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扬的箫声一丝丝地唤醒他沉睡的意识,仿佛是柔和的春风吹绿了两岸的杨柳,一片春意;仿佛是鸟壳乍破,瘦弱的鸟儿探出毛发不齐的脑袋,尽是生机;仿佛是泉水叮咚,溪流潺潺,一片和谐:脑海里尽是万物复苏的景象,恰似春回大地,如沐春风。
哪来的箫声?破军顿生警觉,沉睡的眼皮缓缓拉开,一道鲜白刺眼的身影出现在他眼帘。那是一名女子,破军首先从她盘起的发髻得知,她身穿一身夺人目光的白色罗裙,那是纯净的白色,不受任何污染的颜色。她被着他,却仍然可以辨认出她吹箫的手势。破军生疑,这个画面为何如此熟悉,仿佛已见过万千遍,而这个女子的身影更是令他颤抖不已,她是……破军愈加激动起来……她是他在梦中千里寻找的梦中情人啊!无情的杀手,却在梦中寻觅着千里之外的情人,只是这样一个简单的梦境!
破军哆嗦地移动着自己的视线,发现自己被绑着绷带,身上的伤口都被处理得很好,几乎都要愈合了,自己则靠在一棵胡杨树下,原来还在沙漠之中!
破军缓缓地挪动了一下,箫声却戛然而止,破军一怔,她会武功!
“你醒了?”那名女子蓦然转过身,手持玉箫,玉箫上缀着一只双生蝶,她正笑吟吟地看着他,“你穴脉大伤,还是不要运气的好!放心,我没有恶意。”
破军刹那间呆住,视线停在她脸上便再也移不开了,这是怎样一名女子,惊人的容颜,没有任何的瑕疵,水汪汪的眼睛,细细的柳叶眉,这不该是人可以有的容貌,她是临凡的仙子?
“怎么了?”女子见破军怔怔地望着自己,竟不谙世事地问道。
“唔……”破军的脸顿时涨红,此时的他真恨不得找个缝钻进去,支支唔唔半天才道:“是……是你救了我?”
“也谈不上救,恰好路过,见到你躺在那里,就顺便帮个忙……”说这话时,女子水汪汪的眼睛一直看着破军,令破军浑身不自在,这是自打他成为杀手以来从未有过的感觉。
“多谢姑娘救命之恩,不置可否请教姑娘芳名?”
“阿篱。”这位自称“阿篱”的女子竟毫无顾忌地答道,“你呢?”
“我……”破军顿时懵了,他早已忘记自己的名字是什么,“破军”只不过是他的代号罢了。
“你没有名字吗?”阿篱见他沉寂半天,颇为疑惑。
“不,有的……”破军心惊肉跳地说,内心却把自己骂了好几百遍,这是怎么了,见这样一个女子竟这般紧张,“我叫破军……方才姑娘吹的箫”,破军急忙转移话题道,“嗯,很好听……”
“是么?”阿篱颇为得意地说,“其实,这是我的一种功夫,我还会跳舞,还懂医术……”
破军不禁摇头,这姑娘太善良了,对人毫无防备,不过听她这样说,自己倒是很惊讶,天下竟还有这样将武学融于音律之中的?细想方才所听箫声,竟隐约觉得其中奥妙无穷。
“姑娘你……”
“你叫我阿篱就可以了!”阿篱蓦然打断他说。
“哦,阿篱,你一个姑娘,怎么一个人来到这荒无人烟的沙漠中来了?”纵使她有高深的武功,沙漠中却有好很多的匪盗,缺乏经验的她,孤身一人怎能走出沙漠?
阿篱沉静片刻,“我是来找人的……”
“找人?是亲人还是朋友?你可知道他的姓名,在哪儿?”一下子说了这么多,破军几乎都不敢相信这是自己,竟变得这般话多。
“我……我不知道,我只是感觉他在这里,所以就来到这儿了……”阿篱红着脸,甚是委屈。
破军没有说话,这说法真是新奇啊,此刻他对这位女子充满了好奇!
