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兵车行(上)
映日寒2025-07-02 20:473,239

车辚辚,马萧萧,行人弓剑各在腰。

  耶娘妻子走相送,尘埃不见咸阳桥。

  牵衣顿足拦道哭,哭声直上干云霄。

  道旁过者问行人,行人但云点行频。

  或从十五北防河,便至四十西营田。

  去时里正与裹头,归来头白还戍边。

  边庭流血成海水,武皇开边意未已。

  君不闻汉家山东二百州,千村万落生荆杞。

  纵有健妇把锄犁,禾生陇亩无东西。

  况复秦兵耐苦战,被驱不异犬与鸡。

  长者虽有问,役夫敢申恨?

  且如今年冬,未休关西卒。

  县官急索租,租税从何出?

  信知生男恶,反是生女好。

  生女犹得嫁比邻,生男埋没随百草。

  君不见青海头,古来白骨无人收。

  新鬼烦冤旧鬼哭,天阴雨湿声啾啾。

  祈临城东城门外,挤满了目的各异的长长的队伍,有前来送行的,也有前来凑热闹的,今天是南征军队出发的日子,因而祈临城东城门显得格外热闹。

  利忠尧和郭晟端坐在马背上,目光同时望向前方的送别之人。临行在即,也不容他们有多余的功夫与家人道别。

  “王爷,你可要好好保重,我和霏儿在王府等你回来。”祈禳王妃碎步走到祈禳王跟前,关怀地看着自己的丈夫。她的目光游离在利忠尧全身,极为地依依不舍。

  “爹,你要尽快回来哦,我和子铿哥哥就要定亲了。”利飘霏也促上前来,眨着眼睛看着马背上的利忠尧,今日的她显得别样的乖巧。

  利忠尧点着头,看不出他的表情,“你们好生呆在王府,待我凯旋回京!”说这话时,却更偏向于一旁静立着的利翊兮。

  利翊兮走上前,缓然道:“爹,你注意身体。”在祈禳王妃和利飘霏面前,她不能与利忠尧过多的交谈,她仅仅简单地说了这样一句话,目光却满怀深意地望了利忠尧一眼,继而走到一侧的郭晟跟前。

  相比利忠尧的送别队伍,郭晟则显得轻松许多,估计爹娘的身体,他竭力劝阻二老前来送行,而他的心中却不觉失落,他知道这个师妹会为他送行,还有一个人,他知道他此时正躲在离这儿不远的某个楼台中,正远远地看着这儿。

  “师兄,一路保重。”利翊兮眨着干涩的眼睛,接着道,“干爹说侬餍一族的确不一般,所以师兄你可千万别逞能啊。”

  “放心,你看我像那样的人吗?”郭晟犹自笑着道。

  “呵呵……”利翊兮也被逗笑了,“对了,我爹已经答应暂时不理会那聘书的事,我知道你没告诉我也是怕我担心。所以我不怪你,本来我想叫青凯一块来的,可他说身体不舒服,不能前来,你可别介意哦。”

  郭晟身体一凉,薛青凯不来的原因他自然知道,只是利翊兮不知道罢了,看着她诚恳地向自己道着歉,郭晟着实不忍心欺骗她,恨不得将一切都告诉利翊兮,但是他不能。

  “我怎么会介意呢,等我回来,就该是喝你们喜酒的时候了!”郭晟忍着内心的不快,冲着利翊兮笑着,“好了,我们该启程了,师妹你自己保重。”

  利忠尧和郭晟同时将头盔扣下,将面容遮挡了起来,只露出一双眼睛。他们使劲一拽马缰,脚下一夹马肚子,*的马便踏着达达的马蹄奔跑起来。

  郭晟回头的一瞬间,果真看见远处阁楼上有个人正在与他挥手道别,正是凉卿骢,他默默地点了点头,回过头,使劲将马鞭一抽,*的马儿便飞驰地跑出了数丈。

  漫天烟尘盘旋而起,形成了一道厚厚的无法穿透的沙墙,郭晟隐隐地听见前方的马蹄声渐渐远去,而在左上方,有一阵达达的马蹄声迅速地向他奔来,在即将与他相撞的那一刻忽地调转马头,形成与他并驾齐驱之势。

  郭晟的身体微颤,他沙哑的嗓音穿过厚实的头盔,从眼睛缝里传出,“是你吗?”

  “嗯,是我。”毫不含糊的应答声从他的左侧骑马之人的头盔内传出,这个声音听起来相当的熟悉,而在这一刻,郭晟则宁愿自己听不出这声音的主人是谁,但是天不遂人愿,他却在短短的一刹那,就听出了这声音是从何人喉咙中发出。

  郭晟再次使劲一抽马鞭,马头立刻窜出一大丈,那与他并驾齐驱的骑马人也不甘示弱,紧紧地跟在他的背后,不愿差下丝毫。而在二人身后,则是一大群奔驰而来的将士。

  翻滚的沙尘不断地扩散着,却很快在无风的天气里开始沉淀,厚厚的沙墙渐渐分崩离析,嘴中化为地面上的细沙。东城门驻立着的人仍仍看着远去的人,长久地不愿散去,企图看着他们消失在视线的尽头。

  利翊兮紧紧地攥着手心,手心渗出的汗任她如何擦拭也难以擦尽,她的心中有一丝不安如恐慌般在心窝攒动,但她却是说不出,道不明,不知到底为何物,更令她不解的是,在看到师兄和父亲消失在尽头的时候,她竟然有一股强烈的失落和不舍!

