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泼皮嘴角一撇,腮帮子微微鼓起,紧接着“噗”地一声,一口唾沫从他嘴里飞了出来,不偏不倚地落在了地上。
“老子可都是为了村里人着想,这两臭小子,昨夜偷偷挑了几十桶水回家,今日又来,这每滴水都是全村共有的财产,你们家用那么多,其他人就人只能少用,凭什么白让你家占了便宜去,另外,姓汤的还不是我们村的呢!”
东沟村共有三口水井。
村头村尾各一口,里尹家一口。
可此时,整个东沟村,就这口井还有水,大家都不懂,这井会不会哪天也干了。
村里许多人都在白天过来担水,也有好些半夜来挑,每家每户每日能担几担水,没有任何规定,没哪个说夜里挑过水了,白日便不可以再挑的说法。
村民们都看懂了,郑泼皮是故意找这两孩子的茬呢,欺负人家孤儿寡母和外姓来的。
杨狗儿银牙咬得咯咯响:“里尹还啥都没说呢,井是你家的吗?为啥不让我们担?”
咣当!
郑泼皮冷冷一笑,上前一步直接把杨狗儿的水桶踢翻:“为啥?因为你家用太多水了,损了大家的利益。”
桶在没有阻力的情况下咕噜滚走了。
汤二牛跟个天不怕地不怕的牛犊子,对着郑泼皮就扑上去。
郑泼皮直接按住他,正要扬拳打他时。
“住手......”
村民自动分成两半,开了条路给汤楚楚走上前。
她直接把汤二牛拎过去,让他在自己后边站着:“你这是看我相公不在,可劲欺负我们对吧?”
“呵,欺负?谁敢啊?”
郑泼皮冷嗤:“你娘的,昨日抢了我儿子几斤重的野鸡,敢抢我儿的东西,就不要怪我不给你家用一滴水。”
汤楚楚冷冷一笑:“你儿子抢人家东西,别人重新抢回去就不行?”那野鸡是我宝儿抓到的,你儿子为抢宝儿的野鸡,把宝儿抓伤,又把宝儿的衣服扯坏,这账我定要和你郑家好好算算,居然还踢我家桶!”
郑泼皮整日游手好闲,在村中口碑极差。
汤楚楚一讲,便有村民跟嘴。
“就是,几日前,郑铁头还抢我孙女的野菜呢。”
“年前郑铁头偷我们家大白菜,让我抓着好多回,那小子,和他爹差不多,好的不学,专做坏事。”
“杨婶子之前就知道骂人撒泼,今天居然说得这般好。”
“杨婶子再如何不着调,也是做娘的,哪个母亲为着孩子不跟你拼命?”
......
郑泼皮,被人叽叽喳喳地数落,羞恼交加:“杨汤氏,不要觉得自己是个女的就无法无天,惹急了我,女的我照打不误。”
汤楚楚直接把头送到他跟前:“来吧,打这,两日前,我二叔刚砸完呢,结果他赔给我一只老母鸡,你郑家没有老母鸡没关系,赔十斤大米就可以了,快,别磨磨唧唧的,快点打,打狠一些,不就十斤大白米嘛?”
她又朝他逼得更近了,郑泼皮不自觉地朝后退了几步。
他在东沟村口碑不好,可杨婶子的口碑亦然,他这才敢在大庭广众之下欺负他们家人。
若村民们不偏帮杨婶子,他就可以从这贱人这啃下肉来,没想到,这贱人居然一反常态。
先十分有条理地说了些话,再狠命地让自己打他的头,他若真打了,被村民指指点点无所谓,但赔粮可就麻烦了,他家米缸都见了底,哪有粮来赔?
可这贱人太会耍泼使狠那一套,哪天跑他们家一哭二闹三上吊的,那麻烦可就大了。
“郑泼皮,适可而止吧,打女人孩子算什么能耐,白瞎了你裤裆里的东西!”
村民堆里,杨德才吼了一句。
站在一旁的德才嫂直接掐了他的肉:“人家干架你管啥闲事?吃饱了撑的吗?”
杨德才正气凛然:“人杨婶子是死了相公的寡妇,给弱女子讲句话咋了?”