“我感觉到了,他在那,他在那!”阿篱突然高声叫唤,遥遥指着北方,“你的伤基本快好了,记住。别轻易运气,我要去找他了!”只见她提气跃起,腾云驾雾般向远方奔去。
破军呆呆地靠在胡杨树下,望着疾驰而去的女子,眼中满是惊奇,她的轻功如此了得,以她如此的脚力,世上几乎没人能够嘴上她,真不知是哪位不世高人的弟子!破军悠悠地站起身,看了看天色,知道自己已经耽搁了不少时间,他得马上赶到火焰山,取得“幽狱红莲”,一个念头潜出,要是他有阿篱那样的轻功,很快就能赶到火焰山吧?
约莫三天的功夫,破军才走出沙漠,经鲁克沁,越过高昌国,最后才赶到火焰山脚下的木头沟村。
未到过火焰山的人都知道一句话,想知道火焰山是什么样的,看看山脚的木头沟村就可以了。木头沟村位于火焰山的南麓山脚,经过长时间的洗礼,岁月在木头沟村留下了几乎与火焰山一摸一样的痕迹。不像南方那些雨水丰富、树木成荫的山峦,处处可见青草掩盖着山路,即使是悬崖峭壁,也是固结成岩的石头,火焰山是一座由黄沙泥土经过漫长的岁月长年累积堆砌而出。疏松的土层,由毫无生机可言的泥沙构成,几乎可以令整个山坡土崩瓦解,而由于这儿的干燥的气温,几乎没有任何的树林存活,火焰山被风吹的沟壑万千,支离破碎。
火焰山之所以被成为火焰山,相传是因为它山石颜色发红得名,因此又名为赤石山。但真正看到火焰山的人总要对这个说法产生极大的抵触,因为火焰山已然是一副黄沙的颜色,哪来的红色火焰之色?其实火焰山是一座火山,地下时不时会喷出红色的熔浆,而岩浆固结成岩后,出现出赤红色,这便是其名字来由。但不知怎地,数百年来,火焰山山口再也没有喷薄而出的岩浆,仿佛进入了睡眠一样,黄沙渐渐沉积,将原有的红色岩石覆盖,最终令火焰山“改头换面”,彻底没有了“火焰”的样子。
破军不急不缓地走在木头沟村并不繁华的小街道上,此时的他打扮得与当地的木头沟村村民毫无二致,可谓是惟妙惟肖,即使他开口说话,就算是当地的村民,一时半刻也难以将他区分开来。破军知道木头沟村虽然是边陲小镇,但是越是边远的地方,发生的事情也就越多,他不敢保证此时此刻的木头沟村只有他一个外人,即便是那些闻风前来追杀他的仇人没有赶来,那些和他怀着同样目的前来的人也不在少数。所以他甫一进入木头沟村,首先想到的事情就是进入村里的一家服饰商店,置换上当地的行头——一身单薄的衣服,一身稍微厚实保暖的衣服。像这种沙漠地带,早晚气温差异很大,更有“早穿皮袄午穿纱,怀抱火炉吃西瓜”的说法。
破军并不是第一次来火焰山,在此之前,他也曾经为执行任务来过这几次,所以多多少少地掌握了一些当地的语言,他在人头攒动的人群中走过,是不是听到有人在说“克孜尔塔格”,为此他总是特意扫视一番说话之人,因为“克孜尔塔格”便是“火焰山”的意思。
距破军几丈之外忽然爆发出轰鸣的响声,接着便是人们的脚步声,破军见围观的人不少,好奇心立刻被勾起,禁不住诱惑地蹭了过去。只见正中间有两个人,一个是胡子花白的老人,但他看上去已然精神矍铄,双眼炯炯有神,而另一个则是名中年男子,皮肤是那种惊人的白垩色,看来是得了奇怪的病,此时那名老人正在询问什么,而两人背后是四名持着手鼓的壮年男子。破军一眼便认出那老人就是“劈力轰”,那四名男子是他的弟子,这是“劈力轰“在给人驱邪治病。破军也只是听别人说过,并未亲眼见过,没想到这次竟亲眼见到了,当真是十分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