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德才母亲有大榕树外围坐着,双眼红肿,哭声凄凉而绝望。
村民们又在旁边围着。
“杨富军显了灵,杨德才估计得断气。”
“他欺负杨富军家人时,就该有被清算的觉悟。”
“哪个料到杨富军会显灵哦,说真的,挺可怕的,感觉有丝丝寒意渗透入骨髓一般。”
“娃儿啊,我的娃儿。”
杨德才母亲涕泗横流:“想想你幼时,便生性顽皮,总爱做一些偷偷摸摸,调皮捣蛋之事。
娘总觉得你小,长大就好了,便不管你,谁懂今日娘了大的祸端......”
在黎明破晓之际,大榕树下乌央乌央的都是人。
汤楚楚拨开人群,目光落到杨德才那惨白的面上,上边有些潮红,想来是惊惧到发了烧。
她缓声道:“我和狗儿爹讲一声,狗儿爹说可以给一人到里边照看杨德才。”
杨德才的母亲立刻道:“我去,我娃儿即便死,也要死我身边。”
汤楚楚摇着头,道:“不可,你太老了。”
若是触了电,出了事,杨富军名声会被毁的。
刚好此时,蓝寡妇偷偷挤到人群里边。
她听别人讲,杨德才这边出了事,想来确认一下。
她是希望杨德才好的,主要她许多情夫中,杨德才给的铜板最多。
若是杨德才没了,村中其他姘头,估计都不肯靠近她了。
“哎哟,让蓝氏到里边服侍杨德才吧,她不总巴着杨德才吗,即便杨德才有媳妇都还靠上去。”
“蓝氏,你是杨德才女人了,他如今这般,你快过去服侍他吧。”
蓝氏面色瞬间变得煞白。
这里有杨富军这个鬼在,她若过去,不得吓尿。
她的头甩得跟拨浪鼓似的:“我和他没有半分瓜葛,我才不去,我还忙着呢,让一让......”
她脑袋一低,撒开腿就开跑。
“我呢。”
德才嫂挤出人群。
她的脸色看上去十分糟糕,像被一层灰色的阴霾所笼罩,那种灰扑扑的色调中还隐隐透着青灰色的暗影。
可她未曾迟疑地往大榕树下走去。
汤楚楚挺失望的。
原来德才嫂依然对杨德才心存希望啊,居然还尽心尽力为这种烂人付出。
罢了,她不能要求太高,毕竟古代女人没男人不行。
汤楚楚漫不经心退了退,把电源切了,等德才嫂到里边后,又把电源给接上。
杨德才的身子和火焰一般,每一寸肌肤都散发着灼人的热气。
他此刻虽深陷晕着,但其神志还在,也懂边上发生着啥。
他眯着眼,见自己媳妇,声音犹如一把年久失修的破锣:“若杨富军放了我,往后,我,我便守着你,踏实地过......”
德才嫂微微牵动起唇角,目光移向外围:“娘,德才发了热,你到张大地那买些退热的药,熬了,端来。”
杨德才母亲赶紧往张大夫家跑去。
看热闹的人渐渐散去,人人心下煌然。
初升的日头才刚刚探出一点头,村口的道路上便有一辆马车如疾风般飞驰而至,旋即稳稳地停了下来。
“里尹回村啦!”
“里尹,杨永沉,刘英才,杨友朋,杨狗儿,全部回村。”
“哎哟,全部人的衣服都是新的,也太好了吧。”
“这算是啥?上回讲每日百枚铜板呢,去五日,就是五百枚铜板,老天爷啊,五百枚铜板啊。”
“嘿哟喂!好家伙,五百枚铜板,五钱银子,可以娶婆娘了都。”
全部人此时也不下地了,个挤个地围上去。
车的外檐是县令的车夫,他是驾车的,因中有五人坐着,是几日前,一块去寻水源的几人。
初出发时,个个都是破衣烂衫的,五日归村,全是崭新的蓝衫。
全部人都瘦了一圈,个个顶着个熊猫眼,眸中却掩饰不住的兴奋。
里尹最先下马车,高声道:“全部在大榕树下集中开会。”
前两次村会一次是发现莲根,一次是发现水源,想来这次肯定也是顶好的事,全部人都兴奋不已。
里尹媳妇上前,在里尹耳边叨叨几句,将近几日发生的事,全和里尹给叙述了一遍。
她讲的当然是杨德才那点烂事。
“恬不知耻的货色!”
