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归田赋
映日寒2025-07-02 20:525,618

薛青凯领着利翊兮、郭晟、碧浓三人沿着屋后的小道笔直地往苍然山走去,若是常人定然不会想到会有人把自己的花种在这么高的地方,既不利于花的生长,也不利于花朵的运送。路途虽漫长,但薛青凯、利翊兮、郭晟三人皆是习武之人,虽然带着碧浓,但是这样的路途自然不在话下。

  行至苍然山半山腰时,在山的右侧显现出一条人工开凿的小路,四人继续往前走了十步,便看见一道篱笆墙。薛青凯小心翼翼地打开篱笆栅栏,笑着说:“到了!”

  郭晟和利翊兮探着身子往前看去,却没有看见丝毫花的影子,而鼻端的芳香却是如何也挥之不去,隐隐约约,宛若就在身畔。

  薛青凯笑而不语,牵着安静的碧浓缓缓地绕开篱笆,小步移入篱笆中,再走了大约五步的样子,在他和碧浓所立之处,三畦精心耕耘过的各式品种的菊花赫然展现在眼前。这些菊花全然不似寻常花园中所见的那般矮小、齐整,而是株株自然而生,翠绿的叶子,硕大的花盘,片片花瓣如同花蕾般精致。

  利翊兮不由得啧啧称奇,这些自然而生的菊花不仅仅外表好看,难得的是在神韵、芬芳两处都得到了得天独厚的生长,如此优良的菊花,就连飞纱苑后她珍藏的那些菊花也比不上。她情不自禁地凑到那棵棵菊花跟前,嗅着那怡人心神的花香,这段时间心中郁结的杂念瞬间灰飞烟灭。

  郭晟虽不如利翊兮这般夸张,但惊奇之色却是全都写在脸上,他的眼珠闪烁着光芒,一点一滴地洒在一株株菊花纸上。

  三畦菊花之中,一畦为寻常的大白菊,花色洁白如雪,在碧绿的花叶衬托下,尤其显得雪白;一畦为金绣球,花色如黄金般,闪着金色的光泽,花瓣大而密,从花茎处花瓣极力往上长,尝到一定长度时,花尖变得弯曲,往下将整个花盘围得极为酷似一只金色的绣球;而最后一畦的菊花颜色更是鲜艳,是紫色,而且是十分浓艳的紫色,名为“紫如意”,这种菊花并不是长得如如意一样,而在于其花瓣的紫色。紫色的菊花并不是多见的品种,而紫色的意义是指尊贵,因而赋其名曰“紫如意”。

  利翊兮像是记起什么似的,抬头道:“青凯,其他的菊花呢?”

  郭晟则是一脸的错愕,像是不相信还有其他的菊花,毕竟这三畦菊花已是相当好的了。

  “当然还有其他的菊花了,如果只是这三畦,青凯靠什么维持生计啊?”利翊兮看出他的疑惑,笑着解释道。

  薛青凯淡然而笑,他转过身,右手向下指了指。

  郭晟和利翊兮二人不由得一愣,旋即明白过来,急忙走上前,往下瞧去,放眼望去,祈临城全景悉数收于眼下,高高矮矮的房屋,参差不齐的田地,越见萧条的树木。而随着视线的渐渐地向山麓移近,一排排花朵如石梯般由远及近,由模糊到清楚,这些菊花仿佛就生长在这山腰上一样,又像是垂落的锦缎,点缀着这叶黄色的苍然山。

  “这……”郭晟和利翊兮大眼看小眼,不知该说什么。

  薛青凯点着头:“这些花都是我一天天种下去,一天天看着它们生根发芽,长叶开花,虽然当时觉得很劳累,可当我每次站在此处,向下眺望时,便觉得很是欣慰。”

  “这是……”利翊兮指着最靠近自己的脚下的那一畦菊花,吃吃道,“金丝垂钓?”

  薛青凯笑着点头,闻得利翊兮如此吃惊,不知道“金丝垂钓”为何物的郭晟也伸过头向下看去,在他看到那“金丝垂钓”的第一眼,他就喜欢上了这菊花。

  “金丝垂钓”,顾名思义其花瓣颜色自然是金黄色,与众不同之处在于,这种菊花的花瓣不像其他菊花一样虽向四处散开,但总体趋势却是围拢在一起的。然而“金丝垂钓”的花瓣极为的细长,说是花瓣,却像是嫩柳枝,这些花瓣仿佛金线般向下垂落,好比是江畔垂钓渔翁手上垂钓鱼竿上的丝线。而如今一畦的“金丝垂钓”并排在一起,就像是一排正在临江而钓的渔翁,煞是热闹。

  “真是好看,青凯,等会给我一盆好带回去给我那老爹赏赏,免得他老是说我不懂风雅。”

  “这是自然,不过,你‘沙场儒将’的雅名还不够风雅吗?难不成郭老丞相还在为你成为武将而不是文官而耿耿于怀?”

