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无数道耀眼的白光借着这一只只毒虫瘦小的身躯向地面席卷而来,继而嗞嗞的怪叫声立即打在地面上,激起无数沙尘,而在这弥漫的沙尘之中,人的嘶叫声压过了那一头头疯牛的吼叫!
那道道白光不是别的东西,而是一道道玄雷,郭晟如何也没想到这些毒虫不过是一个摆设,充其量是一个载体,而它们所起到的作用便是将侬餍一族所召唤出来的玄雷借由它们的身体,扩大其降落范围,从而弥补了玄雷稍纵即逝的缺陷。
而在郭晟口中侬餍一族无法起到作用的风、雷、电在侬餍一族精心的安排与布局之下,竟然借着各自的长处,弥补彼此的弱势,彻彻底底地给南征军来了一个措手不及!
而郭晟也终于知道,侬餍一族所令人畏惧的不仅仅是他们所使用的术法,还有他们的智慧,尽管在许多人的眼中,他们只不过是一个神秘的部落,而在他们的眼中,神秘只不过是落后的掩饰。
一道道刺眼的玄雷透过细小毒虫的身躯直接向地面落来,立即将其目标物化成焦炭,呼呼的大风仍然声嘶力竭地刮动,而那些本身便具有毒性的毒虫更是紧追着抱头狂窜的将卒不放,一直尾随其后,侥幸存活下来的野牛双眸中的目光更加炽热,外凸的双眼更加突出。仿佛是一瞬间,侬餍一族的攻击渐渐出现转败为胜的趋势。
郭晟的目光怔怔地看着视线中的一切,侬餍一族尚未出一兵一卒,仅仅是凭借这些野牛、毒虫便给予他们重创,而且他们定然守在河对岸,一旦南征军实力有所消耗,精疲力竭之时,便是他们攻过彼岸的那一刻。
郭晟感觉到那些躺在地上仍然喘着最后的气息的士兵,他的手下正将他们渴求生存下去的目光投在他的身上,整个人便如遭电击般动弹不得,征战如此长的时间,他还是第一次尝到战争的艰辛,以往的聪慧睿智,似乎在这里已经起不到任何的作用。他漫天长啸,手中的判官笔似乎经此一啸,便涨了数分,变成了一把刺破苍穹的利刃。
忽地,一段亢奋而宣泄着激情的箫声破空而起,将郭晟的长啸盖了下去,这箫声是如此的催人上前,召唤着隐藏在身体里的力量,消弭着对眼前景象的恐惧。浓浓的杀意从箫声中铺天卷地而来,这层层不断的杀意像是燃烧的火焰,煮沸了浴血奋战的每一人胸膛之中的热血,蒸腾而出的不再是白色的气雾,而是鲜红的战意,将一切屠戮殆尽的战意。
倥偬的箫声一直悠扬地吹奏着,令那空中飞舞着的毒虫的动作也渐渐呆滞,箫声的旋律像是一支点染的画笔,在每个人眼前绘画出一幅幅杀气盎然,令人无不为之欣喜若狂的景象,他们像是着了魔一样,挥舞着手中残缺的兵器,毫无章法地凌空刺去,这一刻,天下的招式已经是无形的束缚,唯有那看似紊乱的路数才是正宗的武学,仅仅是一刀,便可将眼前的噩梦终结。
郭晟自然是识得这箫声的,在他的记忆之中也只有两个人能吹出这样的箫声,一个是他十几年未曾相逢的师傅,另一个便是随他一道而来,佯充征南大元帅的薛青凯!他急忙转头向箫声的发出者瞥去,他发现薛青凯不知何时穿上了黑色的铠甲,厚重的头盔遮住了他的脸,他站在高台上,俯瞰着下方的一切,而那只碧绿的箫竖在他的最终,双手弹奏般地以和谐的节奏律动着,而那如魔音般的箫声正从碧绿的箫管中穿透而出,清晰异常地直达九霄。
郭晟这才注意到了薛青凯吹箫姿势的变化,若是之前,他从来都是将箫横于嘴侧,在外人看来,他那不是吹箫,而是吹笛,然而此时,薛青凯却郑重其事地将箫竖于嘴中,双手五指搭在箫管上的小洞之上,一开一合。这足以说明薛青凯已经彻底加入了这场战斗,也唯有如此,他手中的箫才能真正地释放出属于箫的实力!
