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吃了药,不多时便限入了沉沉的梦乡之中。
汤程羽在离二人五十公分的地方铺上稻草,刚躺下便睡了过去。
天色还暗着,陆昊就已经醒了过来。
他起身定定坐着,半天才回过神来。
知道自己此刻所在之地,一身的旧衣,下边都是干草。
屋子里弥漫着一层淡淡的灰蒙蒙的气息,光线昏暗而模糊。
窗外的世界似乎热闹非凡,鸡鸭的叫声愈发清晰,此起彼伏交织成一片,小狗的汪汪声也不时响起。
阿贵不见人,不懂跑哪去了。
他起身,穿好鞋,走到外边。
天色似被轻笼罩着,可东沟村人全部都醒了。
院中隐隐约约有说话的声音传来。
“宝儿,你这头咋这么脏?满床的泥,全是你头发上掉下来的。”
汤楚楚失笑骂道:“你也不冲一冲再睡,来,躺着,我帮你冲一冲吧......”
杨小宝不肯:“娘亲,等下干起活来,又脏了,天黑我肯定洗好再睡。”
汤楚楚嗔怪道:“咋的,你昨天还吃了饭呢,今日便可以不用吃了?看到脏就得洗,哪能留到夜里再洗?来。”
杨小宝只得说道:“我自个洗就行。”
“得了吧,让你躺下你就老老实实躺下,别在这儿再磨叽,乖乖听话。”
汤楚楚将杨小宝按到两张拼一块长凳上,家中啥洗东西的都没有,怎么冲都干净不了。
她帮他洗,悄眯眯滴些洗发水到里边。
小宝的头发长得颇为可观。
那束发的布带一旦解开,长长的发丝便垂落下来,足有三十多公分的样子。
头发显得有些油腻腻的,上面还沾着不少泥草屑啥的,那脏污的程度着实不一般。
先用水将头发冲湿,涂些没有泡泡的洗发水,用干净的水一冲,用木梳将头发都梳整齐来......
陆昊刚出了屋,便见到这样的场景。
那如薄纱般稀薄的晨光笼罩下,院角,妇人正专注于手中娃儿的头发,她的目光中满是柔情,手指轻柔地穿梭在发丝之间。
院子里,时而传来鸡鸭的叫声,此起彼伏。
那几只小狗在角落里悠闲地卧着,或时不时地晃动一下尾巴。
一旁的地面上,散落着稻草谷子。
它们在晨光的轻抚下,仿佛被镶嵌了一层微黄色的滤镜。
那柔和的微黄色,从稻子间漫延开来,将整个画面都渲染得无比温馨。
“娘,你是世界上,最好的娘......”
杨小宝眨巴着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汤楚楚,忍不住咧开感慨道。
陆昊将脸别到一边,他不记得娘了,可,许多人想做他娘。
他感觉自己已经长大,不想要娘拘着。
但此时,见此场景,他有些眼红杨小宝,也想让那妇人帮他洗头梳头。
“公子,洗漱的水备好了。”
阿贵上前,打断了陆昊那如丝线般飘荡的思绪。
陆昊平日习惯用温水洗脸,他一早便提前烧好水,兑些冷水进去,成了温水。
陆昊上前,开始洗漱。
汤楚楚心里头窝着一股无名火,真想咔嚓一下,将杨小宝头发给剪光。
男娃儿,留那么长的头发,没事找事。
她极力地克制着内心的暴躁情绪,努力让自己表现得耐心一些。
有些地方的头发实在是纠缠得太过厉害,便悄悄抹了些顺发精油。
杨小宝头发终于梳整齐了。
她抬眼,见老大也一脸渴望地看着她,连大柱和二牛亦然,汤程羽也朝这里看,连昨日才来的陆昊,阿贵都定定看着她......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五个六个......帮那么多娃儿梳头洗头,她不得累趴?