德才嫂怒火“噌”地就冒了起来,自家男人还真敢肖想杨婶子这个寡妇。
光天化日之下,居然帮杨婶子讲话,暗地里,肯定做了啥苟且之事,她揪住德才的耳朵往家的方向走去。
有杨德才说话,别的人也附和了起来。
“郑泼皮,不行就将里尹请来判一判吧。”
“里尹一向公平公正,若杨婶子真抢你儿子的野鸡,里尹定然帮你的。”
郑泼皮满脸不屑地朝地上狠狠啐了一口唾沫,担着水,走了。
汤楚楚心下一松,说真的,她是真担心郑泼皮真砸她的头。
她此刻深感无力,除了有张会说的嘴外,啥本事没有。
不行,她必须买点啥防身才行。
她转头望了一眼村民,道:“谢谢诸位婶婶嫂嫂的支持了。”
她讲话时,身姿挺拔,后背直挺,仿佛有一股无形的气场从她的身体中散发出来。
她的目光清澈明亮,在那炽热的阳光下,她那张脸竟白得耀眼,与那种因长期劳作而略显黝黑、粗糙的面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丝毫看不出村妇的痕迹。
村民惊诧:杨婶子,怎么仿佛换了个人一般,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陌生之感呢?
这种烂事他们经历过不少,杨婶子这回不是在地上撒泼打滚,哭天喊娘的......
今日居然地都没滚,就把郑泼皮给气回去了,杨婶子这画风有些不一样啊。
汤楚楚将两小子领回去。
一路走着,汤二牛和杨狗儿气都没敢喘,就担心让当家的揍一顿。
刚进院子里,浓郁的肉香米饭香扑鼻而来,两家伙不争气地流了一地的口水。
汤楚楚端了些水放着:“都来把手洗了,开饭。”
杨狗儿惊愣:“娘居然不罚我跟二舅吗?”
汤楚楚淡淡道:“不是你们的错,干嘛要罚?”
郑泼皮无端滋事,两娃凭白被波及,是贫穷惹的祸,一点鸡肉一点水,就能干一场架。
她在厨房取了个空木碗,分了碗东坡肉,塞到杨小宝手中:“送去给你爷奶,说娘从汤家抢的。”
原主整日虐待家里的几个小子,都是杨老婆子私下里给吃的,不然,这几个小子更不好受。
她前世可以从一无所有的孤儿,一路披荆斩棘,终成令人瞩目的世界顶级女首富,人情方面当然是知道的。
她想踏实在这里生活,少不得要跟老杨家把关系处好。
这个时代,讲究宗族信仰。
东沟村大半都姓杨,五百年前都是一家子。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和老杨家关系和缓,她要在村里做啥事都更顺些。
杨小宝抱着木碗向老杨家狂冲。
此时正值午时,老杨家的成员们还挺齐全的。
男人们此刻正悠闲地休憩着,舒缓着上午的劳顿;
女人们则在忙碌于洗衣缝补,娃儿们则摘洗着今早挖到的野菜。
“奶!”
杨小宝一冲到里边:“娘让给你。”
炖得软烂的东坡肉,肉香弥漫,把院中所有人的目光吸引了过去,每个人都用力吸嗅着空气中的味道。
杨老婆子直接惊呆。
她把缝了一半的衣服放下,上前,见真是肉,那肉红白相间,色泽十分养眼。
“娘昨日到二外婆家去了。”
杨小宝把碗塞到杨老婆子手中:“太外婆的簪子让娘抢了,在街上换了许多肉回家。”
他伸舌舔了一下唇,转头就要冲回家,担心回得迟了,肉被吃光了。
杨老婆子端着木碗,一脸疑惑:“宝儿那话,是老三媳妇和汤家决裂了?”
杨大媳妇道:“这么说来,倒也挺好,往后狗儿他娘再往汤家送东西,孩子们也过得好一些。”
“一个簪子,银质的,少说可以换上百文钱,可以买许多粮了,这小娼妇真不会持家,居然买肉不买粮!”
杨老婆子一脸的肉疼:“只顾今日吃好的,不顾明儿死活,这混不吝太不会过日子了,真真愁死个人啊。”
“狗儿他娘,之前有啥好的就没想过给爹娘。”
杨二媳妇说道:“我怎么觉得,狗儿他娘该不会又不愿意分家了,要搬回老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