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从小欺负我,凌辱我,我从不反抗,不是我怕你们,而是我一直攒着,攒到有一天我再也忍受不住了为止。征西大将军之女又如何,你那当将军的爹早就化成乌泥,做了花肥,你还打肿脸充什么胖子呢?”
“啪啪”两声,利翊兮又狠狠地给了二人两耳刮子,在二人保养得细皮嫩肉的脸孔上留下清晰的血红手印,祈禳王妃和利飘霏吓得哇哇乱叫,如无头苍蝇般使劲往里头躲。
碧浓脸色积满诧异,她怔怔地看着利翊兮的一举一动,忽然觉得眼前的利翊兮不是她所认识的那个利翊兮,急忙冲上前,抓住她即将甩下的右手,喊道:“小姐,别打了,别打了……”
利翊兮一愣,手上的力气立即消弭,扬起的手也松了下来。而祈禳王妃和利飘霏早已吓得抱成一团,躲在角落里,惶恐地看着利翊兮,祈禳王妃忽然叫嚣道:“来啊,打死我们母女俩,看你怎么向老爷交代!”
“不要,不要,我还没有和子铿哥哥成亲,娘,我不要死!”利飘霏一个劲儿地往祈禳王妃怀中钻,身体瑟瑟发抖。
“怎么不敢了?你真当你是太子妃?”祈禳王妃扬起血红的脸,慌张的眼睛却倔强地瞪着利翊兮。
利翊兮此时已没有了方才的怒气,她蔑视地看了看留在二人脸上的血红手印,冷冷地哼了一声,嘴上道:“碧浓,我们走,去飞纱苑。”
身后的祈禳王妃仍然扯着尖利的嗓子喊:“来啊,打死我们啊,不然有一天我一定让你死在我的手下……呜呜……”喊着喊着,竟然嚎啕大哭起来。
利翊兮不顾她的哭喊带着碧浓径直往飞纱苑走去。飞纱苑彻底成为了一堆废墟,尽管它仍有完整的结构,房屋也仍然齐整,但是其中浓郁的荒败景象却让人在走入其中的一刹那就感觉到了飞纱苑透漏出的荒凉凄惨之意,眼前的景观一一映入眼帘,在秋风的掺和下,更显寒冷,令人禁不住打个寒颤,仿佛听到了它渗入骨头的叫唤。
院中种着的花早已不再,变成了面目全非的枯槁,就连那一个个花盆都不甘寂寞地扮起了荒凉的景象,一个个花盆以不同的姿势破裂着,装入其中的泥土枯黄如草,一滩滩地从缺口处如沙漏般漏出,泄了一地,如骨头消失时留下的沉渣。院中的角落里张着一处处破烂的蜘蛛网,这些网似乎已经遭到了它们主人的抛弃,寂寞地悬在柱子之上,形成掎角之势,偶尔秋风吹过,将它们干枯的蛛丝吹向远方,却又无奈地荡着秋千而返。
利翊兮忽地想起这飞纱苑后隐藏着的后花园,于是缓步移入正厅之中,推开那不起眼的门,与碧浓一起细步挪入其中。
过道内无边的黑暗散发着安静得诡异的沉默,游走在脖颈之间的徐徐凉风如毒蛇般缠绕着不愿离去,而在这漫无边际的黑暗之中,似乎有细微的风声在发出轻轻的动静,就仿佛在狭窄的过道之中有一个细小的风眼或者洞口,而从后花园那侧吹来的风在这过道里盘旋之后悉数沿着这个洞口散去。
利翊兮诧异地在过道中摸索着,一直以来她从未如此细心地观察过这过道中的一切,她也从未考虑过如此之多。感觉到碧浓在她的身后轻轻地颤抖,她转过头细声吩咐道:“碧浓,你在这儿呆着,不要动,我一会儿就来找你。”
“小姐……你小心。”碧浓压着嗓音道,却仍没能掩盖住她声音里的胆怯。
利翊兮凭着自己敏锐的感觉,顺着那风的移动方向一步又一步地摸索着,没有了视线的辅佐,她只能依赖自己其他的感官,她突然觉得这狭小的过道如同溶洞一样,千折百转,宛若迷宫一样。她小心翼翼地挪动着,发丝顺着风游动的方向飘扬,最终在某一个地点,她的发丝像是被什么拽住一样,拼命地往里面涌,发丝粘着头皮被撕扯的痛楚立刻透过头皮钻入心窝,利翊兮心猛地一颤,她默运一口真气,忍着撕扯的痛楚将发丝从那好比怪兽硕大的口腔中一一拔出,双手却不自觉地往前一推,一股触手冰凉的感觉立即透过手心传遍周身。
