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短浅的娼妇!”杨老婆子进厨房,骂道:“听你这说话的口气,难不成是觉得我这个做婆婆的平日里亏待你了?
连肉都舍不得让你吃,害得你跑到别人家里,还厚着脸皮来讨肉吃?”
沈氏笑着试图辩解:“他三婶毕竟不是外人,咱们是一家人嘛。”
汤楚楚语气中带着一丝讽刺:“二嫂,你是有健忘症吗?我们早分了家了,早不再是同一户人家了。”
她垂头忙着,无意理会她。
沈氏正欲再开口,却被杨老婆子一把抓住耳朵,强硬地拖到外边,警告道:
“你若再胡言乱语,立刻给我滚回家去,别跑来给我丢人!”
沈氏不满地抱怨:“娘,三弟妹真是过分。我只是吃了点肉,她连鱼汤都不让我喝了,我腹中怀着娃儿呢。
三弟妹不仅吝啬,心还偏。您瞧那丫头,讲是三弟妹娘家侄女。
大柱媳妇快要生了,三弟妹把她侄女带家来是何意,娘难道不清楚吗?”
杨老婆子是真不清楚。
她望向姚思其,这丫头相貌清秀,言谈举止温文尔雅,显然受过良好的教育。
这让杨老婆子颇感困惑,她从未听说过汤家有这样一个如此懂事的女儿。
三儿媳如此做,难道想效仿郑婆娘那种不择手段的做法,撮合她侄女与陆公子结缘吗?
尽管这丫头容貌出众,且举止不俗,有别于一般的乡村妇女,但我们也不能在陆大人不知情的情况下,做出这种事情来。
杨老婆子心中一惊,随即拍了拍沈氏的肩,说道:“你这不糊涂了。”
沈氏受到鼓舞后,继续说道:“娘,您看我说的没错吧?
那个姑娘一瞧就知道不会干重活,连个水桶也提不动,柔弱得很,和我们家的兰草没法比,兰草比她能干多了。”
杨老婆了怒目圆睁,用力掐住沈氏的胳膊,厉声斥责:
“你这个不知羞耻的小娼妇!你若胆敢让兰草去干那种不要脸的事,我立刻喊老二把你休了!
别以为你怀子孕有稳了,敢丢老杨家的脸,你腹中的娃儿我杨家不要也罢!”
沈氏一脸茫然。
她不过想喊兰草上三弟妹家做工,定然比那思其姑娘厉害,如何丢杨家脸?
居然喊杨富贵把她休了?
沈氏正要辩解,杨老婆子早气怒地往汤楚楚那去了。
“娘,您来得正是时候。”
汤楚楚夹了颗肉丸给她:“雨竹没在这,我不懂这丸子煮得如何了,您尝看如何。”
杨老婆子张大嘴,汤楚楚轻吹了吹肉丸,再塞入老婆子口中。
因入新居,汤楚楚破例奢侈了一把,制作了四喜丸子。
肉丸入口,酥脆的香气弥漫开来,杨老婆子来不及言语,细细品味后将丸吞下,内心涌起一种满足的幸福之感。
先前怒不可遏的情绪,此刻已然平息。
她稳了稳情绪:“老三媳妇,你侄女喊思其?姓什么了?”
姚思其在东沟村住几日了,杨老婆子从未问过啥,此时猛然问起,汤楚楚估计懂了啥。
她坦诚地解释道:“实际上,她并非我亲侄,是小昊和狗儿从街上救的丫头。
她的父亲外出,月余后过来接她回家。请您无需担心,我已经告诫过孩子们,不得欺负她,小子们进出时也很谨慎,不会有问题的。”
她如此一讲,杨老婆子便不担心了。
不懂何时起,不管三儿媳讲啥,她都十分信服。
杨老婆子笑道:“这丸让我炸就行,你这火不控得没怎么好。”
汤楚楚抹了把手,正要端菜到外边餐桌上。
新屋新做了大大的餐桌,又将之前的矮桌也抬来,今日摆上俩桌。
男一桌,女一桌,还是有点挤,却也无所谓,娃儿们本身也没法坐定,将菜夹到碗中,跑外边吃去。
汤楚楚又备了些酒,杨老爷子和俩儿子,加汤大柱一块饮起了酒。
本家全正开饭呢,院中扑入一人,是里尹。
“狗儿娘,快到地里瞧瞧去,稻桩都抽出穗来啦!”