  “或许吧。年纪大了,就老担心这担心那的。”郭晟讪讪地道。

  “原来师兄你也有故事啊,好像我错过了呢!”利翊兮听着二人的对话,很明显其中有故事。

  “你就等你家这位讲给你听吧。”郭晟忽然指着薛青凯道,说得二人立马红了脸。

  “嗯……诺,我看见的花种就有白玉针、翠松涛、迎风菊、煞马尾、笑西施,怎么不见雪酴醾?”利翊兮红着脸,急急将话题继续拉回菊花之上。

  “若是雪酴醾的话,我就得带你们去另一个地方了,或许还能见上一位高人……”薛青凯满是神秘地说道,而“高人”二字却是足足地吊起了郭利二人的胃口。

  薛青凯牵着碧浓,领着郭利二人离开了眼前的花畦,径直沿着林间小道往苍然山顶走。而一到山顶,却笔直地从山的另一侧往山脚走去。

  这一侧不知是何缘故,竟然飘着淡淡的雾气,而道路两侧的树木杂草也显得很不合时宜,上山那侧的树木杂草早已凋敝,叶如枯槁。而四人眼前的植物却是仍然一派清脆,没有任何萧条的景象,反而蓊蓊郁郁,仿佛这里的季节不是秋天,而是暖春。

  郭晟和利翊兮满目疑惑地向薛青凯看来,薛青凯摇了摇头,“不用看我,我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不过,山下就正常了,这条道指不定是有什么神灵守护着呢。”

  快到半山腰的时候,从山脚飞起一行飞鸟,叽叽喳喳地鸣叫着,这清脆的啼叫声反复在四周回响着,久久仍未消逝,郭利二人才知道山脚下竟然是一个山谷。

  而此时空旷的谷中忽地响起一阵人音,听声音并不雄浑有力,当是老人,而这老人像是在和诗而唱。却看薛青凯一脸的喜色道:“太好了,那位高人恰好在那。”

  闻得此言,郭利二人更加迫不及待地想一睹那高人的神采了,不由得加快脚下的步伐,而那高人的声音犹在谷中回响,只听得他唱道:“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

  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

  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

  薛青凯等四人下到山脚并来到一处茅屋外的时候,那名歌诗的老人正忘我地在篱笆墙内舞着,他左手捋着一支金菊,右手却握着一只酒葫芦,他一边喝着酒,一边嗅着手中金菊的芬芳。他穿着白色的素衣,一头的白发,面相颇为和蔼。虽然他的舞姿并不足以令人称奇,但是却能很熟练地避开他脚下的一簇簇鲜艳无比的花朵,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而口中依然念着方才的那首诗。

  “这是?”郭利两人同时问道。

  “这是我的另一个花园,而这位老人就是我说的高人,他的学识相当渊博。”薛青凯一脸崇敬地道。

  “青凯,你来了?还带了朋友来?”那正悠然自得的老人像是听到了三人的交谈,蓦然止住舞步,瞧着薛青凯笑着道。

  薛青凯恭敬道:“青凯打扰陶老伯的雅兴了。这二位是我的朋友,郭晟、利翊兮。”

  见这位陶老伯的眼神向自己看来,郭晟和利翊兮恭敬地俯了俯身子。

  “青凯你这两位朋友都不是普通人吧?这位郭姓公子一身儒雅气息,而在其下却是兵戎之气,面相富贵;而这位小姐儒雅得体,虽与寻常富贵不同,却终是富贵中人。不过,既然和青凯来这,便是陶渊明的朋友。”

  郭晟、利翊兮一惊,这位陶老伯当真是高人,竟一语道破自己的身份。不过他自称“陶渊明”,印象之中,储胤朝却没此等高人。

  “碧浓姑娘还好吧?瞧这模样,倒是安静了几分。青凯你就应当都吹奏你那美妙的箫声给她听,那箫声当真是美妙之极啊!”