汤楚楚立刻起身:“雨竹,饭煮好了吧,快端上来,吃好都下田做工了。”
早餐并不丰富,每人一个窝窝头,一碗刀削面。
整桌人都在呼哧呼哧干着饭,不多时便干光自己那一份。
阿贵则跑到屋檐下低头努力干着饭,他觉得今日定然没法将活干完。
这也许是他这一整天,唯一的火食。
吃完后,汤楚楚开始分工。
汤大柱道:“大姐,田间之事,由我们四个做,你好好休息一下。”
他见大姐手掌全是血泡,有两个都破了,这样去做工,不得痛死。
汤二牛道:“对,我有力,我多做些。”
汤程羽上前:“大姐在家中休息,我去田里替你。”
汤楚楚感动,她是挺累的,却喊过苦,更未让娃儿们见到自己手上的泡。
想不到,娃儿们全都见到了,都让她在家中休息。
“那你们割,我来捆,这样不伤手。”
汤楚楚视线落到陆昊和阿贵这里:“今日同样是脱粒工作,昨日你们是半天,今日全天,因此,每人八斤。”
阿贵身子一僵。
昨日弄五斤多,他都去了半条命。
今日得搞十六斤,他不得猝死?
陆大人是说让公子吃些苦的,可最终受苦的却是他。
阿贵欲哭无泪。
汤楚楚未去关注这俩人。
她拿了编好的绳子和扁担,跟几个小子们下田了。
此时正值上午时分,天色初亮,微风轻拂。
干活用不着戴帽。
徐徐吹来的晨风,恰似天赐的清凉礼物,拂过脸颊,带来几缕清爽,让人顿感心旷神怡。
庄稼户趁太阳未露脸,就已开始了一天的忙碌。
汤楚楚埋头努力干活,她几乎已经麻木。
上一世,活了三十来年,就没哪天有这般累过。
她不懂,别人口中的农忙,会如此累人。
家中六亩田而已,不是很多。
可稻谷得一点一点割好,需要很多时间。
一亩田,一人得割两日。
她这里二人负责收割,割完就得用去六日时间,此时才是第四日,还有得忙。
汤楚楚感慨,挺着酸痛的老腰,接着努力干。
老杨家的田,就在她家不远处。
杨老婆子时不时送些水啊吃食啊来。
她没忍住跟杨老爷子呢喃:“这前收谷子时,三儿媳比二儿媳更懒,如今倒是勤快得很......”
沈氏一听,立刻怪叫:“娘,我一点都没有偷懒,您瞧,我挺着大肚子,都过来收谷子,我勤快得很。”
杨老婆子唇角抽了抽,不懂两日前,哪个在屋里装病不肯干活。
她今日立刻将稻田分作三份。
全部娃儿跟杨老爷子收一份,老大老二各负责一份。
沈氏担心自家男人太累,立刻跑到田里帮着自家男人干。
老二媳妇就这点好,懂得疼自家相公。
这是杨老婆子可以忍沈氏的点。
汤楚楚家大院。
苗雨竹一声不吭地埋头砸谷子脱粒。
她跟透明人一般,尽可能不让院中的公子关注到她......
她虽嫁作人妇,却只十六岁,一点不懂如何跟陆公子相处。
汤楚楚晒谷子。
昨夜,打得许多谷子来。
今日得晒上。
今日收回家的稻穗也要摊着晒,边晒边脱着粒,一口气都没得喘。
阿贵挥舞着连枷一脸苦瓜打着稻,一脸的怨妇样,可怜巴巴地看向自家公子。
陆昊在凳子上坐着,手中扇着片大树叶。
他在想,用怎样的办法,可以快速给稻谷脱粒。
无论是拿稻穗砸盆,亦是使用连枷进行敲打,全都是让外力将谷粒震下来。
如果让轮子在稻子上滚来滚去,会不会快些,且还轻松许多。
但是,不管是牛车还是马车,那轮子都不大,走几十轮,都碾不了多少稻谷。
他正沉浸在对马车的思索之中,
这时,他的视野中毫无征兆地出现了一群马车。
准确地说,是三辆气势非凡的马车,沿着东沟村的主路缓缓驶来。
车在走了一段路便停下,车夫似乎在跟路过的村民问着路,之后便朝他们家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