里尹面色铁青,怒目圆睁:“若非他是杨家人,我必定将她驱逐出东沟村不可,竟做出那等荒唐事。
这是把我杨家颜面践踏于脚下啊,若他此次侥幸保住了性命,我杨家家谱,绝不能再容下他这等败类!”
里尹身兼村长与杨家族长之重任,在东沟村中享有无上的威望。
里尹媳妇讲完事之后,村民们也从四面八方聚集到大榕树下边。
在这一处空间里,一侧人群如潮水般缓缓聚集,另一侧,杨德才奄奄一息躺着,德才嫂正一点一点给他喂着药。
里尹连一个目光都懒得给杨德才,站于高处,望向众人:“此次,咱们东沟村,前去找寻地下水源。
不付众望,共寻得十三处地下水,给整个县三十多个村庄的稻子都喝上了水,救了无数的稻子,立的功劳不小,县给咱东沟村六十两银子。”
若按四两一处算,便是五十二两,但几人忧县令之忧,连夜加班加点,任劳任怨,县令大手一挥,直接给了六十两。
顿时,村民们喧嚣骚动起来。
“我滴个乖乖,六十两?”
“我活了一辈子,从没摸到过如此多的银子呢!”
“里尹发了发了,是咱东沟村的大豪富了。”
里尹淡淡道:“停,这六十两,并非我个人的,而是咱们东沟村的。”
他视线落到汤楚楚身上。
按理说,这银子该是狗儿娘一家的,可狗儿娘却说,用作巡村队的供养费用。
细细思量,他也懂狗儿娘的想法,狗儿娘分了家,一个小家在村末住着,若让贼人看上,财粮被偷还没啥,若是命都没了,可就啥都没了。
就杨德才这件事吧,若巡村队纪律严明,杨德才能摸进狗儿家吗?
“从今日起,东沟村巡村队正式成立,我将选十二人在此前表现出色的当队长,队长每月出勤三日,每日十八枚铜板。”
里尹认真道:“每队会有十六名成员,二人组队巡村,队长负责日监督,每人每日出工四柱香时间,月出勤三日,共得铜板八枚。”
全场村民再次被惊得七荤八素的。
之前巡村时可是一枚铜板都没有的。
再说了,为村集体做事,要甚铜板?
如今居然还有八枚铜板,这工银算挺多了,以往这几枚铜板都可以买好几斤荞麦面啦。
“里尹人也太好了,居然给咱们村白给钱。”
“谁说白给,就是前边卖力巡村的才给,我那烂泥扶不上墙的小子,起初还挺认真,后边次次都找借口不去,如今他是捞不着啥好的了。”
“十二队人,每队十六人,总共一百九十二人的巡村队,可东沟村青壮年近有近六百之数。”
“里尹,我家小子魁梧,给他做巡村队长吧。”
里尹睨一眼那妇人,冷哼,道:“你家小子只帮村里巡一回村,那回居然抢了两小子的一把野菜,待他何时老实了,何时再来,听着,我点十二个巡村队长姓名......”
里尹一个一个说出十二名队长姓名。
被点到的汉子,一个个都傻愣愣地站在那儿。
他们都是“实干派”的。
人家躲懒,他们就默默把活干了;
人家溜号,他们二话不说,直接顶上;
有家早早打道回府了,他们就老老实实将活儿做完才回。
这类人,就跟那实心儿的木头疙瘩似的,任你怎么敲怎么打,愣是听不到个响儿。
在人群里就跟那透明人似的,很难被人瞧得上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