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六十有四之数,与那十里的红妆也差大不差了,咱安仁巷迎新妇,哪有此等阵仗的?”
“此乃因两家门第相当,汤大人当下虽仅居七品之职,然一旦入翰林院,则前程不可限量。上官家安能不攀附之?实乃忧其女于汤家看人脸色。”
“上官家好富有啊......”
“上官夫人出自既州崔家嫡出女儿,崔家为盐商,能不富有吗?”
邻居们直勾勾地看着堆积如山的箱笼被抬下马车,艳羡之意几乎溢出言表。
汤老婆子此生未尝有如今日这般酣畅淋漓之感,她此刻,仿若走上了人生巅峰一般。
近日,她闻诸多人言及大孙亲事,众人皆道,她家羽儿本可迎娶陶家庶出之女。
她四处打听,知道陶大人乃正二品官,如果做了陶大人的乘龙快婿,羽儿官途岂不更加哼通?
若此前他心底后悔把羽儿亲事付于汤楚楚手上,然今时,那缕缕悔意早再无踪影。
做二品大员家的乘龙快婿,娶到的却是庶出之女,陶家不仅看不上这亲事,反倒羽儿被他们家压得死死的。
羽儿吃了多少苦,才得以扬眉吐气,哪能到陶家受那种憋屈?
而此上官家刚好,正五品,官阶不显不卑,与汤家门户相对。
上官家二小姐为嫡出女儿,备受家中宠爱。
如此,羽儿于上官家亦能说得上话,上官大人定当多提点此等佳婿。
既然汤家如今已重拾尊严,就绝不可再容忍他人随意践踏。
汤老婆子身着红装,笑意盈盈地迎上官家众人进门,这么多的嫁妆,众人忙活好一阵才全抬入府中。
上官府的大公子身姿挺拔地站着,管家刘叔随即宣读嫁妆的礼单。
"琴瑟和鸣,启妆纳吉!"
"金丝楠木拔步床、朱红锦绣金鸳鸯的喜被、描金铜镜妆台、剔透琉璃嵌宝梳妆的匣子......"
"朱红漆绘的子孙宝桶、雕饰鸟兽纹的鎏金暖手炉......"
"点翠嵌珍珠凤冠、碧雕蝴蝶纹翠簪、团鹤衔兰花纹珍珠耳坠......"
"整张狐裘成衣、貂绒裁袍、织锦缎与丝绢帛......"
"京郊良田庄园八处、京都繁华街市旺铺八家、城里核心地段住宅八所......"
刘叔举止从容,缓声诵读,每毕一类别,便饮一口茶水。
看热闹呢多是京都城老住户,见惯了富贵场面,知道大家族嫡女出嫁,嫁妆至少六十四抬,殷实之家更可达一百余抬。
大家想不到,才五品官竟能凑到如此丰厚嫁妆。
汤家众人早已呆滞当场,个个如遭雷击般僵在原地。
他们脑子里闪过,狗儿娶亲时,不少去东沟村凑热闹的人说,狗儿婆娘带着万贯家财嫁过来,那时大家羡慕得不得了。
他们没料到,汤家竟也娶回了有万贯家财的媳妇。
汤老婆子率先回过神来,神色从容地笑着说道:“汤家早已备下丰盛席面,上官公子、刘管家,诸位请入内。”
喜宴明日才到,唯有送来嫁妆之人方可入席,门前凑热闹的众人见状便纷纷散去了。
汤程羽引领上官大公子等众人就座,吩咐将饭菜一一端来。
院中摆上五大桌酒席,汤楚楚与汤老婆子等人围坐一桌。席间菜色丰盛,听戚嬷嬷讲,是汤程羽特意从京都碧波阁酒楼请来的大厨掌勺,桌子椅子碗盘也皆由酒楼供应,给银子即可,甚是便利。
"想不到上官家如此阔绰......"汤二婶压低嗓音道,"羽儿婆娘哪怕随便赏点,也够咱们过上好些日子了。"
汤老婆子默默用着膳,一言不发。
汤楚楚语气平静,道:"按东沟村的规矩,婆婆若用了儿媳带来的嫁妆,是要遭人非议的,京都想必也这般讲究。二婶若盼着羽儿遭人耻笑,尽管拿这些嫁妆去用便是。"
汤老婆子闻言当即板着脸道:"老二媳妇,你那小家子气样子得改改了!你细想看,羽儿婆娘是自家人?