利翊兮一惊,双手不自觉地顺着那冰凉的物事摸去,摸了数遍之后,她才确定那是一个铁环,倒像是门环。这个想法一出,利翊兮顿时警觉地使劲一推,只听得“吱哟”一声,房门打开的声音清清楚楚地响彻在黑暗之中,“哗”的一声,得到释放的风疯狂地往门内挤去,几乎将颤颤巍巍的利翊兮吹倒。
利翊兮将信将疑地步入房内,房中漆黑一片,不知有多大的空间,利翊兮轻轻地移动着,脚下似乎碰到了什么硬物,与此同时,身后猛地涌出一股熟悉的气息,而一只长着粗茧的手则迅如闪电般捂住了她的嘴,另一只手则挽住她的腰,将她制住在原地。
那人紧紧地箍住她的身体,任她如何挣扎也难以逃脱,利翊兮可以猜测这人的身高远在自己之上,而且身形也异常的魁梧,令她迷惑不解地是那股从身后之人传出的熟悉的气息,这股气息是那样的熟悉,而当她恍然大悟时,她却被自己的想法吓坏了。她不禁肆意地挣扎着,她每挣扎一次,对方的禁锢就加紧几分,窒息的感觉如阴霾般笼罩在她的头顶,她甚至觉得有种麻木的感觉正从头顶缓缓地向身体四处蔓延。
“是我,翊兮。”制住她的人忽然开口说道,他长着粗茧的手缓缓地从她的嘴侧移开,而挽住她的腰肢的手则仍为放松。。
“爹?”利翊兮身体冰凉地听着对方的身影,灵魂僵滞地喊出了一个连她自己也不相信的称呼。
“是我。翊兮……”利忠尧毫不掩饰地答道,粗重的男人的气息袭向利翊兮周身,他正欲解释,却听得怀中之人突然异常凄烈地嘶叫起来,那声音如月光下苍狼的叫声一样,哀转久绝,令闻者无不为之掉泪,又如空山之中的猿啼,环绕在上空,久久不曾散去。
“小姐,你怎么……老爷!”突然有光亮从漫长的黑暗中升起,照亮了这无休无止的黑暗,碧浓手中打着火折子,满脸吃惊地倚在门侧,软软地看着制住利翊兮的利忠尧,耳畔却是利翊兮凄厉的叫声。
“碧浓,赶紧扶住小姐。”利忠尧急声唤道,他一把将利翊兮扶到碧浓怀中,自己则迅速地将门关了起来。火折子的光芒已经将房屋照亮,竟是一个暗室!
“宛西的那个征南大元帅是谁?是谁?”利翊兮忽然冲到利忠尧身后,发疯般拽住利忠尧的衣衫,她的目光暗淡无光,在火折子光亮的映衬下更显灰暗,似乎随时都可能熄灭,她一遍又一遍地问着相同的问题,利忠尧却怔怔地看着她,不知如何回答,而利翊兮的目光忽地一亮,她嘶叫着喊道,“是青凯对不对?是青凯,一定是青凯!他根本就没去凉州,怪不得那天他不愿意去送师兄……”
她的声音一沉,却更加凄厉地叫起来,她的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熊熊烈火将周遭的一切燃尽,“生病的那个不是你,是青凯?他一定是又犯病了,宫师兄没在那儿,宫师兄没在那儿啊!青凯……”
“翊兮,你听我说!”利忠尧心若刀绞地看着眼前的利翊兮,他的女儿,他从未见过她这个模样,他甚至怀疑那个薛青凯给她下了什么毒药,让她痴狂到如此地步。他心中早已料到有一天事情一定会败露,但是他认为那定然是薛青凯死之后,他从来都不相信那个毫无经验,手无缚鸡之力的穷苦花农能够征战而返,但是他没想到事情竟然这么早就被他的女儿知道了,而且是这样一副令她要死不活的模样。
他抓住利翊兮的双肩,使她看着自己的眼睛,他大声劝道:“翊兮,那可能只是他们的计策,只是不想败落身份,或许他根本就没有生病,别忘了郭晟在那儿,你冷静一点!”
“对,师兄在那儿,这是假的,身份暴露就是欺君之罪对不对?”利翊兮双眼之中又重新焕发了希望,但这希望立即被她自己所浇灭,“师兄在哪儿,所以他早就知道青凯会去,对不对?你们之间到底有什么瞒着我,到底是什么?”
