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大娘把娃儿给了汤楚楚。
汤楚楚不知所措,她活了两世,还头一回见到刚生出来的人类幼崽。
皱皱的娃儿,眼睛是眯着的,全身都是血和羊水,正挥动着四肢,看着软软的。
她不懂抱,更没敢抱,躲开了。
徐大娘面色立刻便冷了,想来无论是有钱人家,亦或是村子里,都是只看重男丁不喜女子的。
这小姑娘拼死拼活几乎没命,最终不被自家长辈看重,直接死了算了。
徐大娘转头,想把娃儿给汤大柱。
结果,这泥腿子正紧握妻子的手,眸中全是心疼。
这男人是个疼妻子的,但这不知是不是婆婆的,太过轻视女娃,估计往后这小娘子没啥好日子过。
正思索着,杨老婆子直接冲入产房,将女娃儿抱了去:“哎呀,是小丫头呀,小丫头好啊,兰草快拿温水来。沈氏,来搭把手。”
见娃儿哭着,沈氏才算活了,赶紧到屋中协助老婆子给小丫头洗澡。
她见女儿,忍不住道:“三弟妹只生儿子不生闺女,大柱媳妇就是没那福气,居然生丫头......”
徐大娘呵笑了声。
想来,这家子,这种老思想还不少。
她道:“我今天使了许多力,按规矩,得加钱。”
汤楚楚松了口气笑着道:“应该的。”
徐大娘道:“接生治位不正的,这个数。”
徐大娘伸出一个巴掌。
这里虽是乡下,但家中住着大房,出行有马车,估计这点银子能拿得出。
她是看不惯这种重男轻女的家庭,特意开口加价,看这家子是否舍得给这丫头出钱。
结果汤楚楚价都不还,回屋拿钱给她。
还给两包:“正胎银子五两,大小平安大红包,徐大娘请收下。”
徐大娘微怔。
居然给那么多。
正胎五两,大红包五两,预定又是二两,一共给了十二两。
她感觉她误解了啥。
她从汤楚楚给的银子中,拿出一两还回去:“这是给这丫头的红封,望娃儿能聪明伶俐平安成长。”
小孩的红包,汤楚楚当然会接受,拿过银子,笑道:“家中备了饭食,徐大娘吃过饭再走吧。”
徐大娘赶紧摇头:“不用不用,我这好多个产妇随时发动,若是有人去家中寻我,导致产妇死亡事就大了。”
汤楚楚将徐大娘送到院中,叫杨狗儿用马车送徐大娘去镇上。
院中全是跑过来贺喜的。
“据说大柱媳生个丫头,丫头好,丫头是小棉袄。”
“生闺女多好,往后和她姑妈一样出息。”
“狗儿娘如今是慧奉仪,搞不好小丫头也挣得个官身。”
才上车的徐大娘突然就惊呆了。
慧奉仪?
江头镇众人津津乐道的慧奉仪,居然如此年轻,她刚才未讲啥不敬的话吧?
徐大娘挑开车帘偷瞄一眼。
她见许多村民围着汤楚楚,跟众多村民在一块时,才显示出慧奉仪的突出。
可慧奉仪和乡下妇人又大差不差,分明有官身在身,却一丝看不起人的大牌架子都没有,跟哪个讲话都温温和和的。
谁见了,都不懂她就是慧奉仪。
徐大娘惊疑不定地朝江头镇而去。
村妇们想看一看小丫头,全让汤楚楚给挡住了。
刚出世的娃儿没啥免疫力,和外人接触多了,怕易生病,若染上风寒。
“大柱媳妇才经历生死,此刻休息了。”
汤楚楚道:“等大媳出月子,诸位再过来看吧。”
村妇们未强求,东沟村月月都有人生娃儿,看不看都无所谓。
汤楚楚去看望苗雨竹,汤大柱正给苗雨竹换干净衣服,还有脏污的床单啥的。
她上前搭把手。
外边却有不太好听的话传来。
“大柱媳妇命真不好,居然生丫头。”
“丫头大了是泼出去的水,赔钱的货,爹虽不姓杨,狗儿娘却大方,定不亏待大柱,可惜大柱媳妇命不好。”
“狗儿娘对弟媳如此好,又买母羊配着羊奶,定希望她生小子,谁知......大柱媳妇苦日子要来了。”
......
