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如今,袁领颇被罢免,他的前程同样完蛋了。
萧全明满心烦闷,仰头灌了一大口烈酒。
恰在此时,下人匆匆来报:“老爷,翰林院汤大人前来求见。”
“汤大人?”
萧全明两眼微微眯起:“汤大人便是慧奉直的兄弟汤程羽吧,哼,他居然还敢来,老子未敢与慧奉直硬钢,难道还收拾不得他这么个小小芝麻官吗?”
他扔下酒罐,冲出门外。
汤程羽于门外待候,房门“吱呀”一声敞开,他抬眼便瞧见萧全明满脸怒容,挥舞着拳头径直朝自己猛冲而来。
“萧大人,做事莫要如此莽撞。”
汤程羽身形一侧轻松避开,语气平淡地说道,“我此番前来,乃有则喜讯要告知萧大人。若萧大人有意倾听,咱不妨共饮一杯,慢慢详谈;若萧大人无心听闻,我便去寻邹副主事支部吧。”
袁领颇有俩跟班,一位是萧全明,再一个便是邹副主事,俩跟班官位相当,所做之事皆一样。
他们二人表面是队友,暗地里却没少暗暗较劲。
萧全明两眼眯起,似乎懂得了啥。
他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最好如你所说,不然,我不会给你留情面的。”
八蜡节一过,京都舆论顷刻间出现了翻天覆地的转变。
特别是在妇女群体当中,“慧奉直”三字被提及的次数愈发频繁了。
“慧奉直于大庭广众之下揭开了袁家虚假的伪装,这般胆识过人、气魄非凡,着实堪称女子中的典范。”
“慧奉直敢于顶着触怒云嫔的风险,挺身而出为自家幼弟争取公道,难道凭借一时的鲁莽?显然不是,此乃她守护家人的责任与担当,我们都该向她学习。”
“镇国大将军竟明目张胆地为袁家大开方便之门,放任袁家在军营中肆意妄为、横行无忌,依我看,大将军逍遥日子没几日了。”
“慧奉直此番举动,同时得罪云嫔与大将军两大强敌,我着实为她捏一把汗。”
......
当下这会儿,镇国大将军被宣召至皇帝跟前,双膝跪地,满面皆是烦闷之色。
他特许袁领颇自由进出军营,是由于此前陛下曾带云嫔及六皇子到军营视察,陛下对六皇子的宠溺真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啊。
常言道,陛下偏爱嫡子,百姓疼惜幼子,然而太子太过出类拔萃,且已成家立业、有了子嗣,陛下自不便明目张胆地宠爱太子,便将那份深沉的父爱倾注到六皇子这里。
但凡看到陛下与六皇子相处情景的人,都能瞧出,六皇子眼下是最得陛下盛宠的。
由于六皇子缘故,他作为大将军不得不对袁家以礼相待。
可袁领颇乃文职官员,时常到营地参与决策,起初,他到军营还挺本分,却不懂何时起,便与招桦产生了矛盾。
招桦乃陶丰手下,陶丰乃卖国贼,招桦的身份便敏感起来,时刻被军中监察。
因此,即便袁领颇对招桦不敬,他自不可能帮招桦说话。
谁成想,因招桦之事,这么个小卒被涉入其中,那运气不好的小卒,居然是慧奉直家的幼弟。
更出乎意料的是,慧奉直身为女子之身,竟有如此胆量,不仅敢在军营中大闹一场,还敢当着万千百姓的面,说出那等话语……
“臣向来未曾收受袁家分毫好处,云嫔娘娘同样没暗地里与臣有过任何言语交涉,还望陛下明鉴!”
皇帝好整以暇,淡淡说道:“既然你说得这般笃定,为什么要给一个不过小主事这般大的权势?”
镇国大将军额头上满是汗珠,结结巴巴道:“是,是云嫔娘娘替陛下生了六皇子,且云嫔出身袁家,因此臣……”
皇帝目光骤然一凛,沉声道:“你的言下之意,莫非是但凡为朕诞下皇子的后妃之娘家,你皆会赋予其在军中大权?