郭晟听任这洋溢着魔力的箫声充斥着他的身体,任由其支配,他手中的利刃笔走龙蛇般迅捷地挥舞着,笔端出现的不再是细小的字符,而是一个个清清楚楚的篆字,这些篆字像是上古时期的文字一样,散发出神秘的气息。这些篆字飞舞着,在广袤的上空渐渐地汇聚成一道墙壁,将那一道道玄雷彻底隔绝在了上空。
目睹着这世上罕见的绝学,南征军中的每一个将卒都睁开了他们的双眼,他们这位副帅早已给了他们从未料想过的震惊,然而见到此时的景象,更是有一种从未有过的震撼从内心生出,令他们震撼的不仅仅是副帅的绝学,还有那位一直生着病,此时却屹立在高台上的一身铠甲的主帅,尽管他们从来都不知道他们的主帅通晓音律,而且能够吹奏出如此催人奋进,令人无不为之欢腾的箫声。但是当他的箫声出现,他们便如听到了响天动地的战鼓声一般,而这旷古绝响的战鼓,正是为他们中的每一个人而擂动,他们怎能不兴奋?
魅惑的箫声似乎是一口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力量之泉,在他们嘶吼着将最后一丝气力使出之后,魅惑的箫声便穿入身体之中,化作一道道宣泄的力气,充盈着他们虚弱的皮囊,立即使之焕发了前所未有的生机。
同样发生变化的不仅仅是南征军,还有侬餍一族所派出的由野兽昆虫所组成的先锋军,那嘶吼的箫声响起的那一刹那,它们的眼前便渐渐出现模糊的画面,它们的眼前不再是嗜血的痛快,而是狂涌而来的恐惧,这些恐惧令它们窒息,却如何都挥之不去,如死神般紧紧地缠绕着它们,令它们躯壳的动作越来越迟缓,血红的视线越来越鲜红,最终变成了刺眼的红色,毫无杂色的血红!
一个个神秘的篆字如雪花般降落,飘荡在灰暗色的空气之中,压制着侬餍一族乘着大风而来的雷电,郭晟明显地感觉到这些雷电的召唤者也感受到了来自他们的压力,毫无疑问他们也加大了攻击,正逐渐召唤者更为强势的雷电,而与之出现的,还有尚未出现的火!
一头头前赴后继的山猪、野牛正如波浪般向这片屠戮场本来,不同的是,它们的身上燃烧着熊熊烈火,这些英勇就义的野兽似乎已经丧失了理智,忍着皮毛上的焦灼,一旦看到人的影子,便不顾一切地冲了上去!
双方异常激烈地僵持着,像是势均力敌一般,然而郭晟和薛青凯都知道,这不过是实力的比拼,这场战斗,不过是靠郭晟、薛青凯、宫秋风三人支撑着,一旦三人气劲用尽,恐怕胜负也就成了定局。毕竟侬餍一族的实力他们仍未摸索清楚,如果现在出手的只是侬餍一族的三分之一呢?侬餍一族之中的人个个都有召唤风火雷电的能力,而南征军中能与之抗衡的不过是他们三人,或许南征军的人数在他们之上,但是以多胜少的方法在侬餍一族面前并不管用。
正在这时,一阵亢奋的琴声忽地如同从天的另一端笔直地传了过来,强劲的大风并没有使它消弭,反而使之传得更加清晰。这琴声也如薛青凯的箫声般暗含魅惑般的神奇,如同箫声一样燃烧着满腔怒火,而那些浮现在每个人眼前的景象经此琴声的渲染,显得更加*真,更加引人入胜!
薛青凯搭在箫管之上的五指轻轻一颤,受着那琴声的鼓舞,它的五指似乎再次焕发了生机,像是寻得了知音般,急促地发出狂喜之声。箫声与琴声交鸣着,遍布灰暗色的苍穹,响彻了每一个角落,而薛青凯胸膛之中的心脏也狂跳着,像是捉到了希望的曙光一般,他知道那个琴声的主人是谁,谢冰韵,而谢冰韵既然来了这儿,一道而来的必定有薛婉怡!
