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主簿赏完,陆县令才道:“本官向来赏和罚都十分分明,立有功劳,皆可领取相应的赏赐。
本官一向广开言路,大家若有何好的想法或者建议,随时都可以前往衙门向本官进言。”
汤楚暗暗赞许,做官的,大多极为自我不听下属意见。
可陆县令却全然不同,他竟然主动邀请百姓前往衙门给他进言。
他此时面对的还是村里普通的庄稼户。
许多官员对庄稼户会轻视看不起。
陆县令却没有这种心思。
汤楚楚想,陆县令这样不嫌弃百姓身份,还广纳他们意见的官,应该会是一个真正为百姓着想、能为百姓谋福祉的好官吧。
“诸位起身吧。”
陆县令摆了摆手。
匍匐于地的众人,这才纷纷起身,又悄眯眯偷瞄陆县令长啥样。
陆县令并非首次来东沟村,只是上次来的时候,离得远,大家没能看真切。
此次距离拉近,大家便仔仔细细将陆县令的眼睛、鼻子、嘴巴等模样都牢牢记住,心里还盘算着,到时去邻村炫耀一番。
陆县令走到汤程羽跟前:“你那事我查了,是学子间的瞎闹行为,崇文堂山长,居然任这些人这般乱来。
明日,我跟迁江镇的宋县令说一声,很快,你便可重回崇文堂读书了。”
汤程羽双眸之中,有一抹惊涛骇浪在悄然涌动。
他正想着,得自己登门拜访,苦苦哀求一番,陆县令才肯出手为他讨回公道呢。
他双手抱拳,道:“汤程羽多谢县令大人伸出援手,但汤程羽经过深思熟虑,打算自己学习。
故而日后不再前往崇文堂求学。还望陆大人大人能够体谅程昭的决定,饶恕我的冒昧之举。”
一旁的汤老婆子愣住,惊于汤楚楚这孙女居然得陆大人的赏,她要想法子从她手中拿到那百两白银。
此时未想出对策时,又听见陆大人给她家宝贝疙瘩做主,让她开心得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子了,未开心完呢,羽儿居然说不去崇文堂......
崇文堂是周边县镇最出挑的学堂,不去那读哪能啊?
汤老婆子回过神来,但陆大人在此,她不可让羽儿没脸,此刻过后再讲也行。
“你自我打算便好。”
陆县令道:“院试你无需费心,我到时安排人给你作保。”
汤族长立刻扯住全部汤家人匍匐在地:“感谢陆大人提携,汤家感激不尽......”
汤程羽深深地伏在地上,倘若自己踏上仕途,为官一方,定要成为陆县令这般令人敬仰的父母官。
心系百姓,将百姓的冷暖疾苦放在心头......
杨里尹笑眯眯走上去:“陆大人,快到午时了,吃了午饭再回去,如何?”
东沟村应当算是比较富庶了,一下子到手八亩荒地,每亩卖八钱,就是八百两的白银。
到处这么多好处,无论如何也得让人家陆县令吃顿好的吧。
陆县令摆了摆手,道:“村民都过着紧巴巴的日子,本官哪忍心吃大家的续命粮?待收了谷子,本官再不客气地前来讨吃一顿。”
说到收谷子,汤楚楚眼中闪过亮光。
她抬眼道:“陆大人,民妇有桩事,想向您进言。”
陆县令立刻认真起来,杨汤氏说的那些办法,经过实践检验,都被证实是切实可行的。
她主动开口,想必是有重要的事情要说。
汤楚楚想提二茬稻,但得借着除蝗虫卵这个由头,委婉说出来。
二茬稻首先得留足够长的稻桩,不足十日,便有二茬稻长成,之后便顺其自然了。
陆县令赏她那么多银两,她可先把此事告知于他,二茬稻先看能不能长出再说。
她神色从容,条理清晰地说道:“……稻桩一定要留够长度,八寸往上。
等到秋收的忙碌告一段落,稻桩晾晒变得干燥后,再进行翻土。
翻完土后,将田地焚烧一遍,这样就能把藏在泥土层里的虫卵都给消灭掉……”
陆县令边听边点头:“颜主簿,将杨汤氏这话记好,明天到全部村实行......”
