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楚楚欲呈上的贺礼,乃是床上织物,再配以明黄内衬的一套中衣,皆以棉布精心裁制而成。
宫廷御用品讲究精益求精,村中绣娘手艺尚欠火候,非得请姚老大出面,从抚州延请顶尖绣娘,方能绣制出最好的贺寿之礼。
她耐心地向姚康富阐述了自己的要求,并出示了几张设计图,逐条解释,尤其对关键细节着重说明。
姚康富平日里大大咧咧,凡事不太上心,但这次涉及皇家事务,他丝毫不敢懈怠,一字一句地仔细记录汤楚楚的话。
"没问题,我都记下了。"他神情肃然,"我这就到抚州官办染坊去,找那些领官俸的染工来染布。绣娘之事您放心,抚州有的是手艺精湛的绣娘,花些银子就可以请来。此事我保证办得妥妥当当。"
"那便有劳啦。"汤楚楚笑容温和,"这是千两的银票,你先支用。"
"哎哟,我的亲家母哟,您这样可就生分了!"姚康富夸张地后退两步,"咱啥关系,说钱就远了。我还盼着能多占点亲家的便宜呢,这钱我哪能要啊。"
汤楚楚无话可说。
"她明白姚家财大气粗,这么点银子根本不算什么,只得收回银票,心想日后定要寻个合适的时机,给姚家送份厚礼才行。"
"走出染坊,她在江头县四处转悠,买几样生活必需品,才踏上归途。"
"才踏进家门,天空就飘起了绵绵细雨。"
"常言道,秋雨过后天气渐凉,等雨停了,夏才算正式结束吧。"
"幸亏棉田的收成已近尾声,否则这雨一下可就棘手了。”
"她们家储棉库房已经爆满,多出的部分只能暂存在姚家织布厂中。如今保守估计有五六万斤,后续再有少量收储,最后估计能达到七万余斤的规模。这可是一笔惊人的数目,制成棉织品后,立马就能变现为真金白银。"
"每逢下雨天,村民们便无事可做,汤楚楚便召集村妇们到姚家厂房,打算传授她们弹棉被的手艺。"
不久前,汤楚楚便请杨老爷子做了套可以弹棉被的木具来。
山里的树砍回来,做成一个巨大的弹弓,外加一把小巧的锤子,这俩东样工具,便是弹棉花的基本器具了。
汤大柱承担演示流程的工作。
他先在腰让系上一条牢固的绳子,接着把竹条捆绑在腰之后的位置,竹条顶端相较于头顶大约高出两尺半。
随后,他把弹弓悬挂于竹条的顶端,如此一来,竹条便会向前面弯曲,恰好能够弹起棉花。
他一手弹弓,一手锤子,锤子敲打着弹弓,即可把棉絮弹得极为松软。
但在此前,得抬干透的棉絮铺于长二米,宽二米的正方形台上,再用手把大朵的棉花都撕出来,变作棉絮状,如此,方可让整张棉被更为柔软蓬松。
村民睡床规格基本在长二米二,宽一米五或一米八上下,做宽二米长二米二的棉被也可以了。
如果冬天雪天用的棉被,两人盖,用上八到十斤即可,如果秋天盖的,便仅三斤多便可以了,这得看大家各自想法了。
汤楚楚说完,汤大柱便认真做起了示范。
锤子轻敲,弓弦震颤,那弦于蓬松棉絮之上肆意舞动,时而左摆,时而右移,时而上扬,时而下坠,将棉絮弹得如飞絮般腾空而起。
片片飞絮似被无形之力再次编排组合,弦音袅袅,飞花翩翩,屋内飞絮纷扬。
未几,棉花弹制之工序终告完成。
“弹得真好。”
汤楚楚十分赞赏道:“十分松软,触之令人心生惬意,想来冬日里盖于身上,定能暖意融融。
接下来,需将这床弹得松软的棉絮细细压整,使之规整成型,方能成为一条合乎标准的棉被。”
汤大柱丢下弹弓和锤子,执起圆圆的大竹篮,竹篮底下很平。
