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也别紧张。”
短暂的沉寂之后，巴登开口了，他说，“我们今天来呢，主要针对之前草原上发生的事儿，进行的一个日常走访。你们也知道这案子最近闹得人心惶惶的，所以呢，要是看见了什么，或者听见了什么，甭管有依据没依据，都可以向我们警方汇报。”
话音落下，巴登特意观察众人的反应——见警察并未提及挖地的事，几人愣了一下。但仅是片刻后，佟铁金和卫东便立即松了口气，似在庆幸预想中的盘问并未发生。
反倒是坐在一旁的大娘明显没有松劲儿，她依旧正襟危坐，脸色微红的笑着：“哎呀，我们都是小老百姓，咋能看出有什么嘛，实在想不出来有啥能给领导汇报的。”
“别这么武断嘛，再想想，有没有什么是被你们忽略了的？肯定会有的。”
“哟，警官，你这不是逼着公牛下犊儿吗？我一个农村老太太，上哪儿去想去？”
“嘿，大娘，这可不一定啊，智慧大多都来自群众中呢。我之前呢，就办过这么一个案子，两户邻居住着，平时都挺太平的，结果有一天，其中一家的老太太啊，早晨起来倒泔水，瞧见隔壁家院子里的土里怎么一闪一闪的？她寻思着，这是啥玩意儿啊，怪模怪样的……”
说到这儿时，巴登微不可闻的转头瞥了彭措一眼，对方也立刻会意，站起身，一副漫无目的的模样在这个家里打起了圈。
众人的注意力都被巴登吸引了过来，无人注意彭措的举动，只有那年轻女人极是不安的抬头看了他一眼，似是要出言拦住，但想了又想，最终还是咽下了话。
那厢，巴登还在讲故事，“那老太太当时也没多想，心里就觉着——闪就闪吧，反正也不管她的事。可再过了两天，她越琢磨越不对劲，怎么好几天没看到隔壁那家新娶的媳妇了？邻居呢，就推说这媳妇回娘家了，这下老太太觉出不对了，别人不知道她可知道，那媳妇哪儿还有娘家啊？爹妈早八百年前就没了……”
此时彭措已经游走到了客厅的一角，那里正摆着一排鞋架子，男人女人的鞋都有，统统都是大路货，没什么特别的。
借着巴登的碎碎念当背景音乐，彭措的目光顺势往下移，很快便落在鞋架最底层。
那里摆着一双窄小的童鞋。
与此同时，巴登的故事已然到了高潮，他眉飞色舞的，“……到了半夜啊，这老太太越想越睡不着，心一横，干脆拎着手电筒摸进了邻居家的地头里。结果你猜她挖出来什么了？对，没错，正是那家媳妇儿的尸体，那一闪一闪的，正是那媳妇手上戴着的金戒指呢……诶，大姐，从我们进门开始，你就一直在按手机，你在等什么消息啊？”
巴登话锋一转，猛地回头看向了那个坐在他身后的年轻女人。
伴随巴登的突然发难，数道目光齐齐扫向了女人。
那女人始料未及，一只手还僵在键盘上未来得及收回，而屏幕的冷光刚好映在她脸上闪烁，像极了巴登故事里那枚戴在死者手上的金戒指，一闪一闪，幽幽跳动。
巴登虽还在笑着，但眼神已像记冰凉的手枪般，牢牢的抵在了女人的后脑上。
她呼吸明显紊乱了一瞬，像是下意识想解释什么，嘴唇翕动：“那个，我……”
但话刚出口，她的眼神骤然一凛。
几乎就在下一瞬间，女人已然调整好了自己的表情和气息。
她将眉心微微蹙起，露出满眼茫然，“啊？”
啊完，女人自己呆了一阵，才像终于回过味来般指着自己的手机道：“哦……不好意思警官，我妈，她今天做手术，推进手术室有一会儿了还没动静，我正问我哥呢。”
说罢，女人顿了顿，突然反问一句，“怎么了吗？领导，有什么事吗？您要问我啥吗？”
女人这记反击来得突然，加之巴登万没想到她会说出母亲手术这样的说辞，一时间满脸尴尬，被将在了原地。
“额，那什么，嗨……”
正当巴登准备说些什么掠过话题时，一直默不作声的彭措忽然轻飘飘地开口了：“你们家……孩子呢？”
此话一出，像给室内喷了大剂量的液氮，刚刚回暖的气氛顷刻间被冻住了。
女人笑容也随之僵住，眼神像夜里的鬼火般猛地闪了一下。
她像是没听清，又“啊”了一声。
“孩子呢？鞋底的泥都硬了，这么，这么久没回家，看外婆去了？”
说到这儿，彭措平静的将不知何时攥进手中的童鞋反转了过来。
那鞋底泥土已经彻底干裂，明显是多日未穿了。
女人的脸色变了。
哪怕只有一瞬间，两位警察还是准确捕捉到了女人眼中一闪而过的慌乱。
她咽了咽口水，嘴角依旧维持着镇定的弧度，却明显比刚才生硬了许多，“对啊，这不是外婆生病了吗，我又走不开，孩子……”
“哦。”
彭措不让她说完便点起了头，下一秒，他直截了当的开口道，“家里有孩子的照片吗？”
女人一愣，“什么？”
“照片。”
这一次，彭措再没给她反问的机会，而是直截了当的伸出了手，“如果没有生活照，家校手册上的照片也是可以的，要是你这里没有，请提供孩子的相关证件，我们会去学校调取资料。鉴于最近的案件，我们警察必须追踪任何可能有关的线索，请你配合。”