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估计是一丁点儿都没剩咯!”张大夫把药杵往桌上一放,有些怨怪:“我整天跟个守财奴似的,一块黄芩恨不能掰成十瓣儿用。
虽然眼下这情况看着是缓了缓,可谁能打包票后面没新病患?自个多留些存货多稳当,咋就一股脑全给人了!”
“咳咳咳......”
汤楚楚讪讪道:“仓库还有许多呢,不用忧心。”
张大夫眼睛瞪得溜圆道:“咋……咋还有!刚才少说拿出三十来斤,仓库中居然还有?狗儿几个,是买了多少啊?”
里尹同样十分疑惑。
“是这事儿。”汤楚楚面露庆幸之色:“不久前有位北方商家来订香皂,还带了一堆北方才有的黄芩,跟我说这黄芩在他那儿根本卖不动,都快成烫手山芋了。
我心里琢磨着,黄芩可是个宝贝,能清热解毒,还能安胎呢,而且他贱卖,价格便宜得让人心动。
我一咬牙,就把这些黄芩全买了。不过我也怕别人觉得我傻,花冤枉钱,就一直没敢往外说。
谁能想到啊,如今居然这么缺黄芩,这可真是老天开眼,救了大伙的急啊!”
里尹感慨:“狗儿娘运气也太好了。”
张大夫立刻道:“无论你那还存有多少,东沟村须处留下十来斤备用。”
“行,那便留十五斤吧,其余的,都拉到五南县去。”
汤楚楚果断道:“并非白白送人,我得将本拿回。”
她花三十八文钱每斤买的,无论如何都可以挣得不少。
杨狗儿才在隔离牛棚里数着日子熬过了三日,那感觉就跟坐了三年牢似的,就盼着能进村撒撒欢儿呢。
结果,命运很快又给他递上了一份沉甸甸的“大礼”——给五南县送药!
他挥动马鞭,赶着车悠悠前行。
往昔,这条路上流民如蚁,四处流窜。
可这几天,流民们都被官府组织着去修筑河堤、疏通水渠,一路上清清静静,再没了往日的嘈杂与混乱,真有种拨云见日之感。
车子驶到县城大门处,杨狗儿下车,陆昊立刻迎上前去:“臭小子,怎么跑来啦?东沟村如何啦?”
杨狗儿瞅见陆昊那模样,就跟瞧见了外星人似的。
好家伙,不懂多久没洗过澡、刷过牙、擦过脸了!
身上那绸布衣服,原本还挺鲜亮,现在跟从垃圾堆里捡出来的似的,颜色都没了,就像被施了褪色魔法。
那口罩更惨,本来白蓝相间挺好看,如今成了“灰土大花脸”。
再看那眼圈,乌青乌青的,跟熬夜熬了十天十夜似的,眼角的眼屎还粘着没洗掉,真够邋遢的!
杨狗儿清了清嗓子,道:“送你们黄芩的。”
陆昊瞪大了双眼,满脸都是难以置信的神情。
他掀开车帘,好家伙,那两个鼓鼓囊囊的大麻袋里,装的竟然全是药材黄芩!
城中两日前就没这药了,每日三次汤药改每日一次,症状轻的,直接没资格领药了。
他老爹为这档子事儿,每日能闷头给知府大人写上十封以上的信,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
可明摆着,知府大人手头也没那药,短时间内根本调不过来。
“这,也太多了吧,何处弄来的?”
杨狗儿一脸的自豪:“我娘十多天前,便提前买了满满一车子黄芩存着,我娘厉害不,若非她高瞻远瞩......”
“得啦,懂你家娘亲厉害。”
陆昊气笑了:“城里病患泛滥,情况复杂得很,你别往里凑了,就在外头候着,一盏茶后我出来!”