陆县令前呼后拥地来,又声势浩大地走了。
陆县令一走,东沟村立刻就炸了。
“陆县令简直是咱们的大恩人呐,今年一成的税都无需上交,咱剩的粮便多了。”
“咱东沟村又多了千亩的荒地,只要有力气,不用担心没地种了。”
“哎哟,讲这种,你觉得你有钱买那荒地?”
“咳咳咳,全体肃静。”
杨里尹站到高处,高声喊道。
汤楚楚这,本只有一些村民,陆县令一走,村中其他人全挤了过来。
“我今日同样跟陆大人学习论功给大家行赏一次。”
里尹扫过大家:“昨天,无意中,得了五把钢刀,沉儿,取刀来。”
这五把钢刀,东沟村都懂是打劫匪那得来,可此事不可扬出去,不然别的劫匪前来打南报复就坏事了。
钢刀近两尺,比铁锹短,刀口十分锋利,人的影子都照得出来,看着就十分贵重。
“昨晚,小鱼儿爹巡村看到有贼,过来上报,这才让咱东沟村不让劫匪肖想,这头把刀,当属小鱼儿爹的,刘英才,还不上来领刀?”
里尹佯装拉长个脸。
刘英才被刘大婶推到前方,赶紧接过大刀,他指尖抚过刀身,一脸兴奋:“多谢里尹叔。”
得到这刀,往后护着家人,便有了利器,看哪个再敢到他们家盗粮。
“汤二牛跟敢于直面贼人跟大狼,十分勇猛,上前将贼人老大给打晕,这刀,有汤二牛一份。”
汤二牛一脸的不可思议,迷迷糊糊拿过大刀。
这刀极重,举着沉甸甸的,拿着心里十分有底气。
杨小宝上前抚了抚,脸上带着几分谄媚:“二舅,你有这长刀,那匕首,可否送宝儿呀?”
那匕首是汤楚楚在交易平台上买的,汤二牛极为珍视,此时却十分慷慨地送给杨小宝了。
“剩下的三把刀,留到下回立功之人。”
里尹脸上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严肃神情:“但是,咱们的刀,听能对着贼人,对着敌人,不可用此刀伤到自己村人。
当然,若他们抢你的粮,伤你家人另论......”
刘英才严肃点头:“里尹叔无需担心,刀,只会对着敌人。”
汤二牛同样许诺:“咱们东沟村是一大家子,我的刀只为用作保护家人而战。”
全体村民都眼红他二人,那刀看着就极好,若能得到一把,该是多长脸。
但里尹手里剩有三把,他们定要努力为村子办事,争取做下一个幸运儿。
里尹道:“除蝗一事,咱东沟村全部立了功,因此,我打算,陆县令赏的荒地,东沟村人买,只需要半两便可得一亩。”
之前自村的荒地都是八钱每亩,许多年来,均是这个价。
半两每亩,对村中许多人来讲,依然,五钱哪那么好存?
不过,比原价少了三百枚铜板,家中没地或地不多的人,也看到了希望。
汤楚楚立刻道:“里尹叔,我一直想着何时可以买到地呢。银子便到了手,沟坨山那片地,里尹叔帮我量一下,看有几亩,我立刻都要了。”
里尹点了点头。
哪个人手中有钱,基本都先买地,这本是乡下人的一惯想法,大家都能理解。
村民都觉得可以理解,有银子不买地干嘛,搞不好哪天又花光了,有地才是安身立命的根本,心中也踏实。
可,汤老婆子立刻就原地爆炸了。
东沟人里尹说许时,她是汤洼村民,当然让自己做空气人。
但此时,汤楚楚这贱种,居然拿陆县令给的那么多银子买地,这是羽儿赶考的费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