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昊猛然站起,他起初误认为老爹接他来了。
但衙门就他爹那辆马车,排场没那么大。
他一直看那马车,很快,车便停在汤楚楚家院前。
院中四人,就苗雨竹是地主,她赶紧将手擦赶紧,迎了上去,一脸的局促。
车子停好,头辆马车中跃下二人。
这二人皆身着华丽非凡的衣裳,头上束着精致的羽冠,腰间则悬挂着温润的玉佩,与这个质朴的村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汤程羽懂得来人是谁,二人正是迁江镇县令公子宋志锋,和覃塘镇富商的妻侄金辉煌。
他此刻都沦落到回村干农活了,二人依旧不愿意让他好过吗?
后边二辆车出来的人,汤程羽同样识得。
这帮人全是崇文堂学子。
苗雨竹都呆滞住了,她不懂该如何接待这些人。
汤程羽上前,冷冷道:“你们来这有何贵干?”
“宋志锋,金辉煌,你二人将‘恃强凌弱’这个词演到极致了啊!”
陆昊冷声道:“你们将汤程书从崇文堂到这还不甘心,连条活路都不想给人留吗?”
陆昊正沉默不语时,大家都当他是同空气,无人关注。
他全身上下全是补丁,跟村夫毫无二致,怎配得上让那些养尊处优的贵公子们多瞧上一眼。
他刚说话,全部人的视线都集中到他身上。
金辉煌猛地仰头大笑:“陆兄,你这装扮,挺别致啊,你跟一身气度极为般配。”
周围的一群学子像是得到了某种信号一般,也跟着哄笑起来。
周边县镇的童生,基本都去崇文堂念书。
陆昊虽是县令之子,却也没太显眼,加之五南镇是最贫穷的镇。
陆县令性情颇为温和宽厚,陆昊在学堂中,也没啥人刻意追捧与放纵。
加之,这帮人全是宋志锋的小弟,迁江镇比五南镇经济更发达。
迁江镇县令公子在这些学子群中,比五南镇高贵多了。
这帮人是宋志锋的小弟,平日里,有宋志锋力挺他们,当然敢笑话陆昊啦。
“闭嘴。”
宋志锋睨了一眼金辉煌:“你可知道,咱们到此的目的?不要捣乱。”
金辉煌神情一敛,看向汤程羽。
汤程羽走出崇文堂已有多日,本想再见他时,会瞧见一个落魄潦倒,满是沧桑的他。
想不到,眼前的汤程书,虽身着破衣烂衫,气色却出得出奇。
他跟陆昊这种浪荡子弟在一块时,更显出他的优秀。
金辉煌低语:“怪不得陆县令要给汤程羽撑腰呢,看来是附上了陆昊,平日里看着他一副清高的姿态,不过是打心眼里看不起咱们吧?”
宋志锋未接腔,他跃下车,来到汤程羽跟前,躬身作辑:“汤兄,我此行主要是向你致以最诚挚的歉意,崇文堂那事,是搞错了。
我早跟夫子和山长说明事情原由,你何时再回崇文堂读书都行,我后边跟来的人,当日当众侮辱过你,今日也跟着我一块对你致歉。”
金辉煌上前两步:“汤兄,我们那样的行为作害到了你,实在抱歉。还望您能大人不记小人过,别和我们一般见识呀。”
后边之人,纷纷上前致歉。
宋志锋呈上笔墨纸砚作为赔礼。
金辉煌则把白纸扇。
汤程羽面容始终保持着一种淡淡的平静。
面对对方的致歉,他的内心没有泛起一丝骄傲自满的情绪。
他心里十分明白,这一切的背后缘由皆是陆县令。
遥想往昔,当时的陆县令,即便开口说话,恐怕也不会有如今这般举足轻重的影响力。
近日,陆县令被州府大人赏识,陆县令开口了,宋县令便须得给个说法。
“此事汤程羽未挂于心,宋兄金兄收回礼物吧。”
汤程羽淡淡道:“我这忙得很,失陪了。”
金辉煌面色瞬间变得阴沉起来:“你,不识抬举......”
“哟呵,咋的?”
