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牙被污了名声,害得大家都开不了单,老胡,要懂得知足啊。”
“不是你的别动歪心思,否则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
分明是七两五钱,此时得吐八两,直接亏五百枚铜板。
老胡气疯了。
掌柜也气得想死,是老胡贪墨弟子抽成,这才惹来的麻烦。
他狠踹了老胡臀部:“拿银子,道歉,否则,往后不要到牙行来。”
老胡的心好似被刀子一下下割着,鲜血直淌,可他哪敢不掏这笔钱。
为这么点银子,便没了安身立命之本,划不来。
他丢出钱袋:“全在里边了。”
老胡气得头顶都快冒烟了,在衣兜各种掏,才凑足五百枚铜板,给了钱直接走人。
“还少一事未做。”
水云梦站许久没机会讲话:“要给鸡仔致歉,鸡仔谅解你,此事才算完。”
掌柜眼刀子扫着他:“立刻致歉。”
老胡不情不愿垂头低语:“抱歉,都是我的错。”
鸡仔咬着唇:“师傅教我三月有余,我学了许多东西,感谢师傅肯教,打今日起,咱们师徒缘分便了了,愿师傅往后诸事顺意。”
他给老胡鞠躬,眼睛亦红。
虽说近四月中,他总做着跑腿洒扫的活,可月月能领百枚铜板,这师傅却也实实在在的,就如此缘尽恩了了。
汤楚楚拉住鸡仔小手:“走了。”
二人走后,屋中众人才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做买卖的,最担心当众被人找茬闹事,坏名声一旦传扬开来,生意可就难做了。
在街上,边走,汤楚楚边将银子塞入鸡仔手里:“拿去帮你父亲办个风风光光的丧事。”
“不不,银子我不可以收。”
鸡仔一脸回绝:“大婶帮我许多,我没办法报答。”
汤楚楚握住他的小手,关切道:“丧事办好,你和姐姐们寻个新住处,用这银子,做点小买卖,往后生活也可以好起来。
若城中日子太苦,便到乡下置些田产,怎么都饿不死,行啦,不要和大婶推迟,快回家吧。”
鸡仔泪水瞬间夺眶而出,他紧紧攥着银子,声音带着哭腔道:“大婶,太感谢您了,真的……”
他取出一两五钱给汤楚楚,再撒腿跑了。
“这小子......”水云梦叹息:“父母都没了,这三个娃儿咋活......”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运和活法。”汤楚楚未再想此事。
她可以做的,全做了,几个娃儿往后命运如何,全看自个了。
到福满楼,也到午餐时间,她和水云梦随意点些东西对付一下。
傍晚时,汤程羽和陆昊才回福满楼,平日滴酒不沾的汤程羽,此时也有些醉了。
金辉煌分明以汤程羽随从参加宴会的,却喝得不醒人事。
阿贵一人,服侍三人,累得一头的汗。
汤楚楚立刻上前搭把后。
“找汤哥敬酒之人实在太多。”
阿贵搀着陆昊,诉苦道“知府大人在众人跟前夸汤哥有雄才,这可捅了马蜂窝,大伙都感觉大人在暗示汤哥是案首,全排队敬酒。汤哥实在推脱不过,硬是被劝着饮下一杯,剩下的酒,可全让我家公子给喝了……”
陆昊双颊绯红,他醉眼朦胧,嘴里却仍嘟囔着醉话:“来……接着喝,爷无所畏惧……我怎会醉,不醉不醉,别拉我,我要再饮几杯……”
汤楚楚喊水云梦去福满楼厨房拿来醒酒的汤水。
水云梦端来汤后,汤楚楚把汤给那三小子喂了下去,再急忙扶着他们回到各自的屋中睡觉。
陆昊醉得醉厉害,昏昏沉沉的,汤楚楚唤来阿贵,让他小心照看。
只因这醉酒之人,稍一疏忽,便恐会突发呕吐,倘若堵塞了气道,致使窒息,命就没了。
这晚,就跟坐过山车似的,惊险刺激了一把,好在最终平安着陆!