他便以此物为器,把棉絮另外再压上一轮,待棉絮被压得规规整整后,便需借助棉的线来固定住棉絮,此环节需二人携手协作方可完成。
一个以篾片为引,徐徐牵引着;
一个手手棉线,缓缓缠绕,用终呈网格状固定住这一大块棉絮。
此程序堪称精细之举,需反复操作四五遍,方能使棉花得以全部固定。
最终,需再度把棉被压得平整些。
以一方木质圆磨盘,细细研磨其边角,令其规整平滑。
而后,将其纳入被套里,至此,一张十分厚种且绵软被褥便大功告成。
在一旁看着的村妇们,皆瞠目结舌,满目惊诧。
“老天爷,若非今日到此学习弹棉花,我定然直接把这玩意直接往被套里边塞就完事啦。”
“这么做之后,这被褥又厚实又不会聚成团,夜里也无需担心会冻着了。”
“我们之前往被套中塞鸡鸭毛柳絮啥的,便将被套缝成许多小方格,每格中塞点,冬日一过,全部格子中的物件全是坨坨的,又麻烦还不暖。”
“狗儿娘这脑子咋能想出如此好的法子来啊,太厉害啦,往后她家种什么我也跟着种什么得了。”
“哦,那啥,大柱此前种了二百亩的什么作物来着?听说是啥辣椒?”
“有多余的辣椒种吗?我们家刚好还剩有一二分的地......”
村妇们交谈的话题向来天马行空、跨度颇大。
方才还在谈论被褥之事,转瞬之间,话题便切换至种植辣椒的琐碎。
在农村,邻里间相互借取种子本是常事,况且辣椒种子在交易平台上价格低廉,汤楚楚自然不会吝啬,遂给每家都分了点。
但如今已到秋季,再种也要等到来年先了。
村妇们将此事按下,接着弹起了棉絮,因木具极为简单,做着似乎也没啥难的,便全都跑到杨老爷子那做工具去了。
大家若有何不知道的,便跑去问汤大柱,汤大柱同样毫无保留地传授此项技艺给村民。
虽说工具不难做,可真正要弹时,依然极为考究技艺。
否则,为何有家会讲,一斤棉花可弹出一斤六两来,并非说数量会变多,是看上去让人觉得量很多很松很软的感觉。
只有做到如此,方算棉花弹成了,最终,全部村民,也就仅三五个村妇及男人学会了。
许多还没开始学的,见如此难搞,便懒得学了,打算用铜板请懂得弹之人给自家弹。
这么的,东沟村又多了个弹棉花的新工艺来。
村民正热火朝天地弹着棉花,汤楚楚则与纪娘子定好棉衣样式,全部做成秋季冬季款的穿在里边的中衣。
这年代的贵夫人千金,基本都喜欢穿绸布衣物,在这些人未能接受棉质衣服前,直接做棉衣棉袄风险挺大。
可如果仅是穿在里边,优势便十分明显了。
因那绸布里衣在亲肤性上差了许多,且御寒能力极差。
在那么冷的冬季,把棉衣穿于里边,舒适的同时还十分保暖,极好让大众所接受的。
抚州没有太大的市场,汤楚楚决定用两成,也就是万余斤棉花做里衣,剩下的则做成棉被还有棉袄。
她亲自体验过去年冬季时的寒冷,和见到许多在雪灾中冻死之人,至今想到都还后怕。
她只盼能以自身绵薄之力,助力贫穷百姓安然度过这凛冽寒冬。
她打算仅做四斤还有六斤的两种规格棉被,再做多点棉衣,售价控制在两百枚铜板以内。
如此做并非为挣得多少银两,只为盛则普惠众生。
“奉直夫人,如此售价实在太过低廉。”
纪娘子惊喊出声:“姚家卖那蚕丝棉被,仅一斤种的棉被,最廉价的也得二三两,此棉被保朝上更胜蚕丝质的被褥,即便卖上三两四两也许多人排着队去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