他吩咐俩官差每人扛一大麻袋的黄芩入城。
陆县令真真切切为这味药愁得焦头烂额,饭吃不下几口,觉也睡不踏实,整个人憔悴得厉害,模样看着比陆昊还要落魄几分。
见到这么多的黄芩被扛来,他“噌”地一下从座位上弹起来,眼睛瞪得像铜铃,惊呆了。
“爹,您瞧瞧,这是杨大婶打发人送的药!”
陆昊气鼓鼓地哼了一声,“我老早和您念叨过,杨大婶那本事大着呢,您就该多跟她走动走动。
可您倒好,一天到晚就扎在政事堆里,十多天才跟杨大婶见一回面,大婶哪愿意嫁你!”
“当下五南县正处在水深火热的危难关头,个人私事就先放一边,别搁这儿提了。”
陆大人强压下内心澎湃的激动,“就目前这黄芩的量,五南县用一半就够了,剩下的均分给其他受灾的县,大家同舟共济。”
陆昊满脸不乐意:“迁江县、覃塘县那些县令,以前没少给爹甩脸子,摆臭架子,现在倒好,凭啥给他们!”
“为父并非帮那些县令,实在不忍心瞧着百姓在病痛里丢了性命。”
陆大人边说边顺手捋了捋胡子,道:“他们过去对我鼻孔朝天、爱答不理,现在我可得借这机会回回本。
五百枚铜板一斤黄芩,这价儿不算狠吧?就按这数给慧奉仪结账。梁师爷,麻溜儿去把银子取来!”
上次那些商家“大出血”捐了钱财,衙闹的腰包瞬间就鼓起来了,梁师爷自然也不把这点开销当回事儿。
俩大麻袋的药材,直接结了百余两纹银给杨狗儿。
药材充足,县里立刻又有每日三回药供应。
两天转瞬即逝,五南县里那些原本在生死线上挣扎、奄奄一息的病人数量急剧下降,那些只是轻微发热、咳嗽的患者也慢慢变少了。
五南县疫情形势一下子就稳住了,与此同时,城门处的封控措施也放宽了些。
此时,周边八县领头人,才得以碰头,商量后续对策。
几人于五南县高堂坐着。
因疫病稳住了,如今需要做的,便是安置那些流民。
谭县令叹息:“知府大人表示,朝廷上边要求咱们将现在灾民就就地安家落户,可,到底该如何实行吧?”
宋县令道:“我迁江县收成差,本地居民自个都没粮可吃,如何还有余力去养如此多的灾民。”
陆县令拧眉:“时间紧迫,若不能快些给这些流民寻个安身之所,他们定会如决堤之水,一路向北奔涌。
真要让他们跑到京都城,那可就是捅破天的乱子!
知府大人这么安排,背后也是朝廷的深谋远虑,更是陛下的圣明决策,咱们必须打起十二分精神,一刻也不能松懈!”
“我也实在没办法了,覃塘县这近二百个流民,安置起来处处都要钱、要物、要人手。
要准备足够多的粮食,要建足够多的房子,还得给他们分配能耕种的田地……”
谭县令满脸无奈,“江头县经济发达,五南县局势平稳,完全有能力接收这些流民。
我做出让步,把原本属于覃塘县之政绩都让给陆兄和傅兄,只求能解决这个大麻烦。”
这一年,覃塘县就跟个扶不起的阿斗似的,在各项考核里一直稳坐倒数第一,政绩方面那是一点水花都没溅起来。
照这情况,他也不瞎折腾了,直接破罐破摔,爱咋咋地吧!
其他县令也一块瞎起哄,一个个都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
他们心里都门儿清,就现在这情况,下次考核升官那是门儿都没有,不摆烂能咋的?
五南县那帮商家被狠狠宰了一刀后,他们同样想学陆县令去宰县里的商户。
结果那些商户一个个精得跟猴儿似的,齐刷刷装病不出门,任官府急得跳脚,就是不给他们下手的空子钻。
“吾辈才疏力薄,难堪安置流民之重任,还望陆兄、傅兄仁心济世,不吝援手,以解此困。”
“我县如今已山穷水尽,每日仅可以凑出一餐清水粥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