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杨汤氏已擢升正六品奉直夫人,放眼周边县镇,再无人能出其右,官秩之尊,独此一位。
她强撑着挤出一丝笑意,道:“我二人之前不懂慧奉直夫人升官,没提早备得贺礼,不便打扰。不过,还得说声贺喜。”
“我此前不懂陛下圣旨此刻前来,未早早备下宴席,全是随意凑的家常便饭。”
汤楚楚面上笑意不减:“二位夫人若心急,便随意吧。”
话才说完,便瞧见方才才恢复宁静的村路上,又一次尘土飞扬起来。
一大串马车往东沟村而来,停于汤楚楚院门处,先下车的是陆大人,接着是傅大人,覃大人,宋大人,李大人等,以及这些大人家属,外加武官羽林郎同样前来凑这个热闹。
“恭喜慧奉直夫人。”
陆大人头一个过去,一脸的喜意。
他早上下乡查案,返回府中,老娘讲,京都有一长串马车朝东沟村去了,他立刻安排人,迅速赶到这边查探咋回事,这才懂得,京都有圣旨前来,七品慧奉仪,现在已晋升为正六品慧奉直夫人。
乖乖,这晋升之快,放眼整个景隆国,恐怕再没有哪个赶得上!
陆大人都知道此事了,别的县太爷,当然也知道。
现在慧奉直夫人比这些人的官都高,这些人哪能不从百忙中跑来恭贺?
来得虽然匆忙,贺礼也是带了的。
“贺慧奉直夫人荣升高位。”
“吾等特来恭贺慧奉直夫人高升之喜,愿未有叨扰之虞!”
汤楚楚嘴角含笑,轻抬素手示意众人入内:“诸位皆整日忙于事务,却肯屈尊驾临东沟村为我捧场,我实乃三生有幸。然眼下饭菜尚需些时候方能备妥,诸位不妨移步至莲塘畔,赏那接天莲叶、映日荷花之景……”
她话未讲完,村路那里,又一次飘起了如烟的灰尘。
她抬眼望去,是杨狗儿苗雨竹兰草大财早早回家了,估计得了信,后边的车子坐着的却是陆昊及汤程羽。
二人到抚州官学念书,咋也跑过来啦?
“干娘,我与汤兄特来向您道喜啦!”马车尚未停好,陆昊便迅速下车,恭敬又带着欢喜地说道,“哎呀,爹您也到了,世伯们来得真及时。干娘,贺喜贺喜!”
汤程羽上前,先见过诸位县令后,才转向汤楚楚:“恭贺大姐荣升奉直夫人。”
“你俩回得正巧。”
汤楚楚不绕弯子,直接吩咐道,“宴席未弄好,你俩领着大人们到莲塘那逛逛。思其,你陪夫人闺秀们坐会儿。”
大家都懂汤楚楚忙得很,未于院中多待。
汤程羽于前头领路,陆昊则跟个热情的小导游似的,嘴巴跟机关枪似的,“哒哒哒”地介绍着东沟村的风景和特色吃食,大家听得入了迷。
宋夫人落于队伍后方,没好气地瞪身自个夫君:“你咋跑这儿来啦?”
彼等武官素来不涉文官之务,一村妇升迁罢了,她夫君竟急匆匆赶来,为慧奉直夫人添彩,实乃令她难堪至极?
“何故不来?”柯大人眉峰微蹙,神色略带不解,“我正与傅大人共议要事,闻得此慧奉仪一年里竟三度擢升,我亦欲一睹其真容,探其究竟是何等奇女子。若有机缘,亦当讨教如此升得如此快?”
柯夫人满心闷气,忍不住抱怨起来:“你有空多去讨好知府大人,整日将精力耗在这上面,你真想一生均窝于此地混吃等死吗?”
