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汤程羽,因个别因素,让崇文堂除名了,已没办法参加院试,意思是,这一生,我止步于童生这里了。”
“什么?”
“他说啥,我咋理解不了?”
“汤洼村人都在传,自个村又要出新秀才了呢。”
“汤程羽说他没办法去抚州参考,那便没办法做秀才了?”
汤楚楚这,村民们里三层外三层地将院子围了个水泄不通。
她有些意外,汤程羽居然在此时将事情公开。
她望向这弟弟身上,只见他眼神清澈明亮,背脊挺直。
不管外人说什么,他都能泰然处之。
这样沉稳、淡定的心性,让她不禁暗自点头。
这小子日后必然是前途无量的。
汤老婆子脸黑得跟锅底似的。
她怒目圆睁,扯着嗓子大声喊道:“我孙儿即便止步于童生,谁也别妄图让我羽儿做夫子,我心儿天赋好。
崇文堂山长曾亲口断言,他有读书天赋,能一路高中,你们这些泥腿子,没资格让我羽儿教认字。”
汤老婆子怒骂之下,整个东沟材人全鸦雀无声。
即便汤程羽没办法考秀才,却依然有童生身份。
东沟村人,连多认几个字的人都没有,更不要说童生了。
且,近日,跟汤程羽处过后,大家都看出了文化人跟他们这些汤腿子间的巨大差距。
他们一生,一眼就能望到尽头,只想着,让自家娃儿孙儿,可以和汤程羽一般,识得些字。
在汤程羽这种文化人的影响下,可以有些文化人儒雅气度来。
他们怀揣的这份希望,无疑是一种不切实际的奢望罢了。
汤程羽未有过轻视之意,汤老婆子言辞之间所透露出来的,却尽是不屑和鄙夷,他们却无话可说。
“汤程羽长大了,他的人生,由他做主。”
汤楚楚淡淡道:“羽儿,你来讲吧。”
汤程羽抿紧了嘴唇,掷地有声:“往后,我恐怕是再也无法成为秀才。倘若大姐以及东沟村依旧需要我,我会留在东沟村。”
村民立刻开口说道。
“汤童生,东沟村永远欢迎你。”
“束脩都给了,我们肯定情希望汤童生可以留在东沟村教我家小子念书。”
“秀才啥的,拉倒吧,我们打心眼里只认你。”
“不让你到抚州考秀才,那是官府的损失,同时也是东沟村的好气呢。”
“汤童生,留在东沟村教书吧。”
......
汤程羽眼眶微微泛起了一层湿润的光晕。
他一度觉得,自己的事一公开,村民会看不起他。
想不到,大家依然这么尊重他,眼中有着比之前更多的希冀。
他点了点头:“行,那我便留在东沟村。”
汤老婆子心肝肺都要气爆炸了,她的宝贝疙瘩,居然跟到东沟村做夫生。
她本觉得是汤楚楚压的他,瞧这情形,自家宝贝疙瘩明显也是沉浸其中,甚是享受啊。
来年就得院试,她家羽儿可不能在东沟村蹉跎时光啊。
“羽儿,你这是堕落。”
汤老婆子强压着心头的怒火:“我回汤洼村让里尹跟汤家族长来。”
她气冲冲转身离开。
和她一块来的汉子赶紧跟着:“那我婆娘呢?不带回去吗?”
“带你妹啊。”
汤老婆子怒目圆睁:“我宝贝疙瘩不比你娶婆娘重要?等解决好我孙儿的事再说。”
羽儿若不考秀才,她搞这么多礼金来有何意义?
这可是天大的事,是汤洼村顶级的事,定要将羽儿给捆回村里读书才行。
汤老婆子愤怒的骂声渐行渐远。
汤程羽双手作揖行礼:“承蒙诸位包容与信任,汤程羽定当倾尽全力,悉心教导孩子们读书识字,不辜负大家的期望。”
本只收了三十个学子。
汤老婆子这么一闹,整个村,许多人家也想让自家娃儿过来读书,最终学子人数增加到四十五人。
汤楚楚家前院大半种了菜,大半放鸡鸭,那么多学子,如何能坐得下。
里尹帮着想法子:“咱杨家祠堂前边院子大得很,全是青石铺的地板,随便收拾收拾,便可当做学堂读书了。
家中有娃儿读书的,都安排个人去扫扫,各家的娃儿自个备好桌椅......”
