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镇,外面就是草原。
盛夏的贝蒙草原像是一张巨大的绿毯,从脚下一直铺到天边。远处,雪山掩在流云里冷冷耸立,却反射出让人眼睛生疼的毒辣白光。
车窗玻璃都挡不住那股火辣辣的炽热,可风却是冷的,掺杂着草叶的腥味和潮气,一吹进车窗,就让人不由得缩了缩脖子。
程继春握着方向盘,眼神懒洋洋地落在前方的路上。后座上,许小鸥盯着窗外,一句话也没说,倒是尤野耐不住,想了又想,终于抬头问:“咱们这是去哪?”
程继春没看他,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一敲,说:“找你们想找的戏班子。”
尤野大惊,“你怎么知道我们要找戏班子?”
“你以为就你们看过樊玉的画?”
程继春说罢,从抬头镜里看了许小鸥一眼,似是在开玩笑般,“许小鸥,怎么样?这次我可是快你一步了。”
许小鸥依旧看着窗外,她冷冷的,“你昨晚去哪里了?”
就在这时,远处的天色突变,方才还一片晴朗的天空,忽然闷雷滚滚,这声音将车内三人都惊了一惊。程继春也下意识抬起头,脸上划过一丝凝重。
但不过片刻间,她就又恢复了刚才的笑意,悠悠扬扬的,“去给你们打前站啊。”
说罢,她又转头看了看窗外天色,道:“要下雨了。”
说完这话,程继春突然一脚踩下油门。
车子猛的加速,车身如同离弦的箭,在公路上狂飙,两侧的草原飞速向后倒去,几匹散养的马受了惊,在草坡上狂奔。尤野没系安全带,啪的被排在了后座上,他手忙脚乱地抓住头顶的扶手,大骂:“程继春!你这个老疯子!你到底要干什么?!——”
“闭嘴。”
程继春冷冷丢下两个字,话毕,又是一脚油门。
前方出现了一个岔路口,程继春方向盘一拧,车身猛地转弯,很快便杀进了一片低矮的林子里,而那林子深处,一座破败的庙宇正隐隐约约浮现。
见状,程继春迅速踩下刹车,车子甩尾,发出一阵尖锐的擦地声,最终稳稳停在树林深处。
她解开安全带,回头扫了两人一眼,快声道:“听着,你们要找的戏班子就住在那个破庙里面,我怀疑樊玉就是被他们弄走的,你们俩从后门进去,找找她在不在,动作利索点,别被人发现了。”
“那你呢?”尤野盯着她。
“你别管,我有我的安排。”
说完,程继春看着两人没动,急的猛一跺脚,“去啊!”
乌云压得更低了,风也越来越紧,像是谁用力搅动着空气,把所有的不安都拧在了一起。尤野拉着许小鸥朝着破庙后门快步而去,就在差一步就要踏入时,许小鸥突然站住了。
她问:“你不觉得不对劲吗?”
尤野也止住了脚步,他左右环顾一圈,低声道:“你是说程继春?”
“对。”
许小鸥声音也压的很低,像是咀嚼着某种危险的味道,“我们是根据那份退定金的表才怀疑到藏戏班子身上的。既然警察也在找这条线,说明我们的方向是对的……可是,程继春是从哪儿知道的?才一晚上时间,她就能比警察的动作还快了?”
尤野愣了愣,嘴唇刚动,还没开口,许小鸥就已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你自己想想,自从我们认识程继春开始,无论什么事,她总是能掐得很准,总是能在关键时刻出现,手里还总是刚好握着有用的消息。她到底有多大的能量?还是说,她从始至终,就是在跟我们演戏。”
尤野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嘴巴微微张着,像是要说点什么,可又顿住了。脑子里飞快地翻了一遍最近几天的事,可就像是在浆糊里捞豆子——每捞起一个,刚觉得有点眉目,手一滑,又掉了回去。
他不禁开始思索了——程继春是有点奇怪,可具体奇怪在哪,他又说不上来。她昨晚是不在家……可这和现在的事有什么关系?她刚才看着是太镇定了点……可她一向不都是那样吗?
尤野越想越糊涂,干脆摸了摸鼻子,犹豫地开口:“你的意思是——程继春,其实是警察的卧底?”
他话一出口,许小鸥便仰天轻叹了口气,她足足盯着天空看了几秒才道:“你,真是个人才。”
风越来越大了,已有雨点渐次打在庙顶的瓦片上,啪啪作响。尤野被许小鸥的反应搞的更迷糊了,呆呆站在原地继续思索。可满脑袋糨糊还没理清,突然,一阵迅猛的力道从身后袭来。
尤野只觉后脖子一紧,像是被铁钳扣住,瞬间窒息感扑面而来。他下意识挣扎,可对方却纹丝不动,反而手上一收,直接把他摁得踉跄往前,瞬间栽倒在地。
与此同时,猝不及防的许小鸥也被人从后面锁住了双臂,她几乎是本能地后脚一蹬,试图借力挣脱,可对方却像是早料到她会反抗似的,猛地侧身一扯,直将她手腕拧到了肩后,痛得她倒吸一口冷气。
“小鸥!!”
尤野看到许小鸥被俘,一时间挣扎得更凶,可刚大喊出声,脸上就结结实实的挨了个嘴巴。
见尤野被打,许小鸥立即火冒三丈,她拼命侧头去看身后的人,耳边却先一步响起一道低沉的语音:“老实点。”
下一秒,一只粗粝的手掌覆上她的后颈,硬生生将她的脸摁进了布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