她讲完,气鼓鼓地一甩手,头也不回地走了,眨眼间就混进了夫人堆里。
柯大人一脸懵圈,压根儿没搞懂夫人为啥生气。他搞不懂索性就不费那脑筋了,立马转头,笑嘻嘻地和陆大人聊起天来。
严掌柜已安排人于荷亭这摆上好茶和小吃,恭请诸位大人及家眷入坐。
此刻正值午时,太阳虽稍显炽热,但湖风自水面悠悠拂来,携着缕缕清凉,大家倒也能安然静坐,享受这片刻惬意。
陆昊兴致盎然,侃侃而谈,然说至口干舌燥,遂疾步至桌前,取水而饮。目光轻扫,见栈道之畔立一青衫少女,背身而赏荷,此身影,竟不自觉感觉十分熟悉。
刹那间,女子微微侧首,与身旁闺秀低语了一句,二人随即相视而笑。
那侧颜绽放的笑意,宛如春日里最娇艳的花朵,刹那间让陆昊看得失了神。
清风悠悠拂过,裙裾似灵动的蝶翼,肆意飞扬。
那女子侧脸,竟比莲塘之中的花儿更艳丽几人分。
“公子看啥”?
阿贵把吃食摆于桌面,顺陆昊视线望去:“哎呀,公子在看云小姐啊?”
陆昊将茶杯放下:“你如何识得?”
“上次公子认干亲时,云小姐同样是咱陆府客人。”
阿贵道:“当时公子喝得不醒人事,我各种寻不着公子,最终是云小姐婢女找的我,我过云那便,才寻着醉过去的公子,若非云小姐,当天公子定然受寒病倒,咱们都未对云小姐致谢呢。”
陆昊拧眉:“哦?”
他想了想,脑中残存着断断续续的画面。
似乎......桃花树之下,他是看到过一身着绿衣女孩。
他当时喝多了,躺于石子那睡了过去,梦里见着娘了,他似乎握着娘的手......如此多年过去,头一回有如此真实的感受......
思及此,陆昊全是冷汗。
他居然将云小姐当娘了,还强握她的手。
阿贵见他神情不停变化:“公子,你为何如此神情?”
陆昊道:“我要与云小姐致歉才行。”
“为何?不该是致谢吗?”
阿贵挠着头:“要不我先备点礼物啥的?”
陆昊没回他话,直接往糊边而去。
此时全部人均在看荷,男人聚到一块赋诗,妇人则一块聊着家长里短,千金们则三三两两聚一块说说笑笑。
云小姐带着婢女凭栏观景,忽见鸭群游弋而来,俩人的表情都不由自主地明亮起来。
未料,身后忽然有人出声。
“云小姐……”
陆昊上前,叫了句。
云小姐转身一看,发现是熟人,便点头招呼道:“陆公子。”
陆昊略显局促,轻咳一声道:“云小姐,今日特来致歉。上次我酒醉失态,做些冒犯之事,还望您海涵。”
提起这事,云小姐不禁面露窘色——年仅十五岁的她,竟让人称作"娘亲",这种荒谬的感受实在难以言表。
之后她暗中让人查访,方知陆夫人在诞下陆昊后不久便因病离世,如此说来,陆公子怕是从未真正见过自己生母,实在令人唏嘘。
梦到娘,因过于激动而把人认错,这也是情有可原的。
她努力维持着若无其事的表情:"这都过去多日了,我早已忘了此事。"
陆昊展颜一笑:"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云夫人锐利的目光捕捉到有男子正在与女儿交谈,立刻又惊又急,霍然起身朝那个方向走去。
此处乃众目睽睽之所,男女老少皆在,若在往日,她断不会如此戒备,但自那次落水事件后,但凡有男子靠近女儿,她便紧张不已,唯恐女儿再遭不测。
“哦,是陆公子啊。”
云夫人快步上前,毫不犹豫地站到女儿身前,将她护在身后。
认出是陆家小子时,紧绷的神经顿时放松下来。这少年虽然举止不太着调,但那纯真无邪的面相实在不像是会干卑鄙勾当的人。
她客套地问道:"陆公子现在应该在抚州的官学求学吧?不知这次秋闱可有胜算?"
陆昊刚要说出自己不打算赴考的心思,却在触及云夫人视线时,莫名其妙地生出一丝怯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