线定格在那幅尽显风骨的墨迹之上,“首句点明棉花是什么东西,次句描绘棉花丰收之景,接着从百姓的视角追忆往昔冬日严寒的痛苦,末句刻画百姓欢喜的模样……
此诗以见微知著,立意高远,若非有丰富阅历,断然没办法写出这般佳作。
怪不得陛下曾言,诗兄诗句在这届进士中堪称翘楚……倘若我容貌再出众些,探花之位就该归我了。”
他此番言语并非自谦之辞。
他虽自幼于宫中研习学问,得到最为顶尖的教育资源。
可实际上,汤程羽的才华与他相比丝毫不逊色,二者在才学上难分伯仲。
殿试尚未举行之时,他爹便已告知于他,他与汤程羽夺得状元的几率,可谓各占五成。
最终,他荣登榜首,而汤程羽仅位列第三。
并非汤程羽仅止于此,只因他身份寒微,陛下担忧他啥背景都没有又过于出众会遭人恶意陷害,故而特意钦点汤程羽作探花郎,这实则是另一种方式的庇护。
宋泽礼率先夸赞后,许多惯会阿谀奉承的人自然也纷纷随声附和,跟着夸赞起汤程羽来。
借着当下时机,汤程羽说道:“想必诸位都清楚,我来自乡下极为偏远的村庄。我祖上皆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我的亲生父母同样也是辛勤劳作的农民,村中之人,个个都依靠土地维持生计。
对于农家而言,供养一个读书人,其中的艰难困苦超乎想象。
我能有今日的成就,都是整个族人齐心协力筹集资金供我读书。
而在此世间,如我这般在困境中奋力求学之人,数不胜数。”
“现在我总算通过读书闯出了一条路,可无数寒门学子仍在艰难求索。
他们或许连一方墨锭都无力购置,一支毛笔也成了奢望,更别提买书籍了。
渐渐地,止步学业的人日益增多……正因如此,古人才会发出‘寒门之中难以出贵子’的感慨……”
他这番话语,令在场诸多文人深有同感,心中泛起层层共鸣的涟漪。
有几个学子,和汤程羽有着相似的贫苦出身。
他们一路拼搏,好不容易中进士,做天子门生,是整个族人引以为傲的存在,在家乡,他们的故事被传为传奇。
然而,在京都城,他们才真切地意识到自己是那么的微不足道。
而且,他们当中个别人都没敢提及自个的家乡,生怕被排斥、被边缘化。
完全出乎他们意料的是,汤程羽竟这般坦坦荡荡地承认他出身贫寒,这令他们顿感羞愧,无地自容。
再有部分人,原本家境尚算殷实,可多年苦读后,那如流水般的花销让家中不堪重负。
父母为了供他们读书,不得不家宅田产,渐渐地,家里也变得快揭不开锅了。
于他们而言,读书之路实在是充满艰辛。
回想起往昔的种种不易,他们全都鼻尖发酸,眼眶泛红。
“我曾亲身经历过苦难,因而格外渴望,能让与我有着相同境遇的人,少承受一些苦痛。”
汤程羽语调平缓,道,“我计划搭建一座读书室,好让众多寒门学子无需再为买不起书籍而忧心。
当下所面临的难题是,书籍极为匮乏。在此,汤某斗胆恳请都位同僚同窗能慷慨捐赠闲置书籍,日后受此恩惠的寒门考生,定会对诸位的善举感恩戴德。”
他话音刚落,再场瞬间陷入一片寂静,在座的文人们面面相觑,彼此眼神交汇间满是惊愕,谁也没料到竟会突然出现这样的提议。
许多能深刻体会汤程羽话语之人,大多出自寒门家庭。
他们手里全部书籍,皆是历经千般艰难、费尽无数心血才得来,字里行间都浸透着生活的辛酸苦楚,如此珍贵,他们实在不忍割爱、将其捐赠出去。
至于那些家境优渥的富家子弟,他们从未体验过寒门学子的艰难困苦,自然也不会感同身受,更不认为他们有责任去帮扶困苦之人,于是纷纷摆出一副事不关己、冷漠淡然的样子。
在场众人陷入了一种异样的、透着几分诡谲的寂静之中。
恰在此时,一道苍老却满溢着蓬勃精气神说话声响起。
“我愿意捐书百册。”
庭院里的文人不约而同地转过身,只见一位神采奕奕、精神头十足的老人迈步入内。
此人,现场多数人不识得。
唯有个别经常进出宫中的富家贵族知道他的身份,他正是鸿胪寺卿张大人。
鸿胪寺主要负责处理外交方面的事务,与各邻国往来交涉。
其日常不是在家中潜心钻研外文典籍,就是奉命到边疆塞外。
而宫中举办宴席款待外臣时,现场进士们因身份资格不够,无法参与此类盛宴,自然不懂张大人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