陆昊嘲讽道,“人家都都说不挂心上了,你是硬按人家的头收你的礼啊?”
陆昊冷嗤:“我看呐,你们的礼,没送对,我有个主意,你们都给汤程羽做工。若做得好,汤程羽心里的气儿消了,这事便算过去了。”
金辉煌顿时瞪大了双眼,陆晨真是没脸没皮的,这话都敢说。
他可是金家少爷,哪用干啥活?
“行吧,改日我跟我老爹除除今日之事吧,我老爹近日,每日都要跟州府大人见上一面。
若是哪天说漏了嘴,说宋县令公子狗仗人势啥的,让州府大人知晓......”
陆昊话头转移:“宋兄,哎呀,你脸色咋变啦?我说笑的哈哈哈。”
宋志锋十分气愤。
他跟陆昊同是县令家的公子,可他老爹政绩比陆县令出色,因此,他在学子中更有声望。
可,近日不懂咋的,陆昊老爹冷不丁得州府大人看重,他老爹千叮咛万嘱咐,定得和汤程羽致歉,还要跟陆昊交好。
刚好汤程羽和陆昊在一块,此事便一块实行吧。
宋志锋将文房四宝给小厮拿着,淡淡道:“陆兄,你希望我如何做?”
陆昊笑容愈发灿烂了。
他正头疼着怎么高效地把活儿干完呢。
不要钱的劳力就送到他跟前,不好好利用起来,岂不是太可惜了。
耘田逢日午,汗落润禾土。
汤楚楚脸上如雨点的汗珠,吧嗒吧嗒地直往下掉,都落到了田间中。
她都抽不出时间来擦汗,只是专注地低着头,双手熟练地搓着草绳,然后一下一下地把田间的稻谷捆扎起来。
这动作要轻柔,一旦用力过猛,稻谷就会从稻穗上掉落下来。
到时从田间捡着谷粒,就太麻烦了。
费时又费力。
稻谷都捆完后,她悄悄给自己的手涂些药膏,之后才担着谷子回家。
抬眼,见苗雨竹正在田埂上,朝她走来。
田埂不大,两边稻庄又密,若是摔了,要出大事的。
汤楚楚大步朝前冲去,将她扶好:“天这么热,你咋不好好在家待着,跑这做甚?”
苗雨竹眼眶微热,很是感动。
这农忙时节,无论是不是身怀六甲的孕妇,亦或是懵懂稚嫩的孩子,都无一例外地要被安排到田地里干农活。
她同样也早早地做好要割谷子的准备。
然而,大姐却不让她沾手那些繁重的农活。
她见大姐的手心密密麻麻都是血泡,头不由自主地涌上一股酸涩之感,眼眶泛红。
汤楚楚吓到了:“雨竹,你咋的啦?可是哪爽利?”
“不是,我不碍事。”
苗雨竹面上挂着笑意:“大姐,咱家有客人来,是羽弟同学堂的人,有十个上下吧。”
汤楚楚站到高些的地方,往家的方向看去,院门前是停着马车,还停了三辆。
她隐隐知道是啥事,担着谷子朝家里走去。
苗雨竹在后边跟着,捡着一路掉落的稻穗。
来到近前,她这才看到,院中铺晒着许多稻谷,稻谷上马车正来来回回地碾着。
但车轮不宽,即便碾了许多遍都没太大效果。
汤楚楚想到前世刷短视频时,看到关于八十年代农村收谷子的视频。
视频中,晒谷场上,头拉起一椭圆形的大石子来来回回碾着谷子。
那石子极重,不停地碾着,省力还高效,那东西,像是叫啥来着。
对,叫石磙。
那碌碡历史悠久,但刚出现时,没有大面积推广。
她当时跟一个同学去她老家完时,还见过那东西,只是搁置未再用。
只知道,二十世纪八十年代每家都有那东西。
“狗儿娘,你们家咋的啦,是什么客人来访吗?”
邻居刘大婶进家拿水时,见几辆马车跟满院子少年。
她都吓到了,赶紧拉住汤楚楚:“这些少年,穿得极好,又俊朗,村中许多姑娘经过,都羞得红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