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暴雪。
雪光透进来,刺得室内一片晃眼的亮堂。
许小鸥所在之处,正坐落于别墅后院的南角,她站在栅栏前,回首朝花园望去。
经昨晚一夜,花园早被雪覆盖。雪中的几棵罗汉松日前刚修剪过,黑压压的枝干线条将许小鸥的视线割得支离破碎,连带着枝干背后的独栋别墅也被绞成了不规则的几何碎片。
别墅的玻璃外墙,倒映出许小鸥的影子。二十七八岁的年纪,高个儿,削肩膀。一张脸白的像瓷,因没有半点血色,又变成了半透明的青玉,依稀可见两只淡淡的眼圈。
许小鸥站在原地,最后回望了一眼自己所谓的“家”,在心底对丈夫说:“再见了,老公。”
她深吸一口气,将视线转回了自己交错握紧的两手间。
那是一把寒光凛凛的斧头。
下一秒,许小鸥便猛地扬起斧头,直劈向栅栏,就这一瞬间,她身上那种怯生生的美突然消失了,有洁净的小犬齿绽放在她的唇间,像是两枚初长成的獠牙。
木头瞬间裂开,发出一声闷响。
她动作干脆利落,根本没有半点犹豫,接着第二下,第三下,栅栏支离破碎,木屑四溅。
不待停顿,许小鸥把斧头一把甩开,瞅准栅栏高度,迅速助跑踏上刚劈开的破口。
惊人的顺利,只差一步,就能逃出生天。
就在许小鸥即将踩到最高点时,她的身子突然一僵——前方十米开外,邻居家的花园里,一只德国黑背正趴在那里打盹。
见了鬼了,昨晚她还专门来检查过,怎么会突然多出一条狗?!
兴许是她的气息引起了注意,黑背的双耳一抖,眼神慢慢聚焦到了面前的女人身上。而几乎是同一时间,黑背的喉咙深处发出了串低沉的咕噜声,不高,却带着明显的警告。
几秒钟后,它突然一跃而起,嗓子里爆出尖锐的狂吠。
毫无准备的许小鸥被吓得双手一松,重重摔在了雪地上。
坠地的瞬间,她听到了保镖阿成的声音从后传来,他喊:“太太?”
闻声的一刻,许小鸥的瞳孔不由得猛然一缩。
为了实施计划,她一大早就借故将阿成支出了家门。
他怎么突然回来了?
阿成踩雪的声音越来越近。
他再次开口时,声音扬高了八度,带上了一层冷意:“太太,这栅栏怎么破了,是你弄的吗?”
巨大的恐惧一瞬间席卷了许小鸥的身心——如果被阿成抓住,丈夫立刻就会知道她的计划,到那时,她努力留存的一切,都会被瞬间毫不留情地摧毁殆尽。
况且,丈夫大概率不会再给她开口说话的机会。
雪地上,许小鸥像只落入了捕兽夹的小兽。她瞪大双眼,竭力摆动四肢,可寒冷与恐惧却如同两道无形的锁链紧紧束缚住她。脑海里丈夫的面孔如噩梦般浮现,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许小鸥咬紧牙关,拼命压下涌上喉咙的哽咽,强迫自己冷静。
不,绝不——即使是死,她也绝对不要回去。
“绝不。”许小鸥对自己低语。
这个声音一入脑,许小鸥双手猛的一撑,下一秒便从地上翻身而起。
她拽起地上的小包,忍住剧痛朝别墅后门跑去,风夹杂着雪刀子一般朝脸上扑来,但她丝毫顾不上,只埋头疾跑。
许多年未曾运动了,肺热的几乎起火,就当她快要力竭之时,一辆旧夏利终于在一片暴雪中显露出它灰白的轮廓。
一个月前,许小鸥就将这辆旧夏利停在别墅后门,车后备箱里放着她的换洗衣物和用牛皮纸裹好的十万块钱。
为了凑够这笔钱,许小鸥早在半年前就开始行动了,她将它们去整为零,隐秘的夹在一笔又一笔的购物清单中——昂贵的香水,当季的时装,她不动声色的一一刷卡买下,等时机成熟了,再将它们原路返回换成现金。
她暗中查到丈夫的工作安排,掐表记录他出行的精确时间。
这半年来,许小鸥像只耐心的蜘蛛般一点点织补着自己逃生的网,只待那一刻来临,一口气消失,从此再无音讯。
而那一刻,就是这一刻。
见到夏利,许小鸥心中一阵狂喜,几步并作一步,迅速开门钻进驾驶座。
可刚一打火,发动机就发出几声沉重的猛响,她飞出一脚将油门踩到底,四个轮胎却只不情不愿的在雪地打了个旋,便彻底再没了动静。
引擎一熄,车窗迅速蒙上一层白霜,许小鸥绝望地猛拍着方向盘,一抬眼,看到阿成的身影正从别墅门口一步步逼近。
鼻孔喷出急促的热气,让狭小的车舱变得更加沉重压抑,极度的紧张下,许小鸥几乎能听到时间在滴答流逝。
这场该死的雪。
就在许小鸥即将放弃之际,前方的雪幕里,一道车灯忽然闪起,一辆崭新的沃尔沃出现在视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