四十五人家,都派了人前去帮着整理。
杨家祠堂,每年过年才开,平日没啥人走动,虽有青石铺地,缝隙中杂草却不少。
一帮人除草大扫除,再从家中取来桌椅啥的,四十多张高矮不一的桌椅这么一摆,倒还挺像样。
里尹叉着腰,道:“等咱村有多的银子,便在祠堂边的空地上,建设个书院。
不好让娃儿们整日在露天下学习,省得下了雨,就没法子学习......”
提到雨,村中老老少少就忍不住连连叹气。
太久没见着雨了,大家都快记不清下雨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了。
村中念书之事有着落后,有些妇人又开始八卦了起来,上前拉住汤楚楚:“我好像听说汤老婆子给你说亲来着?”
“刚刚和汤老婆子一块来的汉子,该不会是汤家帮你寻的新对象吧?”
“不会吧......”
郑泼皮媳妇道:“那汉子丑成那样,实在罕见,和那样的人在一块,估计都得吐。
还是我们东沟村杨猎户好,他也单身,不如和狗儿娘凑凑得了。”
汤楚楚冷冷扫向郑婆娘,这恶心婆娘在这生事,将她跟杨猎户绑一块,定然有别的脏水要泼过来。
“狗儿娘若看得上杨猎户,我给拉媒如何?”
郑婆娘嬉皮笑脸道。
她觉得自个已然洞悉了汤楚楚和杨猎户之间那些不为人知的事儿,故而说起这番话时,以居高临下之势审视着汤楚楚一般。
微微牵动唇角,似笑非笑地说道:“据说铁头娘把侄女接到家里来了。
你侄妇还单身吧,咱村里的郑五叔不也一直孤身一人嘛,这不是挺合适的一对儿吗?”
郑五叔是村中鳏夫,脑子有点不太灵光,靠里尹照顾着才勉强维持着生活。
在郑婆娘听来,汤楚楚说的这些话,充满了阴险的意味。
她努力压制着内心的怒意:“狗儿娘,我侄妇女婚事,我做姑姑的,都没法做主,就不需要狗儿娘扯这个媒了。”
汤楚楚露出一抹似有似无的笑容:“哦?你自个侄女亲事你都没法做主,为何来做我的主?”
先是汤老婆子肆意地乱牵红线,接着是郑婆娘乱点鸳鸯谱,硬是把一个男人就这么塞给她,她是泥捏的不成?
郑婆娘顿时火冒三丈,那反驳的话语就像炮弹一样,差点就“嗖”地飞出去了。
但思及接下来的算计,又硬是将到嘴边的话给咽了下去。
即便汤程羽止步于童生身份,但文化人在东乐沟村同样受欢迎,往后教书,每月束脩的费用就够她侄女吃香的喝辣的了。
郑婆娘还在心里琢磨着事儿的时候,忽然,从村子那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紧接着,许多人朝着杨家宗词的方向飞奔而来。
“里尹,坏事啦!”
“许多蝗虫由山的那边朝咱们村飞来了。”
“咱们东沟村要完了。”
里尹脸色凝重,目光威严地扫视着众人,随后提高了声音,大声说道:
“大家都先冷静下来,莫要慌乱着急!就按照先前狗儿娘和汤程羽提出的办法,全部出动,全力扑灭蝗虫,务必要快”
东沟村田间地头,一片昏暗的景象。
在大河村的田间地头,一片昏暗的景象。
只见那乌压压的蝗虫如同黑色的潮水一般,从遥远的山那边汹涌飞来。
遮天蔽日,密密麻麻地布满了整个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