次日为府试放榜日,依据榜单所载,名列其上者即可取得童生资格。
余参以第三十九名佳绩考取童生。倘若他未处于厕号这一位置,其成绩排名会更好些。
汤楚楚认为,名次稍次些反倒是幸事。毕竟,过于卓然出群,锋芒太过,引人妒忌,招惹那本不该有的麻烦纷扰。
再过一日,便是大家心心念念院试放榜日。
街上十分热闹,到处都是来来往往的人。
街道上,车如流水般穿梭不息。
汤楚楚伫立在窗前,目光轻轻掠过窗外,道:“那榜我便不看啦,且静候你们佳音。”
人员如此密集,她担心被挤扁。
明日,他们将踏上归程,稍后,水夫人会携孙家村之人拿果苗来,她得在此等着。
她在福满楼大门处站着,目送汤程羽陆昊走远。
她刚打算转头回屋,福满楼大门处,便浮现出三个身形消瘦的身影。
噗通……
三个娃儿儿直接跪到她跟前。
“大婶,此乃我姐弟三个卖身契。”鸡仔双手恭敬地举着纸张,目光中透着一丝决然与期许,“还望大婶能收了我们。”
此三个,乃鸡仔与其二位姐姐。鸡仔方九岁,其二位姐姐,年长者约十三,幼者亦有十一二岁。
汤楚楚赶紧伸手将人搀起:“做甚?快些起身!”
“那几两白银,乃我姐弟卖身之资。”
老大仰头,目光中透着坚毅。“二两半银子,为父亲办丧,又用一两纹银,将母亲的坟茔迁移,使父母得以合葬,了却了三人心愿。
余下银两,我三人给那些曾在困境中伸出援手、帮衬过我家的叔婶们。
如今,我三姐弟无牵无挂,唯愿夫人能垂怜,收下我姐弟三人。”
汤楚楚想不收的,可想起自己正需要人手,这才应下了。
这么小的三个孩子,于抚州城中,营生实属艰难。
她又急需人做事,看这三娃儿,可以妥帖善后父母身后事,又知恩图报,皆为心怀善念、品行高洁之人。带回家也不是不行。
她拿过三张纸,道:“那你姐弟三个先随我一块吧,若往后有别的地方去,便从我这将卖身契拿走。”
这姐弟三人皆姓蔚。老大蔚青清,老二名为蔚青兰,老三蔚鸡仔,大名蔚青璇。
其父为保闺女免遭贱卖之辱,决然自杀而亡。此乃仁父之举,恩义难忘。因此,汤楚楚未改此姐弟姓名,仍袭用旧名,以承父志。
汤楚楚领着三姐弟进福满楼时,汤程羽与陆昊已到府衙处。
此处,真可谓摩肩接踵。但凡与此事相涉者,亦或毫无瓜葛之人,皆纷纷围聚于此,静候放榜。
咚,咚,咚……
随着沉稳有力的鼓声传来,四位身着衙役服饰之人,从府衙走出,他们的手里,有执一张明黄榜单,有提木桶的。
人群皆齐齐退后,衙役手提木桶,稳步前行。
但见其手腕轻转,刷子在手中如灵动的游鱼,于墙上“唰唰”几下,便刷开成片米糊,接着,三张榜被依次贴于墙上。
衙役才离去,人群便如风卷残云般,呼地向前簇拥而去。
“榜首,汤程羽!”
“玄瑾兄,你乃案首,我果真没猜错!”
“老天爷!我中了,我考中秀才啦。考三年了,这一路走来真的太难了,现在终于成功了,我太激动了!”
“我为何落榜了,为何……命运竟是如此弄人……啊……”
“我已至而立之年,四十载光阴匆匆而逝,我却没上榜,呜,呜,呜……”
有的人难过地哭泣,却无人去理会;有的人开心地笑着,到处都是祝贺的人。
“汤兄,我竟高中啦!”陆昊猛地将汤程羽紧紧楼住,他被极度兴奋的洪流所裹挟,几近癫狂之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