利翊兮猛地一声尖叫,双手之中爆发的蛮力出乎意料地挣脱了利忠尧厚实的禁锢,生生地将他推了几步,碧浓瞧着利翊兮这副痛不欲生的模样,再也忍不住地走上前,将利翊兮搂入怀中,安慰道:“小姐,薛公子他一定不会有事的。”
利忠尧无精打采地缓缓走到暗室中的椅子旁,叹着粗气,黯然神伤地坐下,他看着蜷缩在碧浓怀中伤心啜泣,眼神游离的女儿,缓缓道:“翊兮,你冷静一点儿,我将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你听。”
他的话音刚落,利翊兮游离的眼神重新有了目标,她将其锁定在利忠尧身上,紧紧地看着她,身体却仍然瘫倒在碧浓的怀中。
点燃的烛火在一阵阵气若游丝的风中虚晃着,或明或灭,像是随时都有可能消逝一样,在昏暗的烛火照耀下,利忠尧的脸色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阴沉。
“这是我和薛青凯之间的约定,郭晟只不过是个见证人,我答应过不告诉你的……”利忠尧缓缓地说着,他的脑海里没有了其他的想法,映入其中的只有利翊兮痛不欲生的画面,就像十几年前看到心爱的人倒在他的怀中一样,那夜的烛火也像现在一样,或明或暗。
利翊兮已经不记得自己是如何回到王府别院的,听完利忠尧的解释之后,她的脑中一直回响着她未曾亲耳听见的薛青凯与利忠尧之间的对话,她在碧浓的搀扶下机械地移动着,利忠尧将她送出了那个黑黝黝的暗室,并目送着二人离开飞纱苑。她还记得她和碧浓走过祈禳王妃和利飘霏二人面前时,她们脸上的惊悚和诧异,她似乎经过了漫长的艰苦跋涉,翻过了千山万水,才形魂俱灭地回到了王府别院。
而当她回到王府别院时,一脸惊喜立即化成担忧的利惜墨迎了上来,他询问的眼神望向碧浓,碧浓难过地落下一滴眼泪,并不说话,而这时她才发现在大厅中多了两个女子,两个容貌美丽无比,惊若天人的女子。
这二人正是薛婉怡和谢冰韵。二人刚从凉州赶到京城,去薛青凯家中寻他时,却未发现他的踪迹,只好来这王府别院寻利翊兮,却又恰逢她外出,只好在这别院之中等她。
“利师姐,你可知我堂兄哪儿去了?”薛婉怡察觉到利翊兮的气息,急忙从椅子中站起身,向利翊兮迎了上来。“我去他家中没找到他,郭师兄又不在京中,我想你或许知道他去哪儿了。”
“他去南疆了……”利翊兮茫然地看着薛婉怡,脸上的表情越加吓人,她忽地抓住薛婉怡的手,急切地道,“婉仪,婉仪,青凯他去南疆了,你去救他好不好?你武功最厉害了,你去救他好不好?”
“堂兄他去南疆了?这是怎么一回事?”薛婉怡任由利翊兮紧紧地抓着自己的手,见她神色怪异,心中就更加担了几分诧异,“爹让我来看着点堂兄,没想到还是来晚了。”
一旁的谢冰韵缓步走上前,冷静地道:“婉仪,翊兮,你们都不要着急,先把事情弄清楚再说。”
利翊兮则继续抓着薛婉怡的手,嘴中仍然重复着方才的话,碧浓记得此状,心中更觉难受,行行热泪喷薄涌出,她看着眼前两位陌生的女子,像是倾吐心中不快般将前因后果一股脑儿地讲了出来。
薛婉怡身子一愣,旋即转过身对谢冰韵道:“师姐,我们得赶紧去宛西,好去助他们一臂之力,不然就晚了。”
谢冰韵同意地点着头,在薛婉怡的搀扶下,冲着利翊兮等人点了点头,便向王府别院外走去。利翊兮忽然挣脱碧浓的搀扶,跑道二人面前,惶急道:“我也去,我和你们一起去!”
“不行,利师妹你必须待在京城之中,否则你不在京中,若让那太子得知真相,恐怕遭罪的就不只是青凯一个人了,而我们所做的一切也就白费了。”
利翊兮眼中的光芒立时暗了下去,她茫然地看着两位同门渐渐远去的身影,忽地瘫倒坐在冰凉的地面上,喃喃道:“为什么我什么都不能做?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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