  “多谢老伯挂念。不过老伯今日怎么有功夫来这?”薛青凯问道,他知道陶老伯的住处离这并不近,虽然他每日来此,却也不是时常看见他,上次见他还是几天前。

  “闲来无事,也只有你这堪称人间仙境,何况我也想一饱耳福了。”陶渊明一副享受的样子道。

  “老伯谬赞了。”

  “瞧,光顾着和我说话了,青凯,可别怠慢了你的朋友。在你来之前,我可是将茶水都煮好了,就等着你的手艺了。”

  薛青凯恍然大悟,急忙将郭晟等人迎入篱笆之内,“如此甚好,有劳老伯了。郭晟、翊兮,你们且在这,我进去煮茶。”说罢,便径直进茅屋之中了。

  “老伯当是避世之人吧?也只有您这样的人懂得这美丽的景致,若是常人有谁能发现呢?”利翊兮扶着碧浓坐到石桌旁,对着陶渊明道。

  “嗯,是,也不是。”陶渊明淡淡地答道。

  “老伯,我有一事不明,不知可否问?”郭晟小心地问道。

  “公子请讲。”

  “方才听老伯吟咏‘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老伯既采菊于东篱之下,有怎生得悠然见南山呢?”

  他这话一出,不仅陶渊明,就连一旁的利翊兮也嗤嗤地笑了起来。

  “公子言笑了。”陶渊明蓦地走了几步,面朝东篱而站,俯身佯装采菊的样子,抬起身时,目光却瞥向了苍然山。

  利翊兮笑得更欢了,而郭晟则窘得不知所言。

  陶渊明笑着说:“与公子开了个玩笑。你们看这山谷,淡淡的雾气,盘旋的飞鸟,蓊郁的树木,扑鼻的芬芳,是何等良好的去处!称之为仙境不足为奇。而当置身其中,总会有种与其合二为一的错觉,仿佛你已不再是你。庄子的逍遥游怕正是如此,这个时候的你,纵使是采菊东篱下,悠然见西山也未尝不可啊。”

  说完这话陶渊明竟一人挨着一株菊花坐下了,他闭着双眼,鼻翼无意识地开合着。郭晟则回想着陶渊明方才所言,而利翊兮的眼神无意识地往陶渊明挨着的菊花看去,眼珠中顿时精光闪烁,扯着郭晟的衣袖直喊:“师兄,快看,是‘飞瀑连珠’!青凯竟然种了飞瀑连珠!”

  郭晟自然也不知道“飞瀑连珠”是什么,只是瞪着眼睛看去,只见那株在陶渊明近旁的菊花全然不似一般菊花那般矮小,而是足有四岁幼童高。它的叶子苍翠如玉,并不硕大,其出众之处在于它的顶端处,不似其他菊花一样长了一盘花朵,而是一个如骨节一样的花骨,而在这花骨之中竟长出三条嫩如细柳的花枝,乍一看去,与方才所见的“金丝垂钓”有些相似。

  而与其不同之处则在于,原应该是细小花瓣的地方换放了花枝,而在这三条花枝之上每隔一小寸就有一朵绽放着的白色菊花,细数去,总共有十五朵。如此高的枝干,如此多的花朵,而又如此别致的造型,远远看去,不正是一挂飞流而下的瀑布么?

  如此绝伦的花朵看的郭晟连连称奇,当真是无奇不有,这样的花自然是世间少有,用这样的花参加花魁大赛岂不是非它莫属?

  “想不到你这位小姑娘竟然识得这已经失传的‘飞瀑连珠’,真是好眼光!”“飞瀑连珠”旁假寐的陶渊明忽然睁开了眼睛,看着满脸惊奇的利翊兮赞道。

  “前辈夸奖了,我也只是在《菊谱》中看到过关于它的介绍,却从来也没看过,今日真是大开眼界了。”此时薛青凯正好端着茶水出来,利翊兮不由得激动地望着薛青凯,“青凯,你竟然种了传说中的‘飞瀑连珠’,参加花魁大赛,你赢定了!我敢说,普天之下,恐怕只有这一棵了!”

  “嗯?”薛青凯不知所以地望着如此激动地利翊兮,半天才反应过来,他缓缓道,“翊兮,你有所不知,这‘飞瀑连珠’是我种的不错,不过这花种却是陶老伯带来的。我怎能不经过老伯同意就将其拿去参赛?而且你不知道,陶老伯才是真正的大师,我这种花的技艺都是陶老伯教我的!”