汤楚楚起身。
走出门,在屋中时脸是冷的,出了门脸就跟春风一样温暖:“二牛,来。”
汤二牛赶紧丢下手中的活,快步奔来。
“天没太晚,你到刘坡屯一趟。”
汤楚楚笑道:“你嫂嫂生娃,到刘坡屯苗家,和你侄女外公外婆讲,让她外公外婆三日后来,三日之后,咱家给娃儿大办喜三。”
见此,村中那群讲着闲言碎语的,立刻禁了声,都惊呆了。
喜三的酒席,是娃儿生后三日,办的沐浴的仪式,只让极亲的亲戚过来。
喜三虽未大办,却只是生长子长孙的才会办这种酒席,以示对娃儿的重视。
但如今,狗儿娘,居然帮这大侄女办喜三?
东沟村未见谁给丫头办喜三过。
不过,丫头也不配办满月,百日,抓周等喜酒。
全部人的认知中,丫头是别人家的,投次丫头就是往外送银子。
大家都这么想,便觉得汤楚楚也这么想。
但如今,狗儿娘这话,让大家知道,大柱这女儿,和东沟村丫头不同。
说得是,姑妈是陛下亲封慧奉仪,往后不可能跟其他姑娘一般。
苗雨竹在床上躺着,慢慢醒转。
她使尽全部力气,听见娃儿哭声时,便直接晕了。
此时外边如此多人正讲话着,太过炒闹,她便醒了过来。
见大姐这么讲。
“雨竹给给我汤家生丫头,便是我家有功之臣,往后何人讲雨竹生丫头命苦,我便和谁急。”
汤楚楚脸上挂着笑意,语气却带着冷意:“雨竹才生了娃儿,得让她睡一觉,娃儿也得休息了,诸位先回吧。”
众人全部走了。
苗雨竹却已经一脸的泪水。
她怀孩子时,因担心是女娃,并非她不喜欢丫头,是担心没给汤家留后而担心。
大姐都能生两儿子,一个丫头都没生,她若生丫头,便是她有问题,担心大姐嫌弃她。
但如今大姐这样讲,她便懂得,是她想多了。
她掩嘴强忍住没让自己哭出声。
“哎呀,才生娃儿,哪能哭啊,会瞎眼的。”
温氏刚进屋,手中端着鸡汤:“把泪擦一擦,喝些鸡汤。”
汤大柱赶紧道:“大嫂,我喂她吧。”
“那哪行?”
温氏没给他来:“你大姐付我银子的,这四十五天,雨竹跟娃儿全部事由我来做,夜里我跟雨竹睡,你和狗儿一块睡。”
汤大柱抓着脑袋:“不,不好吧......”
自个婆媳,他想自个好好照顾着。
“那有啥?”
温氏边给汤雨竹喝汤边说道:“娃儿才出生,夜里每个时辰要喝一回奶,再拉屎尿啥的。
你整日做着农活,夜里得好好睡一觉,不用担心,我定会将你婆媳丫头都照顾好的。”
汤大柱把屋子清妇好,才到外边去。
温氏喂好苗雨竹,掀起她衣裳:“不要害臊,我帮你发一下奶,否则娃儿得饿着了。”
她轻揉和按摸,帮将周边经络进行疏通,再把迷迷糊糊的丫头抱来,让娃儿吸吮。
小丫头没吸多久,便哇哇哭了。
“唉哟,没奶水啊。”
温氏把娃儿抱到怀中:“雨竹,我懂你才生娃,没胃口吃,可为了娃儿着想,无论如何你得再喝鸡汤才行,我再盛一碗来,喝下才有奶。”
之前,她生娃儿,基本就喝些青菜的汤去发着奶,怎么可能有鸡汤这种奢侈品,那母鸡,肯定得留着下蛋的。
三弟妹对这弟媳是真好。
正讲着话,汤楚楚进来,手中拿着碗热好的羊奶:“这奶,温好了,快让娃儿喝些,不要给娃儿饿着了。”
温氏笑道:“三弟妹,娃儿才出生,哪能喝这许多,每餐能喝上一勺都够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