若真如此,那后宫云妃、贤妃等娘家之人,是否皆可在军中畅行无阻,还可随意发落那些小兵了?”
“臣……臣实在是死罪难逃啊!”
镇国大将军俯身趴伏于地,瑟瑟不敢再出言辩解分毫。
“朕已命李御史详查,你与袁家并无过多牵扯。”
皇帝声音稍见和缓,“虽可免去重大罪责,但惩处终究难逃,现罚你面壁自省一月,面壁期间,军部事务暂让中领军为全权掌管。倘若日后再出现此类事情,大将军之位,你也就别想再做了。”
“承蒙陛下宽宥,臣感激不尽!”
镇国大将军离开皇宫时,如释重负般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他遭受惩处之事,迅速在坊间流传开来,很快,也传进汤楚楚的耳中。
“镇国大将军也遭惩处,袁家怕是彻底没救了。”
曹嬷嬷一脸都是藏不住的欢喜,“袁家要是一蹶不振,往后云嫔也便没敢太张狂跋扈了。”
鉴于太子根基稳固、地位不可撼动,皇后凤座自然也稳如泰山,多年来,根本无人敢到皇后跟前兴风作浪、耍弄心机。
直至云嫔有孕在身起,便时常不把皇后放在眼里,行事愈发张狂。
之后,她顺利生下六皇子,更是气焰嚣张、不可一世,连日常请安都常常无故缺席。
皇后心胸宽广,不愿与她一般见识,可她们做奴才的却实在气愤难平。
现在瞧见云嫔即将失宠,她们简直欣喜若狂。
汤楚楚唇角微勾,轻笑道:“袁家自是难逃败落之运,只是这败落得还不够完全。”
她既要做,且掀起了如此大的波澜,便绝不容许一丝一毫的隐患留存。
她对汤一道:“我要去读书室一趟。”
汤一赶忙上前一步,道:“担心袁家会孤注一掷,往后慧奉直不论前往何处,还望允许属下与程四一同随行护卫。”
“我就盼着他们孤注一掷呢。”
汤楚楚顿了顿,道:“你们随我一道过去,人一多时,你们便各自散开,假意留我独自一人。”
杨小宝神色满是忧虑,道:“娘亲,非得这么做不可吗?”
汤二牛自屋中迈出,道:“大姐,我引他们出洞吧,我皮肉结实,扛揍。”
“待我老啦,你二人再为我挡风遮雨。如今我尚且年轻力壮,此等小风浪没啥。”
汤楚楚对着俩小子展颜一笑,随即转身,道,“咱们出发吧。”
她身着一袭月白素衣,发髻上斜簪着一支素净的银钗,乍一看去,与寻常人家的妇人并无二致。
汤一与汤四刻意放缓脚步,与她保持着三步之遥,默默跟在后方。
穿过此巷,便抵达了京都主街。
此街向来热闹非凡,不管何时都熙熙攘攘,各类摊铺琳琅满目,应有尽有。
汤楚楚东瞧瞧西看看,不经意间,就把后边俩守卫给落下了。
她迈步离开那喧闹熙攘的繁华街巷,瞬间敏锐地感知到,身后悄然跟上了个“小尾巴”。
她的嘴角微微上扬,牵出一丝冰冷的笑意。
她身后十来米之处,赫然站着袁领颇及他的俩家丁。
“公子,咱回吧。”
有位家丁恳切求道:“若老爷知道公子悄悄跑到外边,定然震怒异常。”
袁领颇面上尽是青紫瘀痕,身上鞭笞之伤犹未好全,昨夜复遭其父一顿毒打,如今眼鼻之处,竟无一处完好。
他如今落得这般凄惨境地,皆是因这恶毒妇人一手造成。
在陛下正式降下惩处前,他定把这股愤懑之气发泄出来!
他劲直朝汤楚楚而去。
另一家丁上前阻止,道:“公子冷静,即便动手,也该在无人之处去做,否则,有正人在,咱可又得添上一项罪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