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如此一讲,许多文人便感觉被啪啪打了脸。
慧奉直还真打袁主事了啊,还打了六十大鞭......他们此前为慧奉直讲的话,都成笑话了......
“我犯下了不可饶恕的大错,一共错了四桩事。”
汤楚楚神情肃穆,一字一句清晰有力地说道,“其一,上个月我才到京都,袁主事在街上对我婢女言语轻薄、行为调戏,我错在未当时把婢女送于袁主事做妾,这才招致袁主事的怨恨。”
袁大人的面色瞬间阴沉下来。
这算哪门子致歉?根本就是在恶意诋毁!
可没等袁大人开口,汤楚楚便紧接着说道。
"其二,袁大人屡次前往京郊营地,多次不敬上官,欺凌招亚军。我不是军营中人,本不应该妄加非议——毕竟此事与我毫无干系!"
"其三,袁主事乃文官,竟对军中小卒训诫责罚,致俩士兵几近丧生。虽说有违规定,但与我这六品奉直也无甚相干!"
"其四,即便我作为人姐,不应该目睹幼弟濒死时失去理智,也不应对袁主事下那么重的手!"
"我已深切反省自己的过失,往后再碰到同类情况,绝不再意气用事。会请大将军评理,或者向官府控诉...这回是我错了,袁大人无论责打训斥,即便是六百鞭,我都绝不抗辩!"
她俯首屈膝,表现出极好的悔过姿态,但说出口的话却让全部人震惊哗然。
满朝官员一片骚动,但都自重身份,不敢在公开场合随便讨论。
外头平民可不管什么规不规矩,全都口水横飞地讨论得热火朝天。
"老天爷啊,原是袁大人早打慧奉直婢女的主意,之后又对慧奉直的幼弟出手,我怀疑是在报复啊!"
"一个文官而已,凭什么干涉军队里的事,无非是想迫使慧奉直交出婢女,他就是色鬼一个!"
"袁大人先是觊觎慧奉直婢女,后又几乎将慧奉直幼弟打死,换作谁都必定暴怒,慧奉直仅打六十大鞭已经算轻的了。"
"我听闻袁大人的伤一点都不重,你说说,一个弱女子,打人不过是挠痒痒而已。"
"况且近日京都城内谣言满天飞,全是针对慧奉直的不利言论,总感觉有心人在背后暗中操纵。"
"袁家的算盘打得可真精妙!"
无人会对汤楚楚所说的话表示怀疑。
"因此处乃众目睽睽之地,朝中群臣云集,两位大佬还未回去...她如果有一字虚假,便算欺君重罪,哪个敢冒犯天子威仪!"
"袁大人气得浑身发抖,几乎要暴跳如雷。"
"慧奉直真是好样的,表面赔礼道歉,借众朝臣之面状告袁家......调戏婢女本是小事,关键是袁家可以随意出入营地,还对兵卒随意处置......此事若深究起来非同小可,恐怕会牵连到云嫔娘娘......"
毒妇,毒妇啊!
"袁副亚军压抑不住怒气,猛地朝汤楚楚跨步上前。"
"你做甚!"袁大人厉声喝道,"站住,立刻回去!"
"如此多的人在场目睹,若是对慧奉直动起手来失去控制,那袁家可就彻底完蛋了。"
在众目睽睽与责难声中,袁家两人如同丧家之犬,惶惶然匆匆逃离。
现场多半信了汤楚楚的说辞,特别是八品九品芝麻官,许多人曾被袁家打压,正盼着袁家倒霉,眼中满是严厉的责备。"
但是,有信她的,也有不信她之人。
陶家二品大员陶大人瞥了汤楚楚一下,道:“此慧奉直心机深沉,当时陶严折她手里,也算不得冤枉。”
陶林道:“我怎么感觉慧奉直有些言过其实了,她此般行事,是直接与袁家硬钢了啊,袁家有云嫔,慧奉直此番即便能重创对方,自身也必将遭受不小的损失。”
另一陶家人道:“慧奉直想来并未夸大其词,那袁领颇本是无赖泼皮,云嫔诞下六皇子后,她借着皇上的恩宠把袁领颇弄到兵部。
他未想为袁家增光添彩,反倒天天沉溺于烟花柳巷,听闻好多个清白人家的女子皆让他玷污了。”
“京都里,哪有不曾涉足过风月场所的少爷公子?”