她生的孩子是羽儿的,她的嫁妆除了自个花,还给自个娃儿花,她的娃儿不也是咱汤家的?你要打自个孙辈的主意?"
汤二婶心思一转,顿时舒坦了,忙帮汤老婆子夹菜,赔笑道:"我随口打个趣儿,娘别当真......但是羽儿婆娘怕是要带来许多婢女仆妇过来,我们要不也添置写人手......"
“我们村里人,手脚健全,何须旁人服侍?”汤老婆子神色淡然,“我老太婆用不着人服侍,你若想摆阔当夫人,便自个挣银子去买仆人。”
汤二婶只好讪讪地住了口。
她社交方面的能力不如老婆子,出门连方向都辨不清,更别提挣银子了。
汤老婆子品尝着菜肴,心中却暗自盘算着她的计划。
上官家定会疼惜闺女受苦,届时定会派来十余个婢女嬷嬷家丁。有负责清扫院落的,有操办采买煮饭食的,还有……如此一来,汤家需操心之事便少了许多。
饭后,上官大公子便携众人回去了。
汤家众人仍需忙着,嫁妆要放进库房,新房里需摆放的物品都得一一陈列……待全部物件安置妥当,新房才算有了好模样。
汤楚楚把戚嬷嬷和赵嬷嬷留在汤府中,自个动身前往城郊接汤二牛。
明日汤程羽要前往迎亲,但本汤家仅过来俩幼弟,不便骑马迎亲。汤老婆子便让陆昊和汤二牛一同前往。毕竟二牛也姓汤,总不好让上官家抓住把柄挑理。
这晚,汤家众人人辗转难眠。
汤楚楚睡得安稳,清晨便起身精心梳妆,去城郊参加喜宴。
安仁巷狭窄拥挤,人来人往。
巷子从头到尾都被经精心装扮过,洋溢着浓郁的喜庆氛围。
汤一与汤四于巷口领路,戚嬷嬷与赵嬷嬷立于汤府大门前迎宾及宣礼单。
汤府这头的客人,多是汤程羽在京都结识的部分文人,再有便是汤老婆子近日新结识的老伙伴。
文人送的礼多为笔墨纸砚、纸扇等雅物,邻居们的贺礼则更显实在,少则五十枚铜板、多则二三百枚铜板,记录在册就行,无需唱读。
有喧闹的氛围里,汤楚楚乘坐的马车于汤府大门前停了下来。
她手提一精致金丝南木盒过来,接着递给戚嬷嬷手中。
戚嬷嬷虽整日服侍于她边上,却同样不懂她备的啥礼,十分好奇地开了木盒。
一枚鹅蛋大小的夜明珠骤然间光芒夺目,刺得她双眼发花,盒内红纸上赫然写着几个字。
赵嬷嬷赶紧拿起读道:“新郎大姐所呈之礼为来自南海的明月珠。”
此话一出,厅堂中客人们脖颈都拉得好长,其中不乏家世背景优渥的公子少爷,他们自是有见识、懂门道的。
“那明月珠如此巨大,白日里都泛着莹润的光,到了夜里,想必更加璀璨夺目。”
“大家都记得几个月前,京都城有过两颗南海明月珠吧,琳琅阁的东家直接拿去拍卖了,后面不懂让哪家以万余两白银的高价拿来。”
“啧,几万两,汤大人大姐如此富有。”
“我瞧着,你们也太见识短浅了,汤大人大姐究竟是何等人物,你们莫非真的一无所知?”
“乃……乃一年间连晋三阶之慧奉直夫人,是也不是?”
“确实如此,正是那位慧奉直夫人,她以自身才略获封六品官职之衔,且商贾之事经营得极为昌盛,已然成为抚州声名远播之富贾。”
“昔日何人言玄瑾兄无家世依托?有此等卓绝之姐姐,较我等寒门子弟,强出何止数倍!”
“我如果也有这么个大姐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