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淡淡道:“得了,走吧。”
那房门心下一松,撒腿便跑。
戚氏冷扫边上的婢女一眼:“到外边看一下,是何人来。”
那婢女福了身子,往外边跑,很快折返:“似乎是慧奉仪.......但奴婢就见慧奉仪一回,不敢肯定。”
刚讲着,便看到姚康富一脸红光地来到姚家宗祠前,又是上香又是鸣礼炮的。
见此场景,戚氏哪还不懂,是人家下聘来了。
之前定然走了许多程序的了,否则哪会下聘?
婚事都定了,她堂堂正室夫人,居然此时才懂。
戚氏气得想吐血,生生让她给忍下了。
她扯了扯衣角,朝祠堂那走去。
古制有云:"纳采之礼至,当秉心香,鸣金炮,以通先灵。"
今女家循例焚檀,香烟袅袅而上,震天雷鸣彻云霄。
祖龛前,三炷线香青烟缭绕,似与天听相应。
姚康富上了香后,视线落到其中一牌匾处,道:“咱思其大啦,快成亲啦,你是她娘,得好好护佑着思其与她夫君相扶相爱走到老。”
他将香插于香炉中,才出了门。
才到祠堂门前,便看到戚氏,他吓到了:“你你,跑这做甚?”
戚氏此时已经稳住情绪,笑着道:“老爷,如此大事,你居然瞒我。”
姚康富装作不知:“不知你讲啥。”
“媒婆都在外边等着了,聘礼到门口了,老爷依旧要瞒着吗?”
戚氏笑里藏刀道:“我乃当家主母,该迎接一下亲家才是。”
“此事与你无关。”
姚康富道:“思其非你亲生,她亲事无需你管,你忙啥便忙去。”
戚氏气到想摔倒。
嫡长女出嫁,她是正室母亲,没法染手,传到外边,不得让人指着她骂.....
因姚思其逃跑那事,让她在江头县名声极差,无论如何也得将形象挽回些,即便是表面功夫,也得办好此事。
她努力扯着唇角,笑着说道:“思其叫我母亲,她成亲这事,我须得管着,再说了,杨家亲家公不在了,老爷又是男子。
你怎么可以招待寡妇,如此十分失礼,让人说闲话不好。”
姚康富甩袖离去。
戚氏大步紧随其后。
“叩见慧奉仪。”
姚康富高声笑道:“慧奉仪,杨媒婆,文奇,快里边请。”
好多下人已到车上将那些绑着红绸的大木箱子搬了来。
共十二大木箱,里边装着满满的全是聘礼。
有婚书礼贴,福丸福饼,大雁,冬瓜冰粮,糖果,面线,茶叶.......母鸭阉鸡,羊肉,猪脚,洒.......礼香,大红烛.......衣料布匹,头面首饰,胭脂......
姚府小厮把聘礼抬于堂中。
戚氏面上笑着,内心却极为鄙夷。
就这丁点聘礼,就想惦记着娶姚家嫡女,都没当时她寻的蒋老头给的多。
她还觉得姚康富会帮姚思其寻个怎么好的男人呢,谁知,是这种?
她此前瞎折腾了一场。
汤楚楚多聪明之人,见戚氏那种笑,便懂她心中的想法。
思其算她名义上的女儿,她到姚家来,便得帮思其长脸,省得让其不明就里之人踩着。
她笑道:“辛苦杨媒婆读礼单。”
“翠影涟漪珠串!”
这名听着极为复杂,可将木盒打开,再看时,戚氏懂了。
居然是极稀罕的一串水玉珠,莹若滴珠映秋水,坚胜昆山之玉髓。
竟有九粒同心,玲珑剔透。
此等宝物,纵万金家资,亦难求其一,没千两以上买不到。
汤楚楚勾唇。
那不过就普通的水晶手串,水晶那玩意古时候名水玉,一般用于医学。
《本草纲目》卷四载:"水晶味辛性寒,入肺经,能疗肺痈、化脓血。"
后注:"其莹澈者为佩,非千金不得。今世所尚玲珑玉佩,一器之值,动辄三千五千两往上,非富商大贾买不起。"
她到交易平台买,也就十来两。
“银珰缀玉兰簪!”