  南征的军队到达最接近南疆的宛西行省时已是两天之后的事,尽管军队可以称得上是以马不停蹄地速度驱赶。一路上四处逃窜的流民神色紧张,生怕遭到军队的盘剥与侬餍一族的阻截,如今侬餍一族以全盛的气势疯狂地向南疆之外的地带进攻,如今储胤朝的军队只能驻扎在距离南疆最近的宛西行省。

  郭晟一下马,二话不说地往元帅所在的帐篷钻去,他刚掀开门帘的时候,帐篷内的人身子迅速一闪,慌乱地将已经摘下一半的头盔继续往头上戴。

  “是我。”郭晟平静的声音安抚着受惊的人,他缓步上前,一直移动到身披铠甲的人面前,他身上的银色铠甲发出清脆的金属撞击声,将摘下头盔的人粗重的呼吸声悉数遮掩。

  “身体还坚持得住吧?”郭晟看着头盔下露出的熟悉的脸庞,对方的面孔别致的惨白,白垩色的肌肤在帐篷中闪着醒目的寒光。

  “嗯,还行……”

  郭晟听着他言行不一的回答,不知该如何开口,尽管对方嘴上说着没事,但是他沉重的步子和卸下铠甲时的粗鄙的呼吸声,郭晟心中已知道了大概。

  “你怎么就答应了他呢,这种事情你怎么可能做的过来?他就是故意让你来送死的,这不是小打小闹,我们的对手可是神秘的侬餍一族!青凯,你……咳,我也不知自己为什么也不拦住你。”郭晟懊恼地叹着气,目光游离在薛青凯半红半百的双颊之上。

  这从祈临城赶来宛西行省的并不是圣上敕封的征南大元帅祈禳王利忠尧,而是不起眼,压根就没有任何实战经验的薛青凯。那日利忠尧出现在他的屋外,将一切都告诉了他,连这其中的关节都告诉了他。因此那日利翊兮来邀他共同为郭晟送行时,他故意以身体不适为推脱,而事实上他早已穿着利忠尧备好的与他的铠甲一模一样的铠甲,骑着与利忠尧坐骑颜色相近的马等候在路前方,待浓浓的沙尘弥漫而起,他则纵马跃入沙场之中,与利忠尧演绎了一场李代桃僵之计。

  而郭晟在二人交换的那一刻就察觉到了其中的玄虚,然而却不敢宣扬,他知道一旦事情败露,这便是欺君的杀头之罪,即使尚未奔赴沙场,也将被立刻送往斩头台。因此,郭晟竭力隐忍着,直到抵达宛西行省,安营扎寨之后,才敢放心地进入元帅帐篷中。

  “你拦住了我又能怎么样呢?咳咳……”薛青凯精致的面孔上的红晕正在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寒光凛冽的惨白,“与其不甘心地放弃……咳咳……还不如趁着行将就木……前……拼上一拼……”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郭晟恼怒地呵斥,见对方咳嗽得越来越厉害,着急道,“还说没什么,定然是连夜赶路的缘故,受风寒了,要不叫军医吧?”

  “咳咳……不行……发现了……咳咳……怎……怎么办……”薛青凯右手卡着喉咙,吞咽显得有些艰难。

  “可是你怎么……谁!”郭晟的话还没完全说尽,他敏锐的感官立时察觉到有一股另外的气息闯入了帐篷之内,尽管他一声厉喝,但是来人似乎没有停止的意思,仍然不为所动地步入帐篷之内。

  见得此状,薛青凯顿时慌张地抓起头盔就往头上套,然而脏腑内郁结的气息忽然一发不可收拾地往外涌,喉咙瞬间如鲠在喉般,发出一连串咳嗽声。

  “好了,是我……”进来的人是一个兵卒穿戴模样的小兵,他缓步走到二人跟前,见二人仍然看着自己,急忙将头盔一扔,露出一张二人熟悉的脸孔来。

  “宫南风!你怎么来了?”郭晟满脸吃惊地道,他的声音不自觉地飚高,而宫南风则不悦地瞟了他一眼。

  “你以为我想来?要不是答应了利翊兮要治好他,我才不会跟着你们没日没夜的赶路,受这劳什子苦!但是我既然答应了他人,就绝对不能让他在被我治好之前死掉。”

  “你怎么知道他在这儿?”郭晟不解地看着宫南风,在他看来,这一路上薛青凯并没有露出多大马脚,何况宫南风是一直跟在队伍之中。

  “我自己研磨的药我会分辨不出么?只要用过我的药,隔着老远我也能认出来。”宫南风不屑地抱拳于胸,目光如刃。

  “呵呵,你来的正好,他的病似乎又犯了。”郭晟明白了其中的缘由,急忙反应过来,指着薛青凯苍白如纸的脸色。

  数日未更新,今日补全。

继续阅读:第三十八章 兵车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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菊花散开,满地芳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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