陶林语气平淡地开口,“那群什么清白女子,可以嫁入袁家本是福分,她们假装端着架子,就是想多捞点银钱而已。否则,袁领颇闹出如此多事,怎么到现在还安然无恙?”
陶家几人边聊边往远处走开。
汤楚楚也未过多透留,朝空地外走去。
空地边缘,云夫人与张老夫人正在那等她,二人皆面露忧虑。
“慧奉直,你这行事未免太过莽撞。”
张老夫人放低嗓音说道,“你此次举动,无异于将袁家颜面狠狠扯下,丢到地面肆意践踏,自个踩踏倒也罢了,还拉着满城百姓一同踩,你讲讲看,袁家这恶气,如何能咽得下?”
云夫人同样低着嗓音道:“要我说,当众致歉即可,如此多双眼睛看着,袁家之后估计没敢再做什么。现在这般,咋办好啊?”
汤楚楚面带笑意,道:“袁家恐怕得自身难保啦。”
此事闹得如此沸沸扬扬,上头一定会派人彻查。
她经得住调查,可袁家能扛得住吗?
前方华丽的御驾之中,皇帝正悠然地转动着手中透着绿光的扳指,那上边,一条青龙雕刻得活灵活现,仿佛随时都会腾空而起。
当御驾行至临近宫门之处,皇帝方缓缓说道:“李公公,传李御史到我御书房来。”
御史这一官职极为关键,对上能直言皇上的过失,对下可监察满朝臣子。
如今请李御史过来,分明是想着手彻查袁家。
李公公恭敬道:“奴才谨遵圣命。”
倘若仅单独调查袁家,特意请来李御史未免显得过于兴师动众了,只怕陛下还打算一并彻查镇国大将军。
慧奉直着实是个厉害角色,单凭自身之力,便使朝局悄然变动……
如果大将军存在什么问题,这看似细微的变动,极有可能引发一场翻天覆地的巨大风波。
八蜡节的次日,汤程羽便有信传来。
“袁领颇已被罢免官职,袁大人同样需配合展开调查。我从朝中几位大臣那儿听闻此事,几乎众人都认为,即便袁领颇真如大姐所言犯了那么多的事,陛下也会给云嫔和六皇子面子,不对袁家动真格。”
汤程羽语调平缓地说道,“果不其然,事情的发展全在大姐的料想之中。”
汤楚楚冷冷一笑。
仅仅被罢免远远不够,她决心要让此败类身陷囹圄。
她轻啜了些茶水,问道:“我交代你的事儿,都安排妥当了没?兵部袁主事的副手可有空一见?”
汤程羽道:“大姐,此事交由我处理吧。”
那人可是袁领颇小跟班,袁领颇一出事,他立刻称病靠在家,也未再到兵部做事。
大姐要想之事多如牛毛,此待小事,他可以处理得好。
待到天色稍晚,汤程羽提着酒菜,径直前往萧家。
兵部主事副手萧大人同样居住于京郊之外的二进小宅子里,环境颇为清幽宁静。
萧全明正闷闷不乐地于院中踱步,他自知没啥真才实学,多年来始终停留于七品副职上。
去年,袁领颇突然空降到兵部,成他顶头上司。
为了攀附权势,他费尽心思地讨好巴结,好不容易被袁领颇看中,归到心腹一类支部。
袁领颇曾向他许下承诺,会保他少说升到从六品的。
此承诺听着不难,可实际操作起来却困难重重。
如今,他全部升迁指望,全寄托在袁领颇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