“雾荷莲影珍珠钿步摇!”
后边的礼箱中,都是头面首饰,且都是戚氏没见过的珍贵之物。
戚氏平素最珍视那套五百余两的头面,每逢庆典方肯施以华服。
然今观慧奉仪带来之物,珠辉流转间竟压得那五百金黯然失色。
这般巧夺天工之物,莫非是...天颜所赐的御宝?
戚氏把惊讶压下,讪讪道:“很好很好......”
酸味像一群透明的蚂蚁,从喉咙爬到舌尖,顺着声带爬进每个字里。话出口的刹那,满屋子空气突然变重,每个分子都在颤抖地叫嚷:嫉妒!不甘!怨怼!
“呵呵呵呵......”
姚康富高声大笑。
慧奉仪真不简单,送来之物,他四处走动之人都未普看到过。
这便证明,慧奉仪对思其是如何看重。
思其嫁到她家,定能过得幸福。
他眯笑着道:“慧奉仪,你认为,俩娃儿何时大婚好?”
汤楚楚觉得好笑。
大婚日一般由男方提,姚老爷这话,显得极为恨嫁女啊。
杨媒婆道:“杨家开了宗祠占卜,选得俩吉日,腊月十六其明年三十二十,两日子都是大喜,宜嫁娶......”
“腊月十六便着急了些。”
姚康富摇了头:“我还得传授些生意经给她呢,月余时间太少啦,那便来年三月吧,怎样。”
“婚期”环节也是按女方想法办。
姚康富如此讲,汤楚楚当然赞同:“行,那便定于来年三月二十成亲。”
流民之事,不懂何时才处理好,来年再成婚更好些,三月二十刚好春耕后吧。
戚氏拳头攥得死紧。
姚思其那贱蹄子,居然想学做买卖,何时之事,她怎么一点不懂?
上次出了事,她贴身服侍的嬷嬷全让姚康富给卖了,害得她如今都没办法掌控姚府动向了,气死她了。
姚康富那狗货,到底还瞒她什么事?
戚氏面上堆着假笑:“老爷您睢,都啥时辰啦,快请亲家母和准姑爷媒人一块用膳啦。”
姚家是商贾之家,沿用着男女分席的习惯,男女两席人放了块屏风,进行阻挡。
此时,待嫁之女,姚思其才得以出到外边陪宾客。
她刚到,便到汤楚楚那坐着,羞答答地喊了句大婶。
汤楚楚留意到,小丫头的眼神总朝屏风那瞟。
风采赛事后,俩娃儿好多日未见了,俩人正是你浓我浓之时,思君如流水的情绪她知道,知道的。
但,她活两辈子了,还没体验过这种思之如潮的想念啊。
要讲遗不遗憾吧,自然是有些的。
可,她从未刻意去强求......
“眼睛看到哪呢?”
戚氏猛然冰冷道:“你得时刻记得自个是姚家嫡出之女,代表姚家脸面,自个仪态得任时一刻都得记好了。
到村里住了月余,便将闺中礼仪给忘得一干二净了?”
她讲前半句话时,姚思其老实听她的,因她刚才是有些失态了。
可后边的话,却给杨大婶白白遭殃了去。
姚思其抬眼,冷冷道:“择言而讲,不吐恶言......乃妇言之道,二妹上午于院中辱骂仆人近半日,为无妇之言。
此便是母亲所说的好仪态?怒我没办法苟同。”
她讲的二妹,是戚氏生的,生性刁钻野蛮,经常于院中打骂仆人。
“你居然辱自个二妹?”
戚氏面色沉凝:“和母亲顶嘴,不听母亲管教,你可是想吃家法不成?”
姚思其勾着唇:“当家之人方能请动家法,母亲难道是当家之人?”
戚氏突然噎住。
她若说自己是当家人,便是跑到姚康富头上拉屎。
她若说不是,便无权管教和惩罚这小贱蹄子。
之前她没少请家法,这小贱蹄子也都服从了。
谁知从村里回家后,便更难压得住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