里正尹的脸上满是兴奋之色,语气中抑制不住满心的欢喜:
“才十来二十日,居然抽了穗。再一个月左右,就又有谷子收啦,
这真是上天保佑咱们东沟村啊!狗儿娘,您可真是咱村的福星啊!”
民众的基本生活和对食物的需求和对填饱肚子的重视,是极其重要的事情。
如果说之前还心存疑虑,那么如今稻穗都已经长出,又还有什么可质疑的呢?
能让人们不再忍饥挨饿的人,那必定是众人心中的福星!
田间。
数不清的民众聚集而来。
在浅水层之下,静静伫立着的稻桩。
细长的叶子从稻桩上伸展而出,在叶片的簇拥中间,是青色稻穗。
这看似平凡的稻穗,让数不清的庄稼户在田间中,喉咙像是被什么哽住了,眼眶也渐渐泛红。
若早晓得留稻茬能长出粮食来,去年又怎会饿肚子?
家里又怎会有被饿死的人……
有人忍不住轻声啜泣,有人兴奋得浑身颤抖,更有的“噗通”跪在了田间。
对于农民而言,粮食永远是他们最为珍视之物,其重要性超越了世上的全部东西。
虽才收完谷子,可因蝗灾旱灾所致,粮食减产,许多粮被拿去换家中调味料,冷天衣物等等。
剩下的粮,许多都撑不到来年。
现在,又可以收一回谷子,少说六七个月内,不担心没粮可吃了。
乡下人虽没啥文化,却非缺乏道德观念的愚昧之人。
即便是那些平时最为苛刻和尖酸之人,现在看向汤楚楚的目光中也流露出感激之情。
“天啊。”
“狗儿娘,你简直是咱东沟村的福星,救命大恩人呐。”
“若非有你,哪个懂得那稻桩能长出谷子来呀,请受老婆子我一拜。”
邓老太太立刻扑通跪地,强给汤楚楚磕起了头。
汤楚楚怎么受得住这种,她赶紧上前扶住她起身。
她转身全村人,道:“我不过说出想法,是大家肯信我,这才迎来的收获,并非我一人之功。”
里尹看着眼前的千万倾田地,内心兴奋的情绪如同海浪般层层叠叠地涌动起来。
他回头,目光落在汤楚楚身上。
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到近些日子里发生的桩桩件件,心里不禁泛起一阵感慨:
若狗儿娘是男儿身,里尹之位定然是她做无疑了。
想到此处,他暗暗在心底做了个决定:
往后不管狗儿娘说什么,自己都毫无保留地听从。
不去探究缘由,只管依言照做便是。
里尹在田间高处站着,高声喊道:“各家各户再次收谷后,务必交出十斤谷子给狗儿娘。对此,诸位是否有异议?”
尽管个别心疼这几斤粮,可这些人也懂得,胆敢说个不字,就会遭到整个村的鄙视和排挤。
东沟村本是个命运与共的整体,凡事都休戚相关、共进共退。
谁都不想成为那个被大家孤立、鄙视之人。
对此事,整个村都同意了。
“另外,修学堂。”
里尹接着道:“我们村,二百户人家,各家出半天工,加紧几日内,将学堂给建好。
若何人讲,家中无娃儿读忌,不肯出这份工的,也可以,往后你家再有后人想读书,没门。
哪家不愿意出力,那么,他这支全部后代,不能到村学堂念书。”
四周的喧嚣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抚平,一切都归于静谧之中。
整个村,在读书的娃儿有八十人,有三成村人都将娃儿送到学堂念书了。
再有七城村人,并非不肯给娃儿念书。
其一,是太穷,拿不出束脩费。
其二,因中娃儿大了,已经不合适上学。
其三,没念书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