宫秋风在这越加混乱的战斗里奔窜着,它的身影如鬼影般席卷了这方圆百里的战场,无数粉末穿过他的指缝点点漏出。他的内力修为本就不高,何况他所擅长的是用毒,若是往常,无论是人也好,野兽也罢,他径直洒下剧毒的毒药便可以,然而在这混乱的战场之上,他居然变得有些迟疑,竟选择了这样如此费力费时的投毒方法。
而当听到“哈哈”的狂笑声时,他的动作不禁为之一滞,他怔怔地看着这笑声的主人郭晟,他突然觉得这个没什么感情的师兄变得很陌生,他那笑声也显得格外刺耳,他不知道郭晟为什么狂笑,难道他已经亢奋得失常了?
然而他错了,在他看到眼前的一幕之时,他便知道他的猜测错了。
宫秋风看到他脚下的大地正在缓缓地震动着,又像是翻滚的江面般此起彼伏,透过脚心传到全身的颤动令他疲惫的心不安地跳动着,突然“哗”的一声,他脚下的土地蓦地齐整整地裂开,如滑坡般倾斜而下,在他的脚下,一个庞大的坑正在肆意扩张着,那些失足掉入其中的野兽泥足深陷其中,惴惴不安地挣扎着。
然而他未看到的是,那天空上的黑压压的由成千上万的毒虫组成的乌云,忽然如千斤重的石头一样从天而降,裹挟着沉重的气劲,不差毫厘地掉入他脚下的巨坑之内。
与此同时,他脚下的巨坑忽地再次被泥土掩盖着,在那些坠入其中的野兽毒虫尚未来得及从巨坑中脱离而出之前,巨坑在一瞬间便凭空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仅仅带着一丝潮湿的平地!
郭晟蓦地一声大喊:“师妹,你们来了!”
宫秋风顺着郭晟的目光看去,只见目光所及处,两名纵马奔腾的白衣女子正疾驰而来,远远望去,她们似乎不是骑着马,而是驾驭着疾风如仙子般出现在这混乱不堪,血污翻涌的炼狱之中。令宫秋风诧异的是,这二女子任由*的奔跑飞腾,她们手上都没有拽着马缰,而是正在忙碌着另外的事情。一名女子端坐于颠簸的马背上,一把古琴横在她的双膝上,她的双手正在平坦的琴弦上交错着,苍劲的琴声悠悠而上,传遍每一个角落;而另外一个女子则双手在空中迅速地挥动,像是与人对弈般,在她的面前赫然是一副硕大的发着光芒的棋盘,遥遥地便可以清晰地看见那虚拟的棋盘上颜色对比鲜明的棋子!
与此同时,那属于同门之间的独特的熟悉感从他心尖油然而生,他激动地看着这两名蓦然出现的援兵,等待着她们纵马骑到自己的面前。
经过方才的屠戮,受侬餍一族所驱使的野牛、山猪、毒虫等凶猛之物,几乎没有一只活物,仅剩下的亦不过是一只只横躺在坑坑洼洼的地面上喘着微弱气息的幸存者,而那侬餍一族也似乎感受到了这边的强大,竟然等了许久仍然没有发动下一轮的攻击。
而经过一场激战的南征军终于释然地呼了一口气,尽管他们深知真正的交战尚未到来,这只不过是前奏,而仅仅是这样的前奏,就已经让他们伤亡惨重,士气消耗了过半,他们无不再也支撑不住,倾斜地躺在地上,心中饱含着痛苦与失落的情绪,狂涌而来的疲倦如毒药般腐蚀着他们的身躯。
险象环生之后,鏖战的沙场已然成了人间炼狱,血腥浓重的修罗场。
浮动的腥味游离在空气之内,随着人们狂烈的心跳与粗重的呼吸声如猛浪般拍打着这修罗场上或站立着或瘫倒着的心弦,清脆的心弦崩裂的动静,震响了寂静的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