  利翊兮一脸震惊地看着陶渊明,内心的惊讶不亚于见到“飞瀑连珠”时,眼前的这位老人明明自己擅于养花之道,却如此大胆将这么稀奇的“飞瀑连珠”交与他人种植,若不是他还有其他珍贵的花种,就是这人的确够风度,不愧是高人!

  陶渊明却懒洋洋地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走到石桌旁,端起沏好的茶道:“‘飞瀑连珠’算什么,青凯如此帮助我,何况又能喝上如此好喝的花茶,听上那宛若天籁的箫声,就算是再珍贵的东西,我也舍得。更别提如今世道混乱,战乱连连,我也是可惜‘飞瀑连珠’,这才将它交给如此祥和的仙境之中。”

  郭晟闻言,不由得一阵疑惑。世道混乱的确说得过去,可是战乱连连却是从何说起呢?这些年储胤朝已是相当安定了,战乱也已经停歇,何况现在储胤朝正忙着主动扩张自己的版图呢!但一想到对方既是隐士高人,自然有其避世的原因,也不再深究。

  “对了,你们方才说的什么花魁大赛,是怎么一回事?”陶渊明一脸的不知情。

  “老伯连花魁大赛也没听说过?”郭晟刚消除的疑惑又上来了,连花魁大赛都没听过,难道他从小就开始隐居?不禁向陶渊明简说了一番,孰料陶渊明甫一听完,就一针见血地指出了关键所在,“若是平常的大赛,用‘飞瀑连珠’夺得花魁,自然是不在话下。但是如今夺得花魁者,能够向圣上讨要一个愿望,肯定会被各种势力*纵。恐怕青凯你要步步小心了。”

  郭晟又是一怔,叹道:高人就是高人!自己生于相府都不知道其中厉害,而这陶老伯是第一次听说便道出玄虚!心中对这陶老伯更是赞叹。

  此时的他手中端着新沏的花茶,在花园中随意地观赏着园中各式各样惊奇的菊花,而利翊兮、薛青凯、陶渊明三人则纷纷讨论起了菊花的种植之法。

  他看着那些叫不上名字的菊花,心中简直比吃了蜜还要甜,要是普通人想一睹这些菊花的尊荣该是多么的不容易,可他自己一日之内就见上如此多名贵之物,就连传说中的花朵都见了。但当他的目光扫在一畦花田上时,却感到迷惑了,眼下之物,只是长着青青的叶子,没有丝毫花朵的影子,令他几乎怀疑这是丛生的杂草,但哪里有如此齐整的杂草,想到这,不由得喊道:“师妹,你快来看看,这是什么草。”

  利翊兮往前一凑,发出脆若银铃般的笑声,“师兄,这哪是什么草?这就是雪酴醾!你别以为它没开花就不是花,因为它的花不是秋天开,而是严冬,天气越是冷,它开得便越是旺盛。它可是我最喜欢的花!”

  “哦?竟然如此特别,那岂不是可以和腊梅相提并论?我都迫不及待地想看看它的花了!”郭晟望着这一畦雪酴醾道。

  “你且等吧,恐怕只有等到冬天了。”利翊兮故意刺激自己这位师兄。

  “唉,恐怕那时,我又不知道在储胤朝的哪个角落了。”郭晟一想到自己极有可能与这罕见的花无缘,顿时一脸的遗憾。

  “放心吧,我一定想办法给你捎过去的。”薛青凯信誓旦旦地道。

  却听一直在喝茶的陶渊明怡然自得道:“青凯你今天若给我吹一曲《涉水》,我就告诉你让雪酴醾提前开放的方法。”

  郭晟、薛青凯、利翊兮三人顿时大喜,异口同声道:“当真?”

  陶渊明不失神秘地点了点头。

  郭晟立时喝道:“吹!”

  薛青凯玉箫出袖,横于嘴侧。

  利翊兮主动向陶渊明道:“为感谢老伯,我愿献舞一支!”

  悠扬倥偬的箫声如潺潺流水般响起,抚摸着劳碌的心弦,而利翊兮则如一只欢悦的花蝴蝶,畅游于天地之间,柔和着酒香、茶香、花香,令人如痴如醉。

  如此玄妙的乐曲与舞蹈,在迷雾的山谷里如待放的菊花缓缓吐芳,就连一旁目光涣散的碧浓也变得格外安宁起来。

  好可怜,~~~~(>_<)~~~~,没人支持,但是小寒继续更新,你们是打不倒我的。

继续阅读:第五章 走马楼(